《莲华》月汐

4、夜行

　　夜行

　　不二周助望着满院的红枫，心里一阵酸涩，却又带了几份激动——手冢，你定然不会想到我还是回来了。旁边的野原见不二望着偌大的庭院发呆，心笑他没见过世面，对这手冢家的庭院起了觊觎之心。
　　“周助，这院子咱们是来不得的。这是老爷最喜欢的庭院，就连紫织夫人都不常来。”野原在手冢家做工几年，对于府里的一些规矩了若指掌。
　　不二记在心里，抬头却装傻笑到，“手冢爷在不在府里？我们会不会遇见他？”
　　“咱们是下人，哪里有那个幸运遇见手冢爷？他去嵯峨已经好几天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跟乾总管说了你的事情，他安排你打杂工。”野原笑嘻嘻的，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一位高个男子，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不二仔细打量这人，只穿了一件玄青色的狩衣，面目清癯严肃。
　　“乾总管，这就是我说的那位亲戚，他叫周助。”野原跪在地上说到。
　　乾放下笔，抬头看了周助一眼，“你是野原的亲戚？”
　　周助点头。
　　“长的并不像么。”说罢走下来看了看周助，抓住他的手翻过来看，一丝邪笑，“你这是庄稼人的手么？”
　　野原一听，连忙求到，“总管，什么都瞒不过总管，其实周助兄弟是和我一个村里的邻居，他老婆见他成天无所事事，就求我给他找份差事。我想咱们府里最近正找人，便自作主张了……”
　　乾扔了周助的手，转身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野原，你实话实说便好，别在我的面前编幌子。我念你在府里工作的很好，人也塌实，就收了这个人了。”又一转眼，看向周助，“你可不要忘记野原的好，莫连累他才是。”话中有话，让周助心惊胆寒。这哪里是一个总管的眼神？
　　分明锐利如鹰。

　　当夜。
　　不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与那夙敌如此之近了，心里一阵激动。
　　刀在进府的时候就被摘掉了，手冢家戒备森严，凭自己的力量，定是无法短时间内刺杀他。不二决定安心在这里埋伏，哪天胸有成竹，再进行自己的计划。
　　下人房里，臭气冲天。几十个人睡在一间房里，打呼噜的、磨牙的，让不二更加心烦。推开格子门，不二坐到门外回廊上，撵了一根小草放在嘴里。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的事情，互相纠缠的宿命啊，你怎么能掌舵凭着自己的心意让它奔向东西？不二沉浸在快乐的复仇梦想中，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笛声从不远处传来。
　　好奇怪。
　　仆人的房间本与主人房间离的好远，怎么会在夜里有人吹笛子？
　　不二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越来越清晰嘹亮的笛子声在自己耳边婉转的绕着。那是通往花园的路，莫非、莫非……不二的兴奋激动到了喉咙，他放慢脚步，暗夜无声。
　　繁星点点，不二借了星光，看见花园中间的樱树下，坐着一个人。
　　淡青色的袍子，黑色的头发没有束起，只在中间随意束了绳子。手中正持着短笛，呜呜鸣咽。
　　彼此都愣了神。
　　这久未曾相遇的一对人啊，就在这月光之下静静望着，打量着，琢磨着。

　　月华如水。

　　红枫树被风吹得沙沙做响，深秋的枫红使满园多了一丝血腥之气。不二心想，若是有一把刀就好了，多年以后，纵然身型起了变化，那一双眼睛却不可能变，依然流露着冷寒——
　　手冢国光，好久不见。
　　一阵夜风吹来，命运的傀儡师将那二人身上的红线把玩在手中，手冢国光定然不会想到这人便是他脑海中徘徊已久的那团粉红影子。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与骷髅无异。那种朦胧的翻涌将他心底一池平静的水搅浑，思念的沙砾不停滚动、滚动，慢慢纠缠住心脏里最敏感的位置。
　　仿佛樱花一般的人儿，仲夏时分，轻轻唱着稚嫩的和歌。漫天的花岚凄迷了手冢的双眼……
　　从开始，一直到现在。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庭院里？”毕竟是多年树立起的威严，手冢决然不会让那片刻的失神泄了自己的底，于是眉头紧皱，却不知道在某个时刻，对面那面若樱花之人已经看穿他那冷漠面具后面软弱灵魂。
　　“我是新来的家丁，对不起，我走错了地方。”不二看见手冢已经握紧了配刀，连忙说。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说，说：
　　“我们……是不是见过？”
　　伶牙俐齿，挑高眉毛。
　　“我们哪里见过，爷，我只是新来的家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