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昨夜星辰lz

8、玄武3

　　那是一个刮着似刀寒风的冬天，空旷的道路两侧，树掉光了叶子，叶子零星地散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凄凉。
　　李广又饿又冷，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交拢着双手，努力用单薄的破衫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带着夹杂着嘲弄的声音：“哟，李广，好久不见，怎么样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厚华服，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缰绳的人，他是附近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从小就骄横跋扈，看不起穷人，见到像李广这样年纪小又穷苦的孩子就忍不住在人家面前嚣张一番，不久前在李广那里碰了钉子，觉得面子过不去，这一天特地带着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和豢养多年的恶犬来堵他，想要教训教训他。
　　他身旁的官宦子弟接着说:“都快冷死了能好吗”一唱一和。
　　“可人家就是冷死了骨头还硬着呢。”
　　“骨头再硬也只是个下贱的东西，下贱的东西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不知死活，妄想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知道惹我们的后果么”小公子桀骜地问李广。
　　李广懒得理他，嗤了一声，就要走，却被那群人迅速围成的肉墙堵住。
　　“既然你不识好歹，好，大黑。”小公子恼怒地把恶犬从身后牵出来。
　　只见那条恶犬体型硕大，全身粗毛长而乌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李广，敌视的态度尤其明显。
　　李广以前被大狗咬过，心里有阴影，别的不怕，就怕大型动物；就是知道这一点，那群公子哥才把大黑带来。李广猝不及防地与恶犬对视，惊惧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向后退几步。
　　它站起来比我还高吧，他不由心想。
　　“怕了嘿嘿，来不及了。”小公子看见李广后退的步伐，狰狞着脸说，说完手掌放开，松开缰绳。
　　狗一解除禁锢，就一声狂吠朝李广飞奔而去，势如闪电奔雷。它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四肢前扑，利牙毕露，口腔喷出腥臭的热气。
　　眼见着就要袭击得逞。
　　却在即将咬上李广的前一刻，被一个骤然出现的人，一脚踹开五米远。
　　呜呜呜……片刻后，恶犬缩成一团黑毛球躺在地上哀嚎，它的脾脏似乎被踢破了，嘴角流出汩汩鲜血，性命垂危。
　　“是谁！”小公子震惊后反应过来，愤怒地看向来人，他见踢自己狗的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气得咬牙切齿，愤愤说:“你找死么”
　　中年男子丝毫没在意他说的话，把李广拉到自己身边后，悠悠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仗势欺人，很好玩吗”
　　“老子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在这片地区，老子就是王法，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事。”小公子向后挥一挥手----
　　“兄弟们，上，把他打死，为大黑报仇！”一声令下后，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果真就赤手空拳地向前拼去，在愤怒的情绪支配下，乍一看竟似有点不要命了。
　　可惜终究只是孩子，再不要命，战斗能力始终不能与强壮的成人相比。中年人轻易地将他们一个一个小鸡一样拎起丢到一旁后，就径直走到小公子面前，在他来不及避躲时，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腾空提起。
　　“这么横”
　　小公子拼命摇摇头，十分懂得“能屈能伸”。
　　“你小小年纪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留在这世间也是个祸害，不如现在就把你打死，替天行道好不好”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说，他平生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
　　说着就不顾小公子的反抗，去他的脖子，把他掐得脸登时红胀发紫，眼珠子外鼓，额头也根根青筋爆出。
　　李广见状，生怕真出人命，连忙去阻止中年男子。但由于他只高到他腰间，所以只能用力扯扯他的衣衫，引起他的注意。
　　“别杀他。”他说，童音稚嫩，语气坚定。
　　中年男子来了兴趣，一手指着小公子，一边低头问他：“你在替他求情吗？他不久前还要你死呐。”
　　“别杀他。”李广仍不依不饶。
　　最后中年男子无奈，只得松手----他耐不住李广的坚持。但因为仍没有解气，放下小公子后他就把他扒了个精光，然后把他的厚衣裳扔到李广怀里。
　　“小子，穿上。”
　　李广愣愣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奢丽保暖的衣服，羡慕的同时，回想起不久前小公子对自己的羞辱，于是带着报复性的，很快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最后，这一场闹剧以中年男子带着李广离开，余留下一群残兵败将躺在冰冷的地上哀叫连连结束。

　　中年男子的住所，一间荒废破败的寺庙内。
　　中年男子用干柴生了一堆火，和李广相对着坐在火堆旁，烤火。
　　在火光的照耀下，李广终于瞧清楚中年男子的模样----他的脸颊瘦削，颧骨较一般人高，额头光洁，鼻梁笔直，整张脸的棱角分明，透露出一种坚毅与冷僻。
　　相貌端正，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蹦出这四个字。
　　突然，他的肚子叫了几声，极其响亮，宛转悠扬。他想起来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
　　中年男子听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扔给他。
　　“吃吧，垫垫肚子。”声音低沉清冷。
　　李广接过那块白花花的“大石头”，犹豫了一阵，最终下口。
　　果然，像在吃石头啊……感受到那咯牙的粗硬，他叫苦不迭。
　　瞧见李广那愁苦的表情，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哥……叔叔。”良久李广出声。
　　中年男子淡淡睨一眼李广:“做什么”
　　“谢谢。”
　　中年男子知道李广说的是不久前自己救了他的事，仰起头，丝毫不脸红地说:“不用谢，我本来就是个好人。”说完就低着头，自顾自地玩弄几根烧黑的木炭，不时用它在地上画几道，奇形怪状鬼画符似的，也不知在画什么。
　　“你很孤独吗”李广瞧了许久，忽然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耀着灼灼火光，表情动容，“我一个人，经常这么玩。”他想起了很多个寂寥的晚上，自己孤身一人隐匿在城市的角落，用玩小石子来打发时间，熬过漫漫长夜的场景。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孤独了”李广的话是没有恶意，但在中年男子听来，给他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恼怒。
　　李广指了指右上方胸口处:“这里。”
　　中年男子:“……”

　　至月移中天之时，狂风忽作，树叶倏倏剧烈晃动。冷风从破败的门灌进来，激猛的势头把火焰吹低吹萎。
　　端坐着的两人均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李广很不好受，他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脸和耳朵也特别热，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好像有人在他眼前蒙了一层纱布。
　　“你怎么了”中年男子看出他的不对劲。
　　“我觉得很热又……很冷。”李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话已经毫无逻辑。
　　中年男子将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原本淡然的脸露出担忧:“你好像感风寒了，头烫的吓人”顿了顿又说，“估计可以孵鸡蛋了。”他不是有意开玩笑的，只是恰好想起不久前被自己吃掉的一枚土鸡蛋。
　　“我没发烧过，但游历多年，长了些见识，知道一些驱寒的法子。这样，你先去墙角。”说完扶着李广慢慢站起来，移步到墙角处。
　　李广坐下后，他搬来几堆干稻草放在他身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之后，他又出门去，很快回来，回来时手里拿着几个火红的辣椒。
　　“吃下去。”他将辣椒放到李广嘴边，见李广不动，索性动手将辣椒强塞进人家的嘴里。
　　之前他有听说过，风寒客于人，皮肤闭而为热，需治以祛风散寒为主，而辣椒，是现在在他两袖清风的情况下，能找到的唯一排寒出汗的食物。
　　李广平时吃的都是粗粮，好的时候是无味的白粥，总而言之就是以粗茶淡饭为主，辛辣之类的是极少吃的，他吃不了辣。突然被强塞几个辣椒，辣味上舌，他顿时被辣得面红耳赤，眼眶湿润，条件反射就要吐。
　　中年男子见状，肉掌堵住他的嘴巴:“吃下去，万事大吉。”
　　李广拒绝着摇头，但是显然无用，最后不得已吞下了好几个辣椒，眼神幽怨。
　　“别这样看我，我是为你好。”中年男子幸灾乐祸地笑了。
　　事实证明，几个小辣椒果然对寒症有用。不久后，李广的肚子果然开始暖和起来，额头发出细汗，虽然脸蛋还是通红依旧，但手脚却不像最初那么冰冷了。至第二日早晨，他醒转。虽然感到轻微的头晕脑胀，但状态明显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他瞥见中年男子就坐在自己身旁，悠悠地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之上烤火。
　　“你不生火了吗”他声音沙哑，问中年男子。
　　“不生了，昨天教训的那群小崽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得赶紧离开。”
　　李广挪动着病体起来，好不容易起来了眼前一阵眩晕，几乎又要倒下去，幸好及时撑住了墙面:“对，你得赶紧走，一刻都耽搁不得了。”
　　中年男子对他话中的“你”字尤为在意:“我走，你不走了么”
　　“你赶紧走，我现在没什么力气，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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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子站起来将他搀扶，两人个头有些悬殊，中年男子搀着李广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弓些身子。他在他耳边说:
　　“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