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56、旧事

　　我听了霍坤鹏的话也冷静了下来。

　　做人毕竟不是做炮仗，叫人一点就着的，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
　　正常人为难别人总有理由，除非是笨蛋。
　　这样规模的外企，上层自不可能是只会摆谱的笨蛋，办事的人与我也是无冤无仇，造成现在这样的“冷遇”自然就要想下是否会有其他原因了。

　　如果我们因这场“冷遇”被激怒，转身就走，得到好处的会是谁？

　　霍坤鹏道：“他们千里迢迢邀请我们过来，自然不会是遛我们玩的。十几年不见面，要只是为了苛待你，直接不联系就无视就可以了。用不上十几年后特意联络你再来摆这个谱。”

　　有钱人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做，照之前打听到的，我这个“大哥”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由祖母抚养长大的，这样的经历，光听着就知道他在大家族中成长并不轻松，更不会闲到来演一出“原配之子”为难“小三之女”的狗血桥段。

　　我也想到了：“如果我因此生气了，把今天的事记恨到他们头上，得益的是谁？”

　　霍坤鹏道：“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了。不过不管是谁为难的你，来都来了，咱们直接打道回府，对方可能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受了委屈也没人知道，还要当我们无礼。既然来都来了，不差这一两个小时回家，总要把事情弄清楚了之后再回去。”
　　哪怕就是石嘉熙来为难我的，印证后，我也能得出一个“这是个脑子进水的傻蛋”的结论。或者就算要翻脸，也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翻脸，说明是对方的过错而不是我们先失了礼。

　　这也给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课，我发现霍坤鹏虽然和伦叔一样爱开玩笑，但做事却要靠谱得多。如果今天是伦叔带我来的，指不定我们两个一起孩子气地掉头就走了。

　　“反正也不吃亏。”霍坤鹏就坐着在大厅里玩手机，他容貌俊秀，颇有路人看过来。

　　我当时还是个脸嫩的学生，被这人来人往地看还有些不自在。但过了一会儿也放开了，这种“为难”其实也没叫我有半分损失。

　　霍坤鹏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和我说：“放轻松点，玩玩游戏，跟你家小哥发发信息，叫人看了又不会少肉。”

　　我被他说破，自然不肯承认，“才没有跟他发消息，是他问我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正说着，由场馆门外走入了一行人，看着架势就很大，前排三人穿着正装，女士也职业套装，后面还陪着几人。

　　我对企业没什么大的了解，不过因为伦叔的缘故，倒知道些他们警局里的事，至少他们局长平时是没这个排场的。嗯，公务员体系要有这种的话，一定是地方上接待首都视察工作的。

　　霍坤鹏是在我们当地电台做的，故此他见过的商界的人倒也不少。我们俩就这么并排坐大厅内供客等待的沙发上坐着，一时真有些局促了。

　　霍坤鹏自比我稳得住，我不安地看过去，被左右簇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戴一副眼镜，神色淡漠矜傲，看到我时，神色闪过一丝惊疑，只是在人前他没表露什么，倒是他周围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起来像是高管的，也瞥了我们一眼，皱起了眉。
　　他们一行人走入会场内，会场的两扇大门关上，显然公司的庆典即将开始了。

　　我总觉得这个年轻男子在哪儿见过。

　　也就是等领导们入场，过来一个带工作证牌的小哥，对着我们招招手，“你们是哪儿来的？不是我们公司的吧，我们这里开公司庆典，不对外开放，你们快走快走。”

　　这大概是嫌弃我们俩坐在大厅内碍眼，影响他们公司形象了，赶乞丐一样赶我们走。

　　我心里刚才按下去的气又被挑起来了，不过霍坤鹏显然不是炮仗，也不生气，笑着和那人说：“行，是你们公司的人通知我们来的，现在要我们走，也要有个交割，是谁吩咐叫我们走的，你留个部门、名号，我们马上就走。”

　　那年轻小哥显然愣了一下，旋即又横起来赶人，“这是我们公司的地方，不对外开放听不听得懂？是我们老总叫你们走的，听不听得懂？”

　　他两个“听不听得懂”，真恨不得让人去糊他一脸。

　　霍坤鹏依旧没生气，“哪个老总？报个名字。你是下面办事的，我也不为难你，但今天是你们公司叫我们来的，现在我们就这么走了，日后说起来不清不楚的，还当是我们自说自话走的。现在你让我们走，就说是谁说的。”

　　他这样说，那年轻人也有些吃不准了，怕真有什么来头，却又被激怒了，“叫你走就走了，费什么话，谁叫你来的你问谁去，你打电话给他，是谁叫你来的？”

　　我心说，这人真够傻的。

　　霍坤鹏被气笑了，“你叫我走，又不肯给说清楚。是你们公司叫我来的，还要我提供信息？”

　　这年轻人跋扈的做事样子，真叫人看不惯。也正这时，里面出来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叫住了他，训了一句，然后叫他进会场。
　　里面主持人已经开始登台，接下来该叫领导讲话、高管汇报业绩了。

　　这个干练的男子走我们面前，因是公司庆典，他也穿着考究的正装，态度倒是挺客气：“是石姚瑶小姐吗？”
　　他先是看向我，又转向霍坤鹏，显然是明白我一个未成年人，做主的还是身旁这位。

　　霍坤鹏答是。

　　这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石嘉熙先生的秘书骆恩东，欢迎石小姐能到来。”

　　他的态度倒让我讶异，不知他们这忽冷忽热的是在做什么，遛人玩吗？

　　又客套两句，骆秘书请我们去贵宾室坐一会儿。
　　“今天是我们公司的周年庆典，现在是公司高层汇报工作，石先生还走不出，请在此稍作等待。”

　　我一听又是等待，吃不准是否又是准备叫我们再坐几小时冷板凳，皱起眉来。
　　大抵少年人都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世界，却不知自己在这些人精面前表情神态是十分明显的。

　　骆秘书便陪着小心，解释每年都是这样的流程，石嘉熙虽是董事，在这样的庆典也是要卖面子出席的，越是高层越不用坐全程，不过早上汇报业绩做门面工程时，最好还是不要缺席。

　　他这样恭敬的态度倒叫我受宠若惊，像是在对待一个真正的大小姐，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使然，我只是一个城市长大的普通女生，反倒不知所措。

　　骆秘书又何其人精，此时已经有人进来倒茶水摆上茶点。又和霍坤鹏套近乎，“您这边很早到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霍坤鹏也是看出了些门道来，“承你们好意，司机是八点就来接人的。”

　　“不是叫他十点再去接人的吗？”他脸上露出讶异，旋即又是抱歉，“对不起对不起，石小姐，二位，这大概是底下人传达错误。”

　　我心想，你演戏给谁看，说不定就是你们自编自导，哼。

　　霍坤鹏毕竟稳得住，却也显出吃惊：“这怎么会弄错？我还以为是叫我们从早上开始等，也没人来跟我们说有什么安排。”
　　这就是很南方人的做派，表面上客气，却又表明了立场：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们内部是什么问题，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骆秘书是千道歉万抱歉的，然后也说了：“刚才先生进来看到小姐时也是吃惊，还当你们早到了。原本的计划是想着公司高层今早要发言，等十点左□□车接二位来了，正好能见到股东致辞，石小姐能先对这里有个好印象。时间上两边也接的上，就近一起进午餐，大家好有一个下午说说话。”
　　十分懊恼：“真不知底下的人怎么办事的，过后一定给石小姐一个交待。”

　　我对这样的谈话方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眼神询问霍坤鹏。

　　霍坤鹏问他：“石先生这里是个什么章程？”

　　“还要看小姐这里是怎么想的。”他态度真是极恭敬的，答话时还时不时对我露个笑脸，“两边都是至亲，十多年不见面，定有许多话要说。”

　　我心说这人可真会说话呀，明明两边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感情，这当中的事说来更是曲折，倒说得像是骨肉分离，好不容易给找回来似的。
　　又有些不自在，我和石嘉熙的事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那么期盼地说这些好听的话干什么。

　　这是因为我过去的生活中接触到的都是伦叔和他的同事那一层次的人，国家机关的人风气都相对比较正，即便有下属巴结上司的事，也不用像企业里员工讨好老板跟衣食父母似的。

　　这两边的机锋试探听得我头大，却忽听得骆秘书道：“还请石小姐不要见外，容我多句嘴，石先生是你长兄，在石家的事，他总不会叫你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