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千金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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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照影做了梦中梦。
他又看见离开时无端闪过的片影。屋舍，画卷，观画人，九十日春光已过，细颈青瓶之中花枝干枯，吴奕背对着他，发间漏出一丝雪白。
一闪即逝的雪色，他曾见过。
花照影伸出手指，指腹穿过长发，白线却瞬间消失无踪。
他拂过吴奕的头发，茂盛，亮泽，握在掌心有水流的凉，拂动起来又叫人想起春日里的无尽草木。青年人的庭院只容春神造访，所以花枝不会干枯，发梢不会生白，手掌不会长出纵横层叠的皱纹。
然而眼前这双手。
粗糙枯瘦，一双老去的手。
“奕哥哥！”
皱纹与白发消散眼前，花照影拨开梦境中的白雾，小舍换作枯木，相同相貌的少年将他拥在怀中，手指徐徐拂过发丝：“你醒了。”
花照影坐起身，与少年一同倚靠树干，腹内沉甸甸的灵力融入身髓，周身软绵，像是睡足一场延续百年的觉。他感受着体内升涨的修为，尾椎麻痒灼烫，第二尾将要生出，偏偏藏在肉中不肯冒头。
身侧少年好似知他所想，提早与他解惑：“方才我已为你引好灵力，足够修出二尾，待出去了，静待三五日便好。”
昏黑天地蓦地颤抖起来，森然高耸的长柱挪移出一条小径，远望尽头映有微光。
少年拉着他站起，一步一步行至径前：“顺着这条路向前走，有光的那一头，是你的狐狸洞。”
相执相握的手掌轻轻放开，花照影扶着身旁冰冷柱身，欢欣足步踏出一半，他回头看向身后，少年黑衣褴褛，肌肤惨白。死寂天地，只有枯树长伴。
“怎么停下，奕哥哥还在人间等你，若去晚了，他要伤心。”
“小怪物，你有名字么。”
少年像是无奈，喉间轻叹，那句“我即是你”来不及脱口，被花照影干脆地打断：“你诓不了我，我知道，你不是我。”
是妖魔，是魂魄，唯独不会是另一个自己。
巨大森白的长柱直入天穹，这样费周章的东西，只能是怪物的囚笼。
与他说话，与他挑唆，甚或修行出岔时第一回见面，自然温存地为他引导难缠的灵力，背后都藏匿着未知的欲求。
少年面上神情渐渐冰冷，眼瞳漆黑，吸进一切光。花照影看向他，无端想起这双眼睛曾经闪过的嫉妒与贪恋。三百年长宿昏黑牢笼，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曾经长宿洞窟，因无人相熟而偷偷哭泣。
眼前的妖魔，却已在棺材一样的四方天地挨过三百年。
小怪物定定看着，衣衫狼狈，如同乞儿，好整以暇等待狐狸气急之后尖锐的指爪。
他不怕，所以即便寒光逼近咽喉也不会后退半步，作为宿主的狐狸哪里伤得到他，他看见那只狐狸抬起手掌，不避不让，他料到狐狸要动手，却未料到落在头顶的不是狐火，而是一件温暖的外袍。
狐妖皮毛所化的外衣牢牢罩在他头上，滑落下来，温热地拢在双肩，垂至地面。
少年第一次露出讶异的神色，愣愣的，像僵住的小鼠。
花照影拢好里衣，压住失去毛发之后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抬起下颚，不甚自在地道：“梳理灵力的回礼。”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千金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