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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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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弄假官戏演出还有三日,冷彦依旧没醒。
白仞每天都在帐子外面画圈圈。
一双鹅黄兔毛靴出现在他眼前。
他抬头一瞄——好个佳人。柳叶眉斜飘如云烟,小鹿眼灵动如同一湾活的泉水,黑瞳点漆,鼻梁微挺,显出三分孩童的可爱与七分少女的娇柔,红唇似奶酪樱桃,整个人显得柔美可怜,不过胸倒是挺小的。
“请问……冷统领在里面么?”声音却有些成熟。
“你找他作甚?”
“啊我来送他定的一批兵器,正要让他过目。”
“兵器?你?”白仞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子,觉得违和可疑。
“对啊,我自藏剑山庄而来,此番便是做生意的。贵军可有意愿?不过正好,他也给贵军定了一点。”
“稍后再说,他现在有恙,怕是说不了事。”白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啊?这怎么办?可有请大夫?啊呀早知道我就带着大夫了怎么办怎么办!”女子原地乱转,抬脚便要进去。
“哎你现在还不能进去,他还没醒。”
“这是怎么了居然还昏迷了?等一下……你的打扮……”那女子也上下瞅了瞅他,突然目露凶光。
“好啊原来你就是白仞!”白仞心里咯噔一声,坏事传千里还真让程老头说中了,不过这回是连藏剑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正当白仞摸摸鼻头想说辞时,又有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好像还挺愤怒:“叶!亦!游!原来你不肯做我媳妇是因为这个小白……”待来人看清白仞后,“脸”字实在无法说出口。
白仞脸上满是青黑胡茬,长了几天的和刚长出来的一并在脸上。
名唤叶亦游的女子脸色一变迅速挽上白仞的手臂作小鸟依人状。
“你来晚了,我已与白郎定了终身……”说罢眼波婉转,含情脉脉地看着白仞。
白仞雷得外焦里嫩,丝毫没理出是什么情况。
“我,我不管!你比武招亲赢了我!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来人一身森然紫衣,硕大的皮草围在上身,一丝杂色也无,背上两把刀颇为不凡,泄露几缕紫电出来,高束的长马尾更显此人精神焕发的干净眉目。
“你是……”白仞半天憋出一句。
“干卿何事?”
“好,那你们一边吵去,这里面还有病人。”白仞露出一个微笑。
“柳苍蝇你小声点!吵醒彦郎怎么办?”
“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彦郎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懒得和你说!略略略!”女子做了个鬼脸就要进帐子,那个紫衣人跟上。
白仞抢先挡在出口。
“他还没醒,你别添乱。”
“呵,让开。”
“水……”白仞耳朵一动,一下窜进帐子。
“彦郎!你醒了啊!”叶亦游一个猛子越过白仞坐在床头执起冷彦的手。
冷彦头很大,一醒来就看见个棒槌。
“你……怎么来了……”刚醒来的冷彦相当虚弱,声音非常轻。
“你定的兵器我给你送来了呀,我也顺道出来走走啊~”
“哦,咳咳咳……”冷彦要坐起身,叶亦游一把掀开呆愣的白仞,亲自倒了杯茶要递给冷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了下来。
“叶亦游,我不管你在外面如何沾花惹草,你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就收敛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紫衣男子夺过那杯茶,塞到冷彦手里,狠狠瞪上一眼。
冷彦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未过门的……媳妇……?”
“哎哎哎彦郎你别听这只苍蝇说的!是他说的打赢了就有绝世神兵相赠我才去的,谁知道是个打着幌子推销卖不出去的残次品……”叶亦游嘀嘀咕咕,冷彦憋笑。
“谁是卖不出去的残次品!!!”
“我说两位,冷统领大病刚醒能请你们出去好么?”白仞烦这两人叽叽喳喳,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呵,也不知道是谁惹的祸害得彦郎卧病在床。”白仞僵硬了,无话可说,又偷偷瞥向冷彦,冷彦低头在看手中的茶杯。
“那你叙旧可以改日再来啊。”白仞并不想落下风。
“改日来?黄花菜也凉了!我一会儿就把帐篷搭在他隔壁,有什么需要都能满足,你可以滚了。”叶亦游起身袅娜地向帐篷外走去。紫衣男子正要跟去,叶亦游突然回头。
“柳沧吟!别跟着我!”柳沧吟站在原地,脸色非常难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冷彦大笑起来,又伴随着咳嗽。
“你笑什么?”柳沧吟怒瞪冷彦。
“笑你跟了他许久竟还不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不知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吧,他有事瞒着你……嗯,也不算瞒,你——咳咳,好自为之。”
“莫名其妙!”柳沧吟一甩袖子大步流星追叶亦游去了。
顿时帐篷内就剩冷彦和白仞了。冷彦手中的茶已喝完,便慢慢下床去倒。白仞哪敢继续呆愣着,直接把人摁回床上,又倒了杯热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冷彦没力气理他,接过就慢慢抿着。
“还有几日?”
“三日。”
“我这样怕是不行了,你叫替身去吧,横竖日子定了,那日必定有事发生。”
“嗯。”
冷彦觉得也没什么大事了,就躺下准备睡觉。
“我乏了。”白仞只得灰溜溜出去叫程老头来看看。
“嗯,白小子你先出去。”老军医捻了捻须。
“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你撵我出去干嘛?”
“出不出去?”白仞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惹得老军医炸了直接踢出去。
帐篷里安静下来,老军医又坐回木凳上。
“冷统领,你的病可不能拖了。”
“某知道,多谢军医费心了。”看着冷彦并不想作任何改变的样子,老军医默默叹了口气。
“那白小子确实是过分了些,本意却是不坏的。可冷统领,你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因病而逝,未免可惜。”
“作为军人,早死晚死,也无区别,为国为民效命而已,至死方休。”
“你——罢了罢了……也是一个痴儿呐……”老军医起身,慢慢收拾针盒。
“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以前了,老朽的战友为了救活被困的我们,私自作主生生杀了十二匹战马,结果我来到了这里,那位战友——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刽子手的大刀之下……何其讽刺……冷统领,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能多活一阵啊,也是好的,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还有机会去做什么。”
冷彦默不作声。
“玄甲苍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既然来我苍云,老朽自然不会放任你漠视性命,你权且思虑思虑。”老军医踏至帐外,偷听的某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哎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兔崽子学着点!把你胡子刮刮,像什么样子!”
“话不能乱说啊程头!我这么帅!”
“呸。”老军医一拍白仞后脑勺施施然离去。
叶亦游所言不虚,没多大功夫就在冷彦帐旁重新搭了一圈新的,尽显财大气粗。
白仞去看冷彦的时候,叶亦游正差人抬火盆进去。
“你来作甚!”叶亦游一看见他就不爽,插着腰很生气地瞪着他。
“你管我!”白仞要进帐篷,叶亦游拦着不让,使劲往外推。
“叶亦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柳沧吟又冲上来拉开两人,一把把叶亦游扯了出去,白仞得空立即钻进帐篷里。
“关你什么事?我说柳苍蝇,你跟到这边就算了,但凡看到我与他人在一起总要叽叽喳喳个没完,我们一来没行六礼,二来我又不喜欢你!你干嘛还要和我纠扯?”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丑!放开!”叶亦游挣脱出去又被柳沧吟拉到一个角落。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什么?你是我什么人这么多事!”
“那个冷统领说你有事瞒着我,而且你走出帐篷之后他的面色非常古怪还在笑!”叶亦游先怔了一会儿。
“啊?彦郎跟你说了么?”
“说什么?”
“没说?”
“他说让我自己来问你,你有什么事藏着掖着的?”
“啧。”
柳沧吟看她一脸陷入沉思的模样,没来由有些心慌。
“叶亦游?”
“啊……啊?你刚刚说什么?”
“……”柳沧吟暗叹,目光柔柔地包围着眼前这个人。
“不是我爱跟你置气,我、我一看到你和他们说说笑笑我就很难过……亦游……”柳沧吟想凑上去亲叶亦游,结果被叶亦游一巴掌推开。
“啊原来如此,忘了告诉你,他们说我是男的,但我觉得我就是个女的呀,奇怪好多年了。”
他们说我是男的。
是男的。
男的。
的。
某个霸刀山庄小少爷愣了好久,最终少男心碎了一地,掩面而逃。
白仞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帐篷内已经摆满了火盆。
他大惊责令留几个,其余的全撤出去。
“这女人真是蠢……摆那么多没被热死就先被呛死再被闷死,你把门帘开半边散散气就出去吧。”
吩咐人干完事,他悄悄问:“小彦彦?”
冷彦正在喝药,也没睬他。
“我又猎了只雪豹,给你做了一件围脖。”
“劳白将军记挂了。”还是没看他。
“最终决定还是让那两个替身去了。”
“嗯。”
“小彦彦,我好无聊啊……”
“……”冷彦已经睡去。
白仞悄咪咪摸上来,帮他把放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又放在自己额头上。
“应该……没发烧……到底烧没烧?”他又用自己额头贴着冷彦的,还是感觉不出来。
没注意到的是,冷彦脸越来越红。
“哎!?怎么越来越烫了?来人!来人!”
“别吵。”
“好好好下去下去没事了!”
“你把门帘关上。”待白仞关好后,又开始局促起来。
“白将军。”冷彦这次终于正视起他,淡淡开口。
“啊,你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冷彦很想知道,就连白仞自己也想知道。想了半天,白仞也云里雾里的。
“不,不知道。大概是一看到你就觉得心里高兴,高兴了就想逗你,逗着逗着就……”
“呵,我倒很想知道,白将军是否懂得,何为度?”
“度?什么度?”
“做事的度,明知一些东西是别人不能提的偏要提,敢问白将军原来是这般待人的?”
“不,因为那是你必须越过去的,那就是根刺,刺在肉里,就必须拔出来,不然,就得烂到骨头里。”冷彦一时不知以什么话回白仞。
“不知是根什么样的刺,我,有荣幸听你说么?”白仞小心翼翼又补了一句。
当一串灯笼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圈时,也是风雪夜来时。
小肆再过几时便要打烊,人寥寥无几,却有个醉鬼引人侧目。
柳沧吟趴在桌子上嚷嚷“怎么又没酒了”,一坛烧刀子立在他面前。
他醉眼朦胧地抬头,只看见重影。
“你谁啊?别烦我!”
“老子心情不好,看你心情也不好,老子突然心情就好了,所以赏你坛酒喝。”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心情能有我不好?”
“你心情有什么不好的?”
“呜呜呜……哇……我……嗝……”
“你他妈倒是说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滚犊子你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我身上倒啊!”柳沧吟想痛哭,奈何那人不给面子,直接滚倒在地。
“嗝……呜……我,我,我未过门的媳妇是男的!哇——————!我不信我不信!”
白仞一口酒喷出来,想起那时冷彦的表情。
“那,那女人是男的?”
“我千辛万苦寻到的媳妇如果真是男的,我,我怎么对家里,对祖宗交代啊哇————!”
“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说得容易!我,我,我……”地上那人有昏睡过去的趋势,白仞蹲下去直接拍脸。
“喂!起来!我可不想扛你回去。”
“呜……我好喜欢她的……”柳沧吟喃喃着,蜷缩起来一头睡了过去。
白仞愣了一下。那时,帐篷里,他小心翼翼地问冷彦。
“就如同我不可能会喜欢你一样,没有这个可能。”白仞眼里的光瞬时破碎。
“哇这个冷彦真是讨厌,你他妈更讨厌!”白仞拖着柳沧吟,并不想扛着这位随时可能会吐的醉鬼。
“啊我干嘛要去找不自在!谁还不是个官了还得看你脸色?!哼!”
“亦游……亦游……我不信!”白仞斜瞟一眼身后的大型伪皮草类动物。
黑暗中有谁悠悠呵出一口气。
“都他妈中了蛊了!不知道还念着什么!”
弄假官戏很快就要开始演出,这戏的来源说法不一,却是可以说说的。
某朝某代,一个官贪污受贿被查了出来,皇帝便让他穿上伶人的衣裳,命旁人随意羞辱,后来便发展成两人登台表演,一人称参军,意指那个贪污的官,表现迟钝呆愣;另一人称苍鹘,便是专门讽刺嘲笑参军的人,表现灵活狡黠。整出戏以参军为主,苍鹘为辅,表演出来倒像是苍鹘的戏份更重。
搭建台子、化妆、安排坐席、守卫、迎宾的程序有条不紊地展开。
白仞特别叮嘱了几个心腹严防死守在各个关卡,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抓去关着然后通报于他。
表面上一切都平静无波。白仞靠在第一排,好整以暇地喝着热茶。
冷彦坐在旁边,眼底还有些发青。
“人齐了么?”白仞问旁边人。
“回将军,各队点了人头,都齐了。”
“冷统领,你那边如何?”
“齐了,白将军这便开始吧。”白仞上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此次,天策府的兄弟们来我苍云,天策府将士的军容诸位都有目共睹,两军相处也是其乐融融,互相都学到了很多。明日!诸位兄弟都要辞行,在那之前,为了两军以后有更多这样交流的机会,故携手演这一出弄假官戏!为天策兄弟们践行!”顿时掌声喝彩此起彼伏,热情高涨,也有交到了朋友的士兵们互相惜别,引亢高歌。
“开始!”
一声令下,参军与苍鹘粉墨登场。
台上两人咿呀对着,台下两人各自静默。
冷彦一口一口地喝茶,白仞无聊地吃着糕点,不时听着属下传来的消息。
“东边如常。”
“西边安好。”
“南边无事。”
“北面平静……将军……”属下淳于髡有些忧心忡忡。
“别放松,出了茬子老子拿军棍打烂你们屁股。”
“……是。”一声如鹤唳的尖啸势如破竹向台上参军冲去,白仞冷笑一声跃上去要捉那箭,旁边的红衣却更快更疾,手搭在白仞肩上用力一推,整个人拔高一手将箭握住,那支箭的后劲带得冷彦向后退,冷彦凭空捏断,落在台上。
“事出从急,得罪了,白将军。”机械的话语。
“没事就好,终于来了啊。”白仞扭头叫两人退下,再回头直接吼:“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其余人原地待命!没有命令擅自行动按军令处置!”
白仞两眼又冒出野兽般的幽光,狠厉又咄咄逼人。
好像有什么不对,白仞再转头,那个参军和苍鹘已经抓着匕首扎向冷彦。
冷彦慢慢倒下,却不动了,甚至闭上了眼睛,竟有些诡谲地露出一个笑容。
“冷彦——!”白仞一脚踢开先上的参军,参军脚点地往后躲过,苍鹘又递进上来,甩开一条漆黑的长鞭想要捞住冷彦的脑袋,白仞张手拔出陌刀接住,长鞭直接绕在陌刀上,一时开始对峙起来。
“想跟老子比力气你还嫩了点!”白仞左手用力一拽,长鞭当场绷断,苍鹘大骇,被带得往前翻,参军跃来一脚将苍鹘踢开白仞的攻击范围,苍鹘借势翻身,稳稳落在地。
参军自知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失去先机匕首再无作用,灵光一动,便去攻冷彦。
果然,白仞要护着冷彦处处制肘,苍鹘一看有门,与参军合力攻向冷彦。
白仞换右手拿刀,左手持盾,始终用后背对着冷彦。
冷彦微微睁眼,看着并未让他如愿的白仞。
要说此时过了几十招还未有人支援,白仞觉得更不对劲——
“轰!”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风响席卷整场,两军顿时大乱!
“妈的!”白仞拦腰抱起冷彦,一把摘掉头冠的白缨牢牢将冷彦拴在胸前,也顾不得去理会这两个细作,手一拍地,直接飞了出去。
“不要乱!不要乱!兔崽子们带着天策府的兄弟们往各处撤!全部扑倒!扑倒!”白仞声嘶力竭地喊着,眼睛也红了,然后将冷彦放在盾上,自己露在外面,一点一点拱着向前。
一片惨叫哀嚎萦绕全场,泰山压顶般的恐惧支配着最脆弱的人们,断肢残躯混着鲜血泥土,满地皆有。
仿佛鬼差无常来人间肆意索命,呼啸狂欢。
白仞死死捏着拳头咬牙向外围拱去,时不时停下挡去飞来的各种碎片,爆炸声也渐渐消弭。
一个人小跑过来。“将军!”
“虎子?”
“……”
“傻了!?说啊!”
“现在有一半撤出去了……”虎子带着哭腔哽咽着说了出来。
那就是还有一半……
白仞听闻心头一凉,深呼吸几次,低头看着冷彦。
“这是……冷统领?冷统领也受伤了么?”
“没事,我护着他呐,你速去清点人数,排查各路爆炸点,叫人清理现场不要遗漏任何一个可能活着的……渠帅他们没事吧?”
“没事,都撤出屋子外了,未受波及,只有台子附近一些隐蔽点和城墙根几处,不过上面大发雷霆,正在全力追查……”
“行……冷统领……算了,我带着他,你快去!”
“是!”待人走远后,白仞面色复杂地盯着冷彦。
“冷彦你不是想死得很么?这么多兄弟都死了你还装他妈……”
白仞话没说完,冷彦脸上早就布满一道道泪痕,宛如尸横遍野的沟壑,艰涩、无望。
“确实是……半点不由人……”
冷彦忽然睁开眼睛,血光大盛。
叶亦游揪着柳沧吟的后领飞出外围。
柳沧吟还没来得及夸他轻功无双,叶亦游立即叫人帮忙救治,排查遗漏,接着去寻冷彦但是场面混乱他也就打消了念头默默祈祷。
“三娘。”
“你等去看看那爆炸源头所为何物,其他的诸如箭镞之类的小东西一个也别放过,小心些。”叶亦游走来走去,低头吟思,柳沧吟也不去扰他,自己带了人马去救人。
待叶亦游想起这么号人物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但是看到霸刀山庄的人加入进来,会心一笑。
白仞解下白缨重新绑回脑袋上,不伦不类也顾不得了。
“原来你竟是一心求死,好一手借刀杀人啊,叫人找不出破绽真厉害啊,如若你真的死了我还得顾及一个死人的尊严为你编些谎话……天策士兵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肯睁开眼来动动,你真是为国为民啊冷彦!”
“我没让你救我,本来是可以随他们去的。”
“嚯!倒是我的罪过了!你不对这事有个交代也别想跑!放心,事情完了我就送你上路投胎!”白仞揪着冷彦的领子,冷彦心如一潭死水,被这怒吼拉回现实,下意识地抬手细细抚着白仞脸上的伤痕。
白仞懵了一会儿捉住那只手不想放开,冷彦已往后退了几步。
不远处传来踩积雪的脚步声,白仞警惕拉了冷彦藏起,眯起眼一看惊异无比——一伙狼牙军!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那个爆炸??!!好一出里应外合,什么时候细作也如此通天了?!
冷彦也是心头一凛,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狼牙军小队。
那队狼牙军似是有些不得其所,嘀嘀咕咕晃荡。
“你有几成把握剩个活口?”冷彦压低声音开口问。
白仞斜斜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计较思量。
“这会儿你不求死了?”白仞饶有兴趣地歪着嘴角盯着冷彦。
“……”冷彦不顾嘲讽,又木然起来,表情颇为挣扎。
虽未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但被白仞护着光听声音就已很心惊,不知有几成将士……天策府的兄弟……没敢往下想,他闭了闭眼。
“你若随我干掉这些狼牙毛子,我便替你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这四个字砸在冷彦心里,泛起涟漪,一点点扩大,乃至唤醒了什么,延伸到什么。
冷彦抬起头定定看白仞。
“不怕?”
“何惧。”
“可信?”
“尽管。”
那双灰败的眸子里压着太多,白仞能给的,便是这孑然一身,满腔热忱。
“一队十五人,趁其不备可以出手击毙三个,你呐。”白仞笑笑转过头。
“你能拖住前三个我唤马来能杀四个。”
“那还剩七个……还要抓一个并且防着有人跑了。”冷彦沉吟一会儿,正要开口,白仞凑过来扣住他的后颈拖向前。
“从现在开始,我可盯紧你了,什么想死的主意也别打。”
“……别让我失望。”
“哼!听着,一会我先上,你先唤你的马然后便来同我解决六个,你胆敢打什么主意,我还是有拖着你跑的能力的,听我口令。”
“三,二,一——呀——!”
白仞首先将盾砸出去压倒一个,然后飞身出去踩在盾上压实了,陌刀出手再砍翻一个的胸膛,适时一声长啸已响彻半晌,一柄朱光马槊自白仞身后刺出,扎进一个被白仞挑飞的狼牙军,冷彦随后一踩白仞肩膀向最近的一个突去,飞出的力道直直让那人被捅穿,冷彦往后一伸手,白仞立即握住提气跃向半空抽刀横断第五人首级,借头颅打向人群威慑之际,冷彦抽出马槊打掉面前之人的兵器一个矮身,白仞就势翻身一刀破开第六人胸膛!这队狼牙军顷刻之间立毙六人,剩下的已经吓懵了,其中的小队长呵斥一声,其余人渐渐围拢,两个弓兵,两个长矛兵,四个步兵加上队长,九个人也不敢贸然进攻,余威仍在。
两人直起身板背靠着背喘气,白仞笑笑:“真是难得的默契。”
“……”
步兵上前,长矛兵的矛也跟着从两侧窜出,后排弓箭手正引弓而发。
冷彦突然提槊上前,白仞脚尖翘起盾牌跟在后,马槊一扫步兵,长矛立时夹击,白仞提盾牌向上冷彦一点盾躲开那两柄长矛,弓箭也准时到来,冷彦也不惧,马槊一挡,当即挑落。马蹄得得。
冷彦冲向那两名弓兵,刹那间一把刀凭空出现,正是那个伏击的队长,作势要挥出,白仞手中陌刀立即划开一道圈震开步兵,盾直接穿了两根长矛一扭,长矛兵滚落在地,正要接住冷彦,那个小队长桀桀笑着转向白仞。
白仞右手毫不犹豫接住了冷彦,左手死死抵着队长挥出的刀,此时步兵再起,长矛兵捡起兵器,弓箭手又要发起一波攻击,白仞一慌直接将冷彦推出去,队长趁势一脚踢向白仞,直接被反应过来的冷彦打断。白仞冲上前抓住那个队长,夺了他的刀,双手反剪在后。一堆人顿时面面相觑。那个队长不知说了什么,顿时所有人都不退反攻,竟是不顾队长死活。
“跟你老子我玩釜底抽薪!”白仞直接给了一巴掌,打得那队长嘴角顿时溢了血,冷彦顺着机会弄死两个弓兵,其余人又是一震,畏畏缩缩起来。
马蹄声近,照夜玉狮子到。
彦拍了拍爱马,随后注视着这队狼牙军。除了队长其他人已经不战而逃了,冷彦捡起弓,箭无虚发,连毙三人,剩一个已经吓尿了裤子,还有两个仍然在跑。不知从哪里飞出的箭将逃跑的两人射穿,队长的脸已经煞白了。
白仞眉头一皱。
“赶紧走,怕是还有什么东西在暗处。”两人已经无暇顾及尿裤子的人,拖上队长用捡来的绳索绑了跟着马跑。
“簌——”
“呃!”白仞后背中了一箭,回头一看,那个尿裤子的已然没了刚才的样子,扬起的弓箭已经放了下来。
“妈的……还好我在,背后……”
“……”
“这一队训练有素,比一般狼牙军似乎更有杀伤力,那个孙子真是行的,竟连我也骗过了……”白仞嘴唇开始泛白,依然靠在冷彦后背叨逼叨。
冷彦心里很不舒服。
“这一炸,不是炸毁两军交好的机会,就是炸出一个缺口,一个……哇……定是混入高层了……”
白仞坐在马上气血翻涌,没忍住一口血呕在冷彦背后,整个人直接重重靠在冷彦背后。
冷彦使劲抽爱马,想要再快一点。
那个队长已经是擦着地飞了。
过了一柱香时间,终于到了驻扎地。
冷彦抢先下马抱住白仞下来,白仞倚在他身上,箭伤早已冷冻结冰。
“来人,军医何在!”
“来人,将突厥奸细白仞押进地牢,听候发落!”一个声音生生插了进来,冷彦的眉目也随之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