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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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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擒的狼牙队长和白仞关在不同牢里。
白仞的箭已经拔了出来,处理了一番,躺在阴湿的稻草地上。
拷问了几天,狼牙队长嘴倒是紧得很,一个字也没能抠出来。
冷彦走在帐篷里,眉头深锁。
那日,渠帅带着人直接锁了白仞,冷彦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其中关节。
叶亦游的人在爆炸现场拾到了被冷彦折断的箭,排查出几处原始爆炸点,皆依着城门墙根埋进地下。
渠帅请他辨认说明断箭,他看了一下,脸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突厥……铁制箭镞多为三角形的三叶镞。镞叶穿孔,镞的下方附有钻孔的骨质球体,射出时遇风发响,这就是所说的‘鸣镝’。这个……正是鸣镝……”
一下死寂。
这箭发出的声响大家都听到了,再听叶亦游这么一说,脸齐刷刷变白,没作多想。
安禄山有突厥血脉,手下的狼牙军也不少,对突厥,苍云自然是咬牙切齿。
“渠帅!白将军他不会是这种人呐!这一个鸣镝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渠帅!请您为白将军正名啊!他!他怎么可能是突厥奸细啊!?”
“渠帅!”一片人跪下。
“胡闹!”渠帅呵斥了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一个探子跑来附在渠帅耳边说着什么。
渠帅目光犀利了一下。
“长孙统帅,某有要事禀报。”
“说。”
“方才我与白将军从爆炸现场脱出,竟遇得一伙狼牙军在游荡,不得章法,似乎是来探路,我与白将军生擒了一人,看样子是个队长,如若白将军是奸细,那冷某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渠帅看了他很久,狭长的眼睛打量着冷彦,天罗面生出幽幽的寒意,少顷她扬起一个笑。
“冷统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狼牙大军估计已悄然坐落在某处……你可愿意与我等一同剿灭?放心,我会立即修书一封递与天策府,此事定会有个交代。”
“却之不恭。”冷彦抱拳。
渠帅点点头,叫人把队长拖去关着。
冷彦目送渠帅走开,又慢悠悠出口:“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将白将军押进地牢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之后再出什么事也与他毫无干系,长孙统帅心里自有主张,你等莫要火上浇油。”
“冷统领,白将军平日里和您最好,最喜欢在我们面前提起您,您就帮帮白将军吧!”冷彦一口老血梗在喉。
什么时候在别人眼中他俩几乎都要生死不离了?
“对啊对啊!您就帮帮他吧!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白将军能有你们这样……的士兵,想必很欣慰。不用你们说,我自然会帮他,不过还需你们帮忙。”
“冷统领哪里的话!我等义不容辞!把将军送给您也成!只要他能出来!”
将匪匪一窝,至理名言。
冷彦觉得还是收拾收拾回天策府比较好。
“长孙统帅摆明了不想让我掺和白仞的事……为什么,这时候外人来查不是更能撇清嫌疑么?莫非她从未信过天策府……这还找了借口让我留下来……不妙啊……”冷彦顾自想着,揉了揉眉心。
“这细作之名毫无原由,查了许久对方也做的很隐蔽,未曾想如此大手笔,不过莫名指认一个箭镞就能定罪?我不知道的伪证还有什么?”
“你这人啊……真不让人省心,偏偏就出一些事,死也不能死。”他窝在椅子里,心里很疲累。
这回,便还你一命。
当别人把你的命看得比你自己还重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当别人把你的命算计到换他的命的时候,又是什么滋味?
“礼弓,莫怪我,这已是——法,外,开,恩。”那人一身天青玉白的官服,乌漆的官帽,背逆着光,悠悠拨着琴弦出口。
好一个,法外开恩。
“啊——————!”隔壁一声尖叫拉回冷彦的思绪。
是叶亦游。
他跑出去又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柳苍蝇你!你!你这个无耻之徒!”柳沧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身上湿了大半,狼狈不已。
冷彦明了,一把揪住他。
“柳沧吟是吧?羽白应该跟你说过了,他的确是男子,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他始终觉得自己生为女子,我希望你能尊重他而不是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欺侮他。”
柳沧吟脸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复杂,又是气急败坏,听了冷彦的话之后又有些后悔。
“他……字羽白?”
“这不是你注意的重点,你们同为世家子弟,也请你自己好生思虑,不要肆意妄为。”
冷彦说罢走到叶亦游帐篷外面轻声问:“羽白,我能进来么?”
“…………”听着好像还在生气。
“柳沧吟你过来。”冷彦揪着柳沧吟拖到帐篷外面。
“别抓我!放开!”小少爷扯开冷彦的手,有些如坐针毡。
“道歉。”
“不必了,让他滚。”叶亦游的声音传出来。
“亦游!我!我!”
“滚!我原以为你只是少年心性,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彦郎你回去歇息吧。”冷彦见再无可说的,摇了摇头,索性去了另一个地方。
柳沧吟靠在帐篷外哆哆嗦嗦吹冷风。
有白仞的兵通气,冷彦终于来到牢里。
昏暗的火光时而闪现,白仞依旧躺在草地上。
冷彦静立半晌,取下袍子盖在他身上。
然后也不叫醒他,席地而坐默默看着这个人。
“你过来,拿去装点热水。”冷彦小声说道,掏出一个皮囊子递给狱卒。
不一会儿装着热水的皮囊子回到冷彦手中,冷彦拿着暖了暖手,又塞到白仞怀里去,为免烫到人,又蹲在旁边用袍子裹了裹皮囊子,再裹好人。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将冷彦扯过来,袍子抖了抖,盖住两人,皮囊子被塞到冷彦手里。
“……你干什么。”白仞睁开眼睛微微眨了眨。
“……装什么昏迷。”
“嘘……”白仞一头拱进冷彦怀里,又得寸进尺地把头搭在他肩上。
“肯定要装一下拖时间,他们好查出那个狼牙军的底细。”白仞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沙哑虚弱。
“等于说这个捉来的就等着你醒来一口咬死是你?”
“哇小彦彦好聪明……”
“下一步准备如何?”
“等。”
“那你的兵我先借一阵用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随便用!不介意!”好像还很高兴。
“……说说而已。不过我确实需要他们帮忙,跟你说一声。”
“不用说我都知道的,不然你怎么进得来。”冷彦突然皱起眉头。
“你知道?”
“我知道。”白仞伸手抹平他皱起的眉。
冷彦默默小叹一口气。
“你这人,成天就没个笑脸的。”
“没什么好笑的。你……箭伤……如何了?”
“噢噢噢你在关心我么!”
“没死就行。”
“已经结痂了,过几天又能蹦跶了。”冷彦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
“……白仞。”
“你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话一开口,两人缄默。
“很简单,不想让你死。”
“为,什么?”
白仞顿时在冷彦脸上轻轻亲一下。
“你说呐?”
冷彦在群众喜闻乐见的眼神中羞愤离去。
所以说为什么要跟这个瓜皮说这么多真的是闲得慌!从前相见就想把对方打趴下,再狠狠嘲笑一番,一点也不想沾到那人的气息唯恐自己吐出来。
好了,这种感觉慢慢变淡了。
冷彦使劲擦脸,越擦越红。
回来看到柳沧吟还躺在帐篷外,白雪糊了一身,已经冻傻了。
“羽白?睡了么?这小郎君还躺在外面呐,再不管管要死了。”帐篷帘子一把被掀开,叶亦游走出来一脚踹柳沧吟。
“醒醒。”一动不动。
“这傻子!”叶亦游唤人来拖到他屋里,又烧了一桶热水,冷彦把人丢进去,然后叶亦游用葫芦瓢从头浇热水给他升温。
“对不起……对不起……”柳沧吟居然还在说话。
“他在说什么?”
“听不清楚。”叶亦游叫人来帮柳沧吟搓冻僵的四肢,又把霸刀山庄的人叫来骂了一顿。
“你们郎君没回去难道不会来问么?”
“叶三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奴想是郎君在您这边所以就不便打扰,谁知郎君被您关在帐外,我等还未说清这事呢。”
“好个牙尖嘴利的狗奴,那你问问他来干了什么,毁人清誉败坏门风这样的名声你霸刀山庄承受得了么??!!”
那奴仆脸白了白,眼色稍微愤恨一下便不见了,也不知是对谁,末了撇了撇嘴。
“这也是我霸刀山庄的事,你藏剑山庄还管不着。”这话撇开已经说得很重了。
叶亦游未曾想一个奴仆竟然还敢这样说话。
“行,既然如此,这个狗奴喧宾夺主,不顾主子安危,不顾霸刀名声,光抬出两家恩怨就想一笔勾销大事化小,我倒要问问柳老爷子认不认你这忠仆!认不认我藏剑山庄!来人!”
呼啦啦一下进来四人,皆身着明黄衣裳,肃眉以待,看到叶亦游指的人,目光带有嘲笑之色。
“拉出去,这等狗奴想必是很久没吃过家法,所以忘了做奴才的该是什么样子。”叶亦游冷笑一声,就看着柳沧吟的奴仆被四人拉出去“伺候”。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闷哼声,显然是避免大晚上吵到别人休息,叶亦游又叫来一个人,让他把所有跟着柳沧吟来的人领到外面慢慢“欣赏”。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角,风雪中,欺人的奴仆们傻了眼地看看被打的,又看了看逆光中站在门边的美人,一时胆寒噤声。
叶亦游回到帐篷里,看着那个连奴仆也欺负的傻子,虽然不知为何。
“对不起……对不起……”叶亦游恍然,原来这傻子一直在说的是这个。
“唉……”
“亦游……亦游……”柳沧吟意识模模糊糊的。
叶亦游拍拍傻子脑壳。
“在的,我接受你的道歉——看你可怜。”
“!!!!!”柳沧吟醒来发现自己裸了,叶亦游坐在旁边一脸慈爱。
“叶亦游!”柳沧吟两腿一夹遮住重要部位,脸噌噌噌蹦得老红。
“干嘛?我好心让你别被冻死哎。”
“……你!我!”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单纯的人哦。”叶亦游凑近柳沧吟,柳沧吟轰一下更是又急又羞。
“关,关你什么事!”
“好好好,你睡吧。”
“我的衣服呐!”
“拿去洗了,重新换了一套,喏,那里放着。”
“你!你转过去!”
“我早就转了啊,你……莫不是害羞得都没看到我在做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亦游!”
“哈哈哈哈……”
“站住!我要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的字是羽白?”
“嗯……嗯?你怎么知道?”
“那个冷统领是这么喊你的……呃……我……可以喊你羽白么?”叶亦游听罢抱臂眯眼看穿好亵衣的柳沧吟。
“哦……那我叫你三娘好了……”怎么看怎么委屈。
“柳沧吟我问你,你如今还想娶我么?”
“嗝!”柳沧吟冷不防吓了一跳,打了个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不知道……!”
“那咱们没必要每次见面就针锋相对了吧?”
“是……”
“所以以后咱也没必要有来往了吧,小郎君?”
“你!你少看不起人!那我就在此历练一番!家里肯定同意的!”
“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么?”
“……不……不行!”柳沧吟穿好衣服又裹了条被子大步踏过来。
不得不说这厮实在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明明看起来实际上也比他小的人长得比他高,果然有的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柳沧吟站在叶亦游面前,一张脸红成烧好的烙铁。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还执着于与我纠缠?”
“嗯……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什么?!”
“你你你别打我,先听我说完!阿兄说如果你中意一个人,那么亲她肯定就会有感觉!感觉——嘴麻麻的!心跳很快!”叶亦游竟然不知如何接话,显然面前这个棒槌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就亲一下!如果没感觉我肯定不纠缠呸!不打扰你了!”
“好。”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为了彻底弄走这个瓜皮。
“那我亲你了!”……这他妈亲人之前还要跟别人说“我来亲你了!”
柳沧吟慢慢地接近,轻轻地啾了一下叶亦游的小脸蛋。
叶亦游心想就跟家里小孩亲自己一样啊。
柳沧吟没有退回去,又轻轻啾了一下嘴唇。
叶亦游手比脑子快,已经甩出去一个巴掌,然而居然被柳沧吟捏住。
柳沧吟扣住叶亦游的后脑勺直接加深这个啾咪,舔舔唇,又想进一步深入。
叶亦游抬腿要踢向某处,直接被某人膝盖压住,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柳沧吟突然撤退,叶亦游一双小鹿眼沾满氤氲雾气,有点迷迷糊糊,柳沧吟俏皮地眨了一只眼,低声问他:“有感觉没?”“……”叶亦游迅速清醒一拳打了出去。
这狗日的扮猪吃老虎,绝交。
经历弄假官戏一事后,男儿们的尸骨便就地坐落,立起了冢。
天策损失了三分之一,苍云损失了几百号人。
天策府将士悲痛欲绝,自天策府陷落以后,许多兄弟都已不在,人数大为削减,再经此事,多郁郁不振,或群情激忾;而苍云将士已没了之前的笑脸,整个队伍乌云蔽日般的沉重。
冷彦勒令手下莫要轻举妄动,又好生劝慰一番,他自己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去劝别人不要轻生,内心也是感慨万分,想着待事了便自裁在将士坟前。
“真骨垒,
来年雪未落
春芽幽挺,
草海茫茫接无穷
青冢已非冢,
祭酒非酒
紫宵开,
层林青青英魂住,
草木皆情
旧鬼一酹辞步去,
新鬼留恨无再杀敌
生死反转新旧替
狼烟乍起,金戈轰破,一身血意——
从不为天地
从不为凛然大义
七尺身负长孙意
提刀屠尽来犯敌
无家无国无宿命
苍云之动
不为天开
不为雷动
不为霜停!”不知是谁谱了一个曲子还填了词,军中开始传唱。
天策将士也受到感染,振奋不少。
然而,冷彦收到一封信。在烟火气息里走走的这些时日里,这封信,像是直接把路口硬生生扭向地府。
“礼弓,见字如晤:适时月朗风清,辄思玄度,听闻骇事,忧心忡忡。特动身前来,汝见信际,吾应到时。 既望 周谨顿首”
冷彦紧紧握住这封信,眼瞳变得乌烟瘴气,再看了看信,深呼吸后狠狠撕成碎片。
他叫来一个手下的斥候,打听此番朝中事宜。
半晌,再让斥候去外面打听人到了没有。
心急如焚。
再也坐不住的冷彦直接去找白仞。
“你现在就听我说,我的一个……仇人来了,估计是带着什么政令来的,朝中虽忙于对抗狼牙外敌,但杨党为了巩固其位置已经开始上书要动藩镇了,第一个开刀的定是军队,此番这人来,我……不想见他,你如果还能通气,就准备一下;还有近日的那个曲子,别唱了。”
冷彦说这话的时候手还在抖,被白仞握住。
白仞捏了一下,冷彦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担心的脸。
“无碍,并且可能细作那边已经知道你已经醒了,此人一到少不了要多很多麻烦,得加快了。”
白仞挠了一下他的手心,继续装死。
“你若还是不安,便去找老军医。”
白仞在他手心写字。
“……好。”
军号声起,一辆牛车缓缓驶来。
落定之时,王不空迎了上来。
“贵人到访,贫僧这厢有礼了。”
“哪里,大师客气。”
一节节皓白的手指掀开车帘,一个人优雅地走了出来,轻盈下车。好一张皮相!王不空即使阅尽红尘,也不免暗暗赞叹。
这位贵人一身天青玉白的官服,白纱的官帽在阳光下反射着丝绸的滑润,青发一丝不苟,眉如远山,明眸如冰晶,星光熠熠,嘴角带笑,衣裳青羽飞扬,腰间悬了一块鸡血石雕千岛湖光景,系了青白相间的丝绦,倒也不显突兀。
举手投足间和煦可亲,整个人贵气且清逸。
“敢问贵姓?”
“大师且唤我君和吧,不才姓卫。”
“贵人说笑了,怎可直呼其名?不知贵人官衔,还望恕罪。”
“哈哈,是我通报不周,唐突了大师,在下长歌门弟子,现下只是个小小的校书郎。”
“如此年纪能有这番成就着实是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哈!莫要过谦!”王不空与卫君和说说笑笑进入屋里,命人奉茶后闲话起来。
“不知卫校书此来是有何要事?”
“圣上听闻惨事,很是忧心,特敕在下带来一支队伍一则是来此驻扎,以防不测;二来在下也会留在苍云一段时日,愿与玄甲苍云及……天策将士抵御外敌。”
“哈哈哈贫僧一个出家人断作不了主,还请卫校书委屈一下先行歇息,晚些便为您接风洗尘。”
“大师太客气了,那我也先失陪了,还得去安置一下随行军队。”
“卫校书贵人多忙,此等琐事我即刻便差人领军队自行驻扎,不知以为如何?”卫君和笑笑,拜了一拜。
“有劳大师了。”
看着王不空离去,卫君和摩挲着腰间的鸡血石,狭长的丹凤眼陡然目光幽深。
“派了个和尚来……是想暗度陈仓呢还是表明心迹?”
冷彦为免卫君和单独寻他,正坐在老军医家里喝茶。
“老朽平日只身一人,粗茶莫要嫌弃哈哈哈。”
“不会。”
“那兔崽子差人给我打招呼了,若冷统领想暂时住这儿也无妨啊。”
“他……什么时候?”
“哈哈……”老军医打了个马虎眼,笑而不语。
“……”冷彦继续喝茶。
“似乎……冷统领这眼瞳……是中了毒?”冷彦盖茶盏的手一顿,复又盖好。
“是。长期被下了曼陀罗,一点一点变模糊了,好在止住了,只落得半瞎而已。”
“那冷统领你真厉害。”
“厉害?”冷彦嚼着这两个字,口舌尽是满腔苦涩。
“你这般也能打过那兔崽子还不厉害?老朽可听说了,猎雪豹那回,那小子又惹了你,被你刮花了脸,他可在我这里嚎了半天,我嫌他吵就撵出去了。”冷彦一想某人委屈干嚎的脸,露出些笑意。
“礼弓,可是听说我来了,这般高兴?”茶盏应声而落。
心底最深层的恐惧直直泛上,冷彦右手五指死死抓住桌边,关节苍白。
这么多年,他未遇到这人之前,从未想过会对一个人的恐惧胜过生死。
老军医一瞧,心下惊讶,下一秒摆了副脸色。
“老朽正在为病人行医,还请公子莫要打扰。”
卫君和稍稍歉意一笑,退至门边。
“我站在门外就好,不知礼弓身体如何。”
身体如何——几年来重逢的莫大讽刺。
“不是家属还请移步他处,恕老朽怠慢,请——”老军医毫不客气一摆手。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我新谱了曲子给你听。”卫君和一礼,阔步走去。
待人一走,冷彦已是满身冷汗。
“这人便是……”
“……多,多谢老丈了……”冷彦脸色白得吓人,光是见面就已耗尽所有力气。
“竟看不出此人深浅,你即刻搬来吧。”
老军医抬脚写了封东西,然后出去,出去之前交代了一下:“你小心些,屋里有毒药,自己找来防身,名字都列好的。”
冷彦点点头,再倒了一杯茶。
唇刚要沾到杯子,被一道劲风弹开。
杯子滚落在地,茶洒了一地。
一双清冷的手捏着冷彦的下巴,力道很大,带着熏香。
“礼弓,好久不见呐。”冷彦直接闭上眼睛,身体抖个不停。
“怎么?见到我如此高兴么?唔……让我想想怎么奖励你……”冷彦的嘴唇被咬破,流出的血被卫君和仔细舔去。
“嗯……奖励完了就是惩罚了……礼弓,听说……你和白仞白将军颇为友好?”
“……不关你的事。”冷彦轻声道。
“呵,五年之前你曾说过什么?”
“不记得了。”
“我记得呢,冷彦在一日,永为——卫君和奴役。是吧?”
“一年前,一笔勾销,不欠你的。”
“可是礼弓,我认真了呢,这是永远的承诺。”卫君和说着说着有些不满,直接去咬冷彦的咽喉。
“放开!”冷彦终于一把推开面前的人。
卫君和被推开,眼神开始变了,一如五年前开始的地方,疯狂,兴奋,充满情欲。
冷彦眉目一惊,飞身去找毒药。
才得几步,就被琴弦缠住手脚。
“再动一下可就断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