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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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内部分为五房，现在主事的是四房。
我的父亲石伟宸只知是幼子，故而说明他是有兄长的。
骆秘书倒是因此跟我们说了些石家内部的事，听下来只有一个感觉：这家水极深，并不适合我这样普通人家养大无忧无虑的姑娘。
即便不是有钱人家家里捧着长大的大小姐，伦叔也是精心照料我的。我的心性更适合做一个普通人，这样的大家族生活，只会叫我觉得厌烦。
后来得知查到的事也证实，我和石嘉熙约见面的这场冷遇，实则也有石家其他几房人的干涉。我如果因气愤而和石嘉熙生出间隙，正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因而我内心也对这些事有了计较。
也就在此时听得贵宾室外门口有个娇气的女声在呵斥：“什么石小姐在里面，我不就是石小姐吗？看清楚哪个是正牌的，别来个不三不四的就都当什么要紧人。”
服务人员毕竟没拦下，骆秘书也出去给陪着小心，不过他一出去就称呼道：“六小姐。”
行了，这声是提示给我听的。
他耐着心给这位年轻的六小姐解释着，那女子态度却可说是傲慢：“走开，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拦我。”
若非亲耳所听，实难想到在现在这个时代还会上演这种民国大小姐刁难家族产业雇员的戏码。
我是警察家庭养大的孩子，接触的都是机关事业单位的门道，对企业的理解也只不过是偶像剧里总裁利用自家企业的特权，肆意为泡妞创造条件，或者让员工像奴才一样衬托他的高大全然后辅助他泡妞。现在看见了一个真实版的“大小姐”，除了对万恶的资本家产生厌恶之外，对骆秘书也十分不解：他看起来就是那类学历不低、为人处世又及周到的人，为何要这样伏低做小，给个蛮横无理的大小姐陪着小心说话。
“人都是要洽饭的。”霍坤鹏在旁边很实惠地来了一句：“他要去考公务员，工资只能算月薪，他这里算的是年薪。”
这个理由让我无言以对。
然而就算是为了“洽饭”，骆秘书也没拦得住这位六小姐，或者说，正是因为要“洽饭”，他才拦不住，对方仗着身份硬闯时，骆秘书也不敢真跟她有肢体接触。
就当门要打开，外面又有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琴琴，你来做什么？”
刚才还娇蛮不讲理的“六小姐”瞬间变了一副面孔，语气又娇憨又活泼：“来看看新妹妹，四哥也不通知我。”
后续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女孩的声音像是听不见了。
门外这时才走进来一人。
石嘉熙。
他看起来至少大了我十几岁，显得很成熟干练，实则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虽然算不上英俊，不过人靠衣装，他举手投足间很带上了几分贵气，与其成熟糅杂成了一种足够吸引大多数女人的魅力。
走到我面前，我觉得这张脸真的有些熟悉。
血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明明是从无交集的人，也或许我们都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对方是唯一的兄弟姐妹了，我先前带的那些偏见一时就消弭了。
“我们见过面？”我问道，却颇有几分笃定。
他点头，“先坐下吧。”
坐下又没话说，刚才因血缘带来的几分奇异的激动，此刻慢慢淡定了下来，互相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骆秘书为了促成两方交好，真是尽力了，提议去餐厅。
折腾了一早上，这个点去餐厅有些早也算合适了，主要是，这给我们双方都找了台阶下。
到了餐厅，借着上菜，气氛就缓和了许多，餐桌文化确是有一定的道理。石嘉熙是东道，便招待问我喜欢吃什么，这样看倒挺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了。只是我们互相都知道，一提旧事大家都要尴尬，然而我们这十几年没见，旧事是怎么也躲不开不提的。
终于做完招待寒暄的动作，石嘉熙先问道：“我能叫你瑶瑶吗？”
我点头，名字就是叠音，这么叫我的人从来不少，也没必要计较这个。
不过这倒让他像是有了些信心一般，“这次找你来，是希望能认回你。”像是怕我不同意，他补充道：“十几年来家族从未给予过你帮助，突然说这个话是有些冒昧。不过奶奶这几年身体愈发不好了，老人家已经松口了。”
我心里此刻是平静的，或许是之前不满的时候私下把这家人能骂得话都骂过一遍了，此时反倒没多大感觉了，像是在看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霍坤鹏在一旁给我使眼色，意思是叫我别做炮仗。我有些能理解他们组织的立场，如果我能和这个神秘的本家联络上的话，自是对合作社的一大助力。
我问石嘉熙：“为什么是今天这个日子？”既然他在暗中保护过我，为什么当时不和我相认，挟恩而来，不是更能叫我感激？
“今晚的酒会奶奶会出席。自石家移民海外后，这是老人家半世纪后第一次回来。近些年来她愈发不离开里安岛了，身体也不太好，这次回来实在是一次冒险。”石嘉熙显然对这个祖母还是有些感情的，神情中就流露了出来。
这也很能理解，他的处境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一个孤儿在一个复杂的大家族里长大，唯一能依靠的是一个老迈身体也不太好的老太太，他对祖母有感情，就像我对伦叔也有感情一样。
“许多人说奶奶这次离开里安岛回大陆是因为叶落归根。”他显然对这种说法很愤怒，因为这变相就在说这老太太快到“叶落”的时刻了，“不过我倒觉得，她许是想见你一面。”
我很是惊讶，“我？”
这真的是很意外的一句话。
“以前的事并不如你所想，瑶瑶。”石嘉熙说道：“我也要求过把你接回，却是奶奶亲自决定不叫联系你。甚至我以为至少家族有义务支付你的抚养金，她也叫我不要和你联系。”
这话差点又叫我恼火起来，霍坤鹏在旁边使眼色，这才叫我镇定下来。
“我从不觉得她是苛刻死板的人，就算是因为上一代人的事，她总不至于迁连到一个孩子身上去。这些年大伯二伯，亲戚们都与她求情也不见她松口，以至于连我都觉得，奶奶什么都好，精明又大度会持家，兴旺了三代人，唯一的争议就是在对待你的这一件事上。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前些年我意外在她书房发现了你的资料，每一年，从未有缺……我便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或许并不如我们之前所想那样。”
一个将我拒之于外的老人，却年年在调查我的事？
“所以当这次她说要回来，我第一想到的就是你。叶落归根？好几十年不回了，她真有心，身体更适宜的时候回来不是更好，早些年就大陆就已经开放了。”石嘉熙显然是有他的判断，“如果不知道她在调查你，我或许还会作其他猜测。不过这也是次机会。”
我示意他说下去。
“不管奶奶这次回来到底是不是为了见你一面，这于我们是个机会。十多年了，该是偿债的时候了，错误的事是改纠正了。”他显出巨大的歉意，“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我默了下，说不怨恨未免太超然了些，只是又过了几秒我再次开口：“真是奇怪，你跟我道什么歉。”
“瑶瑶。”霍坤鹏喊了我一声，因我口气有些冲。
我对石嘉熙道：“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七岁，你几岁？十五，十六？比我现在小个一两岁的年纪，世界上有叫一个少年去为一个小孩负责的道理吗？”
“我……是长男，父母不在了，我总要尽长兄之责。”
“一个从没见过的长兄。”我说他，又说我，“一个夺走你父亲的女人的女儿。”
上一代人的事早就理不清了。若说受害者，石嘉熙又何尝不是？我流落在外，差点送到孤儿院，却也好运地由好心人收养，心智健康的长大。而他应当是在不到十岁的时候，父亲被小三勾引与他的母亲离婚，从此以后石伟宸不再管过他，父亲被人抢走了，父母离婚连家也没了。一个小男孩成长在一个复杂的大家族内，唯一能给他庇护的只有上了年纪的老祖母，隔代亲毕竟代替不了亲生父母所能对孩子的影响。
说起来的话，我这个夺走他父亲的“小三的女儿”哪里有立场去指责他这个“原配的儿子”不对我尽兄长的责任？
这里面已经是笔糊涂账了，我既不觉得我要为我的出身背债，那么也不该去让石嘉熙背债。要说恨的话，我其实明白，错误最多的是我的父母，然而为人子女，即便明白这点，也是不能明说出来的。
霍坤鹏在一旁也松了口气。
石嘉熙一时感动之后，又恢复了成算，推了推眼镜，“那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做些准备，不要叫小人得逞了。”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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