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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断袖 ...

  •   黄巾小轿抬着寡人出了宫,轿夫是两只蜥蜴精,抬得甚是四平八稳。喜儿也在轿里,蹲在角落,背对着我,我瞅着喜儿圆润的屁股,忍了许久终于没忍住,脱了鞋一脚踢了过去。

      喜儿捂着小纱帽,在轿里咕噜咕噜滚了两圈,眼泪涟涟,我举手道:“我不是有意的!实是喜儿的屁股太过诱人!”

      喜儿咬着袖角:“陛下要踢便踢罢,反正喜儿也是被陛下踢惯了的,要是陛下哪一日不踢了,奴才倒反而浑身不对付了。”

      由此可见,拍马屁这门功夫,还是喜儿练得最为炉火纯青。我抱了脚,蹬在他后背上砸两下,喜儿任人凌辱般地一副大义凛然样,我嚼了个青葡萄,半瘫在软塌上道:“大将军府可到了?”

      蜥蜴精是个娘炮,掐着喉咙喊:“要上驷马桥了!”

      又过了会儿,抬轿尾的蜥蜴精粗声粗气地低吼:“进六店子了——”

      喜儿慌忙抢过他话头:“陛下,将军府就在六店子街上,我们快到了。”

      我穿了足靴,攥着脖上璎珞一角,略带忧郁地讲:“喜儿,这点东西寡人还是知道的。”

      喜儿也有点忧郁:“奴才想缓解一下尴尬......”

      我奇道:“寡人仿佛并未察觉到你所说的尴尬。”喜儿有点受伤,捏紧了拳头,我叩叩轿板,“落轿落轿!寡人活动活动筋骨!”

      轿子砰一声落地,寡人被喜儿扶着出轿时却黑了脸。

      喜儿捂了鼻子,半掐着腰嫌恶地指指点点:“这啥?这啥?啊?你们自己说!落在这是想着把陛下也扔进垃圾堆里吗!”

      我扶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秽物,隐隐觉出喜儿这话说得有点不是太得体:“咳!喜儿啊......”

      “水哥!水哥!我怕......”

      娘炮绞着块黑黢黢的绢帕一头撞进他水哥瘦弱的胸口。水哥闷哼一声,连连倒退两步。

      我目瞪口呆。

      喜儿大惊失色:“放肆!大胆!来人!抓变态!”

      娘炮咬着唇含着泪半靠在那叫水哥的蜥蜴精肩头,冲喜儿一抖手里的巾帕,隐约抖出些黑块块,娇若无骨地惊呼:“变态在哪?变态在哪?”

      寡人虚弱地在鼻前扇风,在心里大声回道:“貌似就是你......”

      然则寡人自有为上位者的博爱,自是不会歧视这位蜥蜴精兄弟,便踢走喜儿,面不改色温声道:“尔等可是两情相悦啊?若是情投意合寡人自可为尔等赐婚呐。”

      “陛下......”喜儿颤巍巍唤我。

      我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友善地看着面前两只长相略是粗旷的蜥蜴精,接着温言道:“我万妖国民风旷达,只求真心欢愉,若是连同相爱之人厮守都要偷偷摸摸,那寡人这陛下当得也会很是不安。”

      叼着手帕的蜥蜴精听了,反是呆若木鸡,又突面色难堪地不动声色从那水哥胸口离开。嗯?莫非是寡人走了眼?他们不是那个那个关系?

      意想不到,早先一贯木讷的水哥却乍然拉住他,低哑嗫喏:“别走......我......我......”

      你何呀?

      寡人笑眯眯看他。

      “我亦喜欢你!”

      哎呀,果然是郎情妾意啊!就说怎么会看错呢?

      我满意地点点头,从手上摘了个镶红石的指环,戴到那被突然表白,正哭得起劲的蜥蜴精指上,很是感动地道:“你二人,奉旨成婚。”

      水哥搂着他“妻子”给寡人磕了几个砰砰响的头,兴高采烈地提着小黄轿消失了。

      我一路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果是瞧着后背都是幸福洋溢啊!

      “陛下!呜呜呜,陛下成了个断袖了吗?”

      呃.........喜儿哭哭啼啼,到了后来竟成了号啕大哭。

      难道是我引得他这般伤心?我头痛道:“你怎么这般讲?我何时成了断袖?”

      “陛下看起来十分羡慕!”

      .........

      有吗?

      我哈哈一笑:“喜儿还是一样的幽默且多愁善感啊。寡人只不过成全一桩美事,何故自己也要如此?这天下美人无数,我又何苦去喜欢个男人?”

      喜儿抹着泪,抱着我大腿大喊:“青城陛下连我都要骗!你若是不喜欢男人,又为什么到了现在都不娶个娘娘回家?!”

      “那是因为寡人年纪尚小。”

      “二百还小?凡人二百早成了老祖宗!”

      “你说的是凡人,寡人是妖。”我替喜儿擦把眼泪,大义凛然道,“如今战乱未休,东巫南蛟皆是虎视眈眈,寡人如何为儿女私情多伤神?”

      “陛下又来骗我了!东巫国早归附了我万妖国近千年,南海蛟族也是没了声息好几百年,何来战乱!何来虎视眈眈......陛下找这许多借口也不愿同喜儿说句真话!”

      我突缄口不语。奇怪了,喜儿怎么今日脑子格外好使?难道是这阵阵臭气令他才思敏捷?确是个被埋没了的旷世奇才啊!

      我忧伤地蹲在喜儿面前,也学了他样带哭腔道:“你当真要听真话?”

      喜儿用力点头,甩出一溜清涕,尴尬地斜瞟我一眼,又尴尬地偷偷摸摸吸回鼻里。

      我恍若未见般地装模作样擦擦眼角,仰天长叹:“看来这事儿我藏掖了许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唉,喜儿啊,我若是说了,你可会嫌恶寡人?厌弃寡人?觉着寡人恶心?”

      喜儿闻言,如遭雷击,呆滞战栗,顷刻面如土色。

      他这般可爱反应着实是令我捧腹大笑,然则饶是我心底早就笑得打了滚,面上却更是平静凄哀,只尽怀期待地注视着他。

      喜儿顶着我善意的目光,颤抖着口唇,张张合合约莫要说些什么,酝酿尝试了几次,才面红耳赤地嗫喏:“是......是易侍郎家的公子?”

      “什么?”我脱口而出。

      喜儿略舒口气,面色绯红:“听闻......听闻易琼花公子长相甜美,喜好男色......只是,只是花心得紧,陛下心上的人不是他便好......”

      我恍悟,憋笑不止,喜儿果真当我是个断袖了。我便顺着他说的,故作遗憾道:“没想易岚倒有个这般的儿子,听着似是甚为有趣,下次得召他来四方殿谈谈天才行。”

      “不有趣不有趣,无趣得紧!琼花公子体弱,受不了四方殿寒气,陛下还是放他条活路吧!谈天谈出条命来可也太不吉利了!”喜儿擦汗惊呼。

      我若有所思摩挲下巴:“喜儿这样说,倒是言之有理,易琼花既然这般体弱,那寡人自也对他没了什么兴致。”

      喜儿似是有所感悟,挣扎着嘴角抽搐:“原来陛下喜欢壮硕的......那是......是武状元了?”

      武状元姓武,中的乃是文科魁首,文采博众,能言善辩,平日里无甚喜好,只是......颇爱举铁练体......寡人前日见着他时,还同喜儿咬耳朵,说他这身量,就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

      “非也非也,并非武状元。”

      “那是连大人?”

      寡人摇头。

      “裴二郎?”

      寡人上蹦下跳地摇头。

      “中书令?”

      寡人两眼一瞪,上蹦下跳地摇头。

      ......

      “是......阮太傅?”喜儿坚持不懈,适婚的,不适婚的皆问一遍,他这样可爱,寡人头摇得自也开怀起劲。

      只是他说到了阮婴......我倒突然不想说话了。

      “阮太傅年近三十,却尚未娶妻......他平日里又深居简出,除了把自己藏在宅子里,就是上秉礼院教陛下读书。其实喜儿在旁边瞧着,也约莫有点觉出阮大人待陛下挺好的......”

      “他待寡人好?”这倒奇了,我怎没看出?阮婴教我时,常要我一坐便是一整天。他总逼我做我不爱做的事。

      “陛下这样愚钝,又贪玩嗜吃,顽劣调皮,阮太傅却依旧循循善诱,笑容满面,这可不就是好吗?”

      “原来在喜儿心中,寡人竟是这样的人。”我伤心不已,“喜儿怎知阮婴的笑不是笑里藏刀,暗藏杀机?”

      喜儿恨铁不成钢地捶胸:“奴才的眼难道是两颗核桃做摆设的吗?”

      我真诚地否认道:“喜儿的眼怎会是核桃?核桃这样大,明明该是两粒龙眼核才对。”

      喜儿突住嘴不言,略带忧伤地凝视我。

      “陛下对着垃圾堆说着龙眼核桃,莫非是看饿了?”

      寡人心如刀割,挥开手中香扇半掩面,悻悻道:“二郎怎么来了?”

      喜儿也被吓一跳,窜到寡人背后,露出个下巴捂着眼大喊:“裴公子好!”

      裴难清瘦身长,松松垮垮披了件墨灰的外衣,趿着双布鞋,把手里个小竹篮晃过我眼前,咂咂嘴苦闷地道:“她们嗑出堆瓜子壳,使唤我来倒了,没想到正好赶上陛下也来倒垃圾。”

      我抢过他挂在指头上的小篮子,丢给喜儿,揽了裴难肩头,用扇面挡在我二人面前窃窃道:“母亲要我来探望小姨母,还是如从前一般吗?”

      裴难是裴大将军二子,独爱舞文弄墨,与绥之截然不同。

      坊间杂言,道裴将军神武,生出三个孩子却一个不如一个,早先绥之还活着,也算能堵住他们的嘴,绥之走了,如今只剩下个文弱的书呆子二郎,和缠绵病榻的瘦美人裴三小姐,那些市井小民的嘴便是越来越碎,舌也越嚼越长,都言将军府传不过两代。

      多时不见,二郎果又瘦了。我以为前胸贴后背总是形容一个人快饿死了的,此刻莫名其妙仿佛挺适合裴难。

      “还闹着。”

      “闹多久了?”

      裴难不动声色瞟我一眼:“陛下没瞧见那些瓜子壳?”

      我眉心一痛。

      裴夫人娇小貌美,性子却泼辣得让人头痛,往往一闹就是整日,且越闹越精神,裴大将军被闹了只闷声不语,裴二郎裴三几个小辈积了数十年的经验下来,便渐渐见怪不怪了。

      也不知哪年开始,裴夫人又闹了起来,裴三突然搬了把小桌摆在廊前,招呼众人来坐着只当看场戏。发展到了后来,竟是小桌上堆满了瓜子花生此类,几人喝喝茶,打打花牌,顺道赞叹几句今年又闹出了个新花样,甚是惊心动魄,捉人眼球。

      “这才第一篓?”我叹道,“看来还要半日才能消停啊......”

      裴难一路领了我往将军府去,突面不改色地垂眼:“方才一不小心似是听见了喜公公说些什么。”

      我心中一跳,牵住二郎瘦骨嶙峋的手,猛地想起喜儿似乎提过裴难,也不知他是否听见。我厚着脸皮道:“说些什么?寡人怎不知啊?”

      裴难不动声色抽出被我握住的手,收紧松散的衣领,总半合着的长眼扑闪两记:“听说陛下是寡人有疾,甚喜男色。”

      言罢,拢了拢冠上垂下的散发。

      我哈哈大笑掩饰尴尬,恰瞟见喜儿激情澎湃模样,扇面猛开隔开了喜儿兴奋的目光,咬着牙道:“寡人闲来无事,说笑罢了,二郎也信这无稽之谈?”

      裴难眼总张不开,寡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只听见他打了个哈欠。

      身后小喜儿突把头挤进我二人中间,信誓旦旦:“青城陛下只是在同喜儿开玩笑罢了,裴公子千万不可当真啊!”

      我满意地点头,喜儿乍然开窍倒是世事难料。我正笑得和善,喜儿却又转了头,凑近我耳边,细声细气道:“陛下放心,这事儿喜儿绝不会对旁人说,陛下的清白,喜儿誓死维护!”

      哎呀......这可......滑天下之大稽了......

      我讪笑着把扇子整面盖上喜儿大脸,恰瞧见裴难神色端正,只是不知为何又开始了收紧衣冠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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