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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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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对待过期的感情,就应该像电视剧中间的插播广告,过去就算了,那不是重点。
戴小娜并不是手机依赖症,但自己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身边又没有手机,的确很是不便。戴小娜翻着朋友圈,才觉得自己还属于这个世界,而一两周没有联系的亲朋好友也纷纷留言给她,有的知道她生病入院,急切的要来探望,有些不知情的,则是关心她为何隐身…..
留言各种各样,但字字暖人心,句句是真情。而那个让她魂牵梦绕、日夜思念的蒋辉却没留下只字片言。戴小娜把手中的手机捂热了,捏碎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听她的电话,她不知道即使是接通她应该如何开口,她要怎样?能怎样?
终于挨到晚上,戴妈妈照顾她吃了晚饭,洗漱完毕。母亲忙了一天,也是精疲力尽,回去休息了。戴小娜再一次不甘的拨了蒋辉的电话号码,提示音响了五声过后,对方才终于接了电话,开口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喂。”
戴小娜先是打了个招呼,同时脑袋飞速旋转才找到个话题,说下去,“你准备何时回上海?”
蒋辉无声叹息,“暂时先不回上海,有事?”
戴小娜机械地答,“我也暂时不回去,只想问问我何时去收拾东西比较方便。”
想起他们曾同住在那个温暖的小窝里,蒋辉有些伤心,“你不是有钥匙吗?何时去收拾都行,或者你继续住也行,我续了一年的租约,租金也交了。”
戴小娜不解,“你不打算回去了?”
紧接着,她轻咳了几声。
蒋辉听到她的咳嗽声,礼节性的关心,“生病了?”
戴小娜强忍住咳嗽,“没什么,感冒而已。”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蒋辉还是嘱咐她道,“别不当回事,找时间去医院。”
听到蒋辉关心的话语,戴小娜终耐不住伤心,抽泣着说,“我现在就在医院呢。”
蒋辉清楚的听到了她的哭泣,更没想到她也进了医院,急切的想了解她的病情,“你到底怎么了?”
戴小娜突然很想见他,小声请求,“你能来看看我吗?”
听到这突然一问,蒋辉如百蚁蚀心,难过之情,无法言表,他如果真能下得床来,哪怕是坐轮椅也会去探望那个可怜的姑娘。可他现在生死未卜、行动受限、除了被人照顾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真真的废人一个。终于他狠下心,说,“抱歉,我今晚有事,而且最近几天也很忙,暂时没有时间。”
然后即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的戴小娜已经哭成泪人,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蒋辉竟然也会拒绝。即使不曾是恋人,是普通朋友罢了,探望一个生病的朋友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吗?难道她在蒋辉的心中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已经是陌路?
蒋辉见戴小娜没了反应,他知道这样的拒绝肯定会令她伤心不已,缓和了语气,“你在哪家医院?过两天我尽量安排时间去看你。”
戴小娜抹了泪,哑了嗓子回他,“不必了,谢谢。”
然后她便决绝的挂断了电话。
…….
经过了身心双重的洗礼,戴小娜并没有一撅不振,而是更加成熟豁达了。她利用躺在病床上的时机,查阅了国内外文献,仔细研究了竞争的新机型,对代理商管理设计了一套新的管理体系,优化了库存的周转和零备件的供应。后来,她竟然觉得十分感谢这次意外受伤,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时间,仔细考虑工作上一直以来的困惑。没有了情爱的纠缠,她像是文曲星下凡了,思路清晰、眼界开阔。几个新的项目计划,只把顶头上司看了一身冷汗,低估了这个姑娘的生猛,工作上稍用点心思,真是销售界的新锐,势不可挡。
而蒋辉一直心存愧疚,他细心的让律师帮他准备了房屋产权证,委托书,赠予书和一张银行卡,这些材料封闭在一个文件袋里,附了留言给戴小娜。“愿世界对你温柔以待,祝你福泽绵延。”
当戴小娜收到那个文件袋时,拿出大红的产权证,她扯了扯嘴角,从文件袋里滑落的银行卡吧嗒一下掉到地上,她冷笑了两声,可当她看到那张字条留言,苍劲有力的行书,字字戳到她的心底,两滴泪水印到了上面。
(七十)
人生,有多少计较,就有多少痛苦,有多少宽容,就有多少欢乐。
戴小娜天姿聪惠再加上勤奋好学,自然在工作上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虽然情感的一波三折,和身体上的不适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但戴小娜的性子是越挫越勇,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工作中,很快便从工作的成功中获得了喜悦和回报,而感情生活带给她的挫败也就随之淡了。
这天,戴小娜正在办公室里和上司讨论代理商管理的新流程,她的观点简单明了,无懈可击。戴小娜在用小型的投影机向上司阐述着,“我们目前的销售状态虽然很平稳,达成年度的销售目标不成问题,但如果我们想要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还要做些功课的。我们可以这样考虑,直接销售产品的不是我们公司,而我们面对的是全国的各路代理商,代理商再去销售给最终客户。所以代理商的业绩对我们很关键,之前我们过多的关注在自己的产品和如何宣传产品上,但代理商的管理太过随意了。”
戴小娜的上司大中华区的销售总监,尽管同意她的见解,但还是要challenge一下,“代理商是不隶属于我们公司的,我们如何管理他们?他们会听从这种管理吗?”
戴小娜淡笑,似乎她早知道老板会这么问,“Good question. 但您可以把管理这个词理解为support支持。我们可以为代理商统一规划他们的销售门店、可以给他们配置统一的ERP软件与我们公司link,帮大家一起管理库存和备件,可以开通24小时的维修服务热线供代理商及时解决设备的问题。具体的方案已经在proposal里……”
销售总监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却成熟得让人害怕的戴小娜,问道“你这些鬼灵精怪的主意什么时候想到的?”
戴小娜关掉投影机,合上电脑,不以为然的答,“生病住院时。”
销售总监看着对面这个束了低马尾、着了衬衫长裤、脚上的石膏还没拆的戴小娜,开玩笑着说,“你真应该多病几次,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主意。”
戴小娜扶着一支拐杖站起来,同样打趣着回答,“再病几次就全残了,估计也就帮不了你了。”
…….
同样,这天也是蒋辉拿到最终诊断的日子。
主治医生是一个相貌端正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他拿了笔记本电脑和病历夹来到蒋辉的病房。经过几周的医院生活,蒋辉明显颓了不少,脸色略显苍白,人也消瘦了些许。大哥蒋鹏陪在他身边,一起听医生来宣布最终的结论。
中年医生先是例行的询问了蒋辉目前的状况以缓和气氛,然后便打开电脑,点击了一张检查报告。医生很体贴的把电脑屏幕凑到蒋辉的面前,又照顾到蒋鹏,示意让他也看到。“这张图便是蒋辉的脊椎正、侧位图像,很明显可以看到腰椎T-2至T-3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很明显的包块,大小约1.5*1.8cm,且包块已经浸润至骨髓腔。之前我们通过穿刺手术,取了包块的一些组织进行了活检,结果呈阳性。”
这样的判决虽然蒋辉早就有所预料,但一直心存侥幸,今天医生这样直接的宣布,还是让他有些难过,难道他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他心有不甘!
蒋鹏快他一步开口问,“治疗方案是什么?”
医生也很直接,“虽然是恶性肿瘤,但庆幸的是你因为腰伤入院才无意间查到这个病,属于发现得很早的,也没有发生任何的转移,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具体的方案是,手术把肿瘤切除,接下来配合化疗和放疗,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蒋辉接着问,“肿瘤移除后,我的腿能恢复吗?”
医生反问,“你指的是哪种恢复?”
蒋辉直接问,“还能走路吗?”
医生面露难色,“肿瘤已经对髓腔有所侵入,手术时移除肿瘤的同时必定会对你的神经系统有所伤害,至于什么程度只能打开髓腔根据放射面的大小而定,目前没办法讲你的腿以后会怎样?”
蒋辉不依,“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医生直言,“T2以下完全瘫痪。”
蒋辉呆住了,紧紧的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蒋鹏替他接着问,“T2是哪里?”
医生用手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肚脐以下。”
蒋辉转头看着窗外,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安排我出院,这个手术我不会做的。”
医生劝慰病人的观点真是让人心服口服,他语重心常,“不做这个手术,你的双腿也是瘫的,因为那个瘤已经压迫了你的腰椎神经,所以做手术不会让你的状况更糟。”
(七十)
人生就像一个储蓄罐,你投入的每一分努力,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回馈于你。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每天多努力一点点。请相信,别人拥有的,不必羡慕,只要努力,时间都会给你。
同事朋友眼中的戴小娜,一切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加薪晋爵,她已经拥有了所有女人想要的一切,美中不足也就是身边少了一个男人。
可戴小娜想的却是,销售运营总监这个头衔听上去不错,位高权重,又很接地气,但外国人的公司怎么会让一个中国人做决策层的职位,无论怎样也就是个打工的,运营吗,无非就是日常工作。戴小娜虽然不是什么野心家,但她清楚的知道,外企就是个养小不养老的地方,30岁正是职业生涯的好时候,人家就挑这个年纪的人用,中年一到谁还会重用你,外企真不是福利机构,不会负责给你养老的。于是,戴小娜联合了一位业内的师兄,开了一家工程机械技术服务咨询公司,师兄的强项是技术,而戴小娜自然就是销售,二人珠联璧合,很快小公司便步入了正轨,在业内获得了很高的评价和不菲的收入。
戴小娜的日常已经全部被工作和兼职占得满满的,她不是在开会,便是在去开会的路上,不是在客户那,就是在去拜访客户的路上,不是在工地,肯定是在去工地的路上。总之,她已经不得半刻闲。但戴小娜的内心世界呢?只有她自己知道,空虚至极。她真的十分感谢忙碌的工作帮她忘记难过,更没有时间去伤心。
这日,又是一个阴郁的天气,细密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天,虽然戴小娜办公室的空调开足了马力,但她那受过伤的脚踝还是不断用酸痛提醒她,这里有过伤呢。戴小娜站起身,一拐一拐的忍痛走到衣架边,拎了自己的大衣,回到座位盖到双腿上,又用手来回揉搓那脚踝的伤处。
无济于事。正如她的伤心事永远也忘不掉,好不了。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打断了戴小娜的思绪,门口来人是戴小娜的秘书,她已经和戴小娜共事五六年,十分了解这位戴小姐的脾气,把她的脉也是十分准确。秘书笑盈盈的进了门,递给她一对暖宝贴,“把这个贴上吧,应该会舒服点。”
戴小娜苦笑着接了过来,撕开包装袋,找准位置贴了上去。秘书又递给她一封快递,“保险公司寄给你的,不知道是什么,一会儿你看看。”
戴小娜只顾得弄那个暖贴,并没有伸手去接快递,而是问了声“哪家保险公司寄来的的?”。小秘书看了快递单回复,“这家保险公司跟我们公司没有合作关系,是不是你自己投的什么保险呀?”。戴小娜头也没抬的回复,“我哪有那个闲空买保险?估计是宣传手册吧,你帮我拆开看看吧。”小秘书得令麻利的撕开快递信封,取出一份文件,但立即她又拧起眉头,读出这么几个字,“理赔确认单”。
戴小娜听到这儿,抬起头,坐正了身子,接过那文件,但文件上赫然出现的几个字,却惊得她魂飞魄散。此时,小秘书已经识趣的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戴小娜盯着那张文件久久,然后一下子站起来顾不得脚上的痛,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她不能相信那文件上写的是真的。
保险人:蒋辉
险种:重疾身故
保险受益人:戴小娜
理赔金额:人民币60万元
戴小娜没有伤心,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这份文件所写的内容是真实的,她仍在跨步,且频率极快,自言自语,“他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就算他真是去世了,受益人怎么可能是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这样的几个问题,一遍遍的在她的脑海里重复着,而她的脚步似乎也没办法停下来,直到她受伤的脚踝发出抗议,一阵刺骨的疼让她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她才安静下来。幸好刚才她贴暖宝时放下了百叶帘,否则这样失态的样子,真要把外面的同事吓到了。
戴小娜半跪在地上,蹭到办公桌前,用手够到那份理赔文件,颤抖着把文件拿到眼前,再一次仔细的读着。重疾身故的确认时间是半年以前,距离他摔伤后发现腰椎处的肿瘤也恰是半年时间,投保方是蒋辉工作的公司,受益人是自己的名字,还附有身份证号码和银行信息。
戴小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使出全力捂住自己的嘴,痛哭起来。
重疾身故……
戴小娜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推敲着她和蒋辉分开的理由,想像着她会有一天能和蒋辉和好如初。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重疾身故”这四个字竟是真相。
戴小娜不甘心,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给蒋辉打电话,电话很快便转入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不死心,继续给蒋辉工作的公司打电话。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她的声音抖的历害,但她还是尽可能的把事情描述得清楚,从保险理赔单开始讲起,问了蒋辉的情况…..
公司的员工回复得很含糊,“蒋工一年前就离职了,保险理赔手续应该是他个人处理的,我们只帮员工投保,之后的手续没有参与,所以不知情。”最后,戴小娜还是找公司的人要到蒋辉家中的电话,才算罢休。
戴小娜紧接着拨通了蒋辉家中的电话,她颤抖着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似乎是家中的阿姨,大嗓门的问,“请问找哪位?”
戴小娜紧了紧喉咙,一字一句的说出,“请问蒋辉在吗?”
阿姨大咧的回话,“他不在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