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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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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时间无法倒转,故事没法重来,人生不可能重新开始。
失了心的戴小娜游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凌晨三点半,正是北方最冷的月份,最冷的时间,她裹紧了大衣,却仍是被冻得瑟瑟发抖,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一阵子,她才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发抖带着哭腔,“喂,你来接我吧。”然后便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不知不觉竟然斜倚了下去,闭上了双眼……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暖哄哄的汽车里,她挣扎着坐起来,拍了拍正在开车的司机,“哥?”
戴家哥哥开口便是埋怨,“你这个丫头!只会由得自己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你不知道爸妈在家担心你呀?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那个瘸子比我们全家人都重要是吗?”
戴小娜拧着眉头,一脸痛苦。
戴家哥哥继续炮轰,“那个瘸子我早年间就认识他,跟我初中一个学校的,上学那会就是招三招四的,害了不少姑娘。”
戴小娜用手揉着跳痛的太阳穴,“怎么会?他一个瘸子怎么能招惹那些姑娘,他有这本事?”
哥哥冷笑,“你还说要嫁给人家,他的事情看来你根本不知道多少。他家是自己做生意的,而且是很具规模的公司,他这种少爷出身,当然有很多女孩子愿意的,可他没有一个是认真的。”
戴小娜不服气,“那是以前的事,不能说明什么。”
哥哥反驳,而且一击命中,“现在怎样?他答应娶你了吗?所以我告诉你,离他远点,你们不是一路人,不可能有结果的。”
戴小娜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吱声,她把头倚在汽车靠背上,呆呆望着窗外,一排排远去的街灯长了短,短了长,久久她才吐了一句话,“可是我爱上他了,我觉得我离不开他……”
哥哥不屑的反问,“一个瘸子有什么好离不开的?”
戴小娜已经泪湿了双眼,她坚定的答,“就算是他双腿瘫了,我也不会嫌弃的。”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戴小娜就一个机灵惊醒过来,她瞪着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十分不情愿从梦中醒来,回到痛苦的现实中。可她机械性的起床洗漱,换了件衣服,便出了门,开上车直奔医院。
医院还没有开始正常的门诊,探视时间也不到,所以整个医院里安静极了,戴小娜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到了那间病房前,她顿了下来,理了下头发,才轻轻的旋动房门的把手,可是眼前空荡的房间把她吓了一跳。
蒋辉人哪去了?换了病床?去做了检查?
戴小娜慌了,她退出了病房,小跑着来到护士台,“麻烦问一下急诊病房,昨天新住进来的蒋辉,腰伤那个,去哪了?”
小护士听了她的描述似乎知道情况,但还是很谨慎的在电脑系统里查询过后,才答道,“他昨晚转院了。”
戴小娜更急了,“转去哪儿了?”
小护士摇头,“这个没有记录。”
戴小娜追问,“他昨天来的时候说还没有最终的诊断,结果走的时候什么情况?”
护士对着电脑屏幕,简要读了几条,“蒋辉,L3也就是腰椎第三节压缩性骨折……”
戴小娜红着眼眶问,“会不会瘫痪?”
护士撇了撇嘴,“这个不好说。还有呀,CT报告显示,他的腰1-2椎管内髓外神经鞘有局部阴影……”
戴小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阴影是什么?”
护士耐心解释,“这个没有确诊,报告里也没有写明,可能是增生、肿块、血块,有很多的可能性,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戴小娜谢过好心的护士,转头向医院大门跑去,可到了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去何从,一急之下头重脚轻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六十七)
人的内的在本质上是孤独和寂寞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聊得来的人来取暖。但某些时候,我们不得不选择孤独寂寞,却是为了不让另一个人受到伤害。
蒋辉固执的、不计后果的要求转院,不只是因为要寻求更好的医疗资源,说是求个清静以防那个一根筋的姑娘再来打扰也是借口,其实他是怕。怕他的伤情让戴小娜看在眼里会更为内疚,怕他行动不便让日夜守护的戴小娜受累,更是怕他的双腿会拖累她一生。
转院之后,蒋辉特意叮嘱大哥为他安排了特护病房,一来他行动不便以求隐私,二来私密性好以防打扰。蒋家不缺这个钱,也恰巧有医院的熟人帮忙,很快便安顿好了一切。紧接着,蒋辉被安排做了一系列的检查,X光、CT、核磁统统扫了个遍,还经常被小护士抓过来胳膊就抽去几管血,他真真觉得住院比上班还要累。
几天的休养就在这么忙碌的检查中渡过了,他每天除了配合医生护士例行检查外,其余的时间就靠看看电视、翻翻手机打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发焦燥不安,因为他的腰伤没有一丝好转,而且疼痛感日益加重,每当夜深人静时越是痛得他难以入睡,他甚至觉得整个背部都僵住了一般,似蚁蚀似的,他甚至不得不要求护士给他打一针杜冷丁。而白天的时候,他的疼痛感虽然会略有减轻,但他却又会不断的猜测自己的伤情到底如何。医生护士的含糊其词、莫明的一些检查一直把他往不好的结果上引领。
如果说蒋辉的大脑可以分为几个区的话,一个区域负责抵抗疼痛、一个区域负责思考如何适应目前的身体不便,一个区域负责从医生和百度那里推测自己的伤情,再有一个区域也是日夜不停工作,那就是想念那个姑娘。他很怀念和戴小娜一起渡过的日子,很喜欢和她一起讨论工作的场景,很期待他们未来的生活。但现实是残酷的,他恨自己的懦弱不敢挑战戴家父母,他恨自己的命运没给他一副康健的体魄,他更是对戴小娜有些许看不懂。他受伤那天戴小娜还哭天抹泪的发誓不离不弃,怎么自己转了院,她倒是没了消息,好歹也发个微信关心一下嘛。
这天,蒋辉刚吃过早餐,其实也就是护工给他喂了小半碗的米粥,护士帮他把床稍微摇高了一点角度,正帮他按摩双腿,他便对着窗外出神。卧床几天,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已经长出了一层短短的胡须,看上去更加硬朗,头发也略长了些,遮了一半的眉毛,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清瘦了些,五官却更为立体。若不是穿了蓝白的病人服,随便掐几张照片就可以做时尚杂志封面。
“Word小哥可惜了。”门口的小护士一边看着手上的检查单,一边自言自语。笑盈盈的进了病房就要指挥护工推蒋辉去做检查,护工照办,蒋辉却开口问,“什么检查项目?”
小护士随口便答,“腰椎T1-2目杷。”
“目杷?”蒋辉伸出手去按住了护工的手,“先别推我!什么情况?你们要查什么?”
小护士没想到蒋辉这么敏感,没有医嘱又怕说错了话,支支唔唔,“这个我也不清楚。”
蒋辉坚持,“要么叫医生来,要么叫我哥来,把情况说清楚再做!”
蒋鹏其实就在门外,听到病房里蒋辉的质疑,他只得走进去,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小他三岁的蒋辉是个什么脾气。蒋鹏似笑非笑的开口,“你一个搞机械的,咋还什么都门儿清呀?目杷这东西,我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不是医生让做咱就做一个呗。”
蒋辉瞪大了眼睛,“目杷是查癌的,难不成我的腰椎上长了肿瘤?”
蒋鹏没想到他问的那么直接,这可是他辗转反侧好几晚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话,他叹了口气,“你的腰椎上的确有一块阴影区,但不确定是什么,所以要进一步检查。”
蒋辉抓住病床扶手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他艰难的开口问,“我现在双腿的情况,到底是因为腰椎骨折造成的还是因为那块东西造成的?”
蒋鹏摇头,“这个我哪知道。”
蒋辉像只受伤的豹子一般低吼,“别骗我了,腰椎压缩性骨折根本不会让我双腿没有知觉,更不会让我的整个后背都疼得没法睡觉!”
屋子里一片死寂,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蒋鹏试探着说,“还是先把检查做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们约的时间已经到了。”
蒋辉的眼框红了,他深呼吸了下,开口说,“随便吧,反正我躺在这儿,动不了,随你们吧。”
检查的过程并不长,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一种更为高精的扫描,但蒋辉从医生的神情中读到一种不详的感觉,他不确定今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但他有点怕了。
回到病房,蒋辉一言不发,只是端着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什么。
蒋鹏递给他一块水果,问,“你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住院了,同学、朋友、同事都没有人知道你受伤的事?如果有人来看看你,陪你聊聊天,时间也好打发些。”
蒋辉一脸铁青,“生活不能自理有什么好看的?不想让他们知道。”
蒋鹏挤了个笑容,“你是不想让那个姑娘知道吧?怕在人家姑娘面前难为情?”
蒋辉苦笑,“你还以为那女孩会发现我不见了,疯了似的满世界找我啊?人家会把我手机打爆?”
蒋鹏一脸不明白,“那晚看她那架势,会的呀。”
蒋辉摇了摇手上的手机,“错了,一通电话也没有,一条微信也没发。”
(六十八)
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医院里,戴小娜躺在内科病房的病床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病床的扶手,正剧烈的咳嗽。戴妈妈守在她的旁边,一脸的心疼,又无计可施,一边帮她拍着后背顺气,一边叹着气,“何苦呢,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戴小娜的咳嗽渐渐平息,她精疲力竭的倚回到床头,无力与母亲争辩什么。戴妈妈用热毛巾帮她擦了额头的冷汗和眼角的泪,戴小娜却侧过头去不让母亲看到自己难过的神情。戴妈妈终还是忍不住要教训这个任性的女儿几句,“你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呀?每天在医院里照顾你的还不是你亲妈?你还对我这个态度?你是大人了,应该懂事了!”
戴小娜哑着嗓子说,“把手机还我!”
戴妈妈拿了毛巾转身去了洗手间,戴小娜这个倔脾气真是十头驴也拉不回的,她不顾手上的吊针,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可是刚刚一只脚沾了地面,另一只打了石膏的腿还未曾动一下,她的动作就被一波猛过一波的咳嗽给抑制住了,她坐在床畔,低着头,弯着身子,止不住的咳,最终把刚刚吃的药喝的水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才算罢休。
戴妈妈把她安放回床上,又麻利的收拾残局,接着又是喂水,又是漱口,擦脸,一切停当之后,便再不敢说些刺激她的话,只是轻声的好言相劝,“等你过两天好些了,就把手机还你。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肺炎加上骨折,你能怎么样?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呢!”
戴小娜红着眼睛再次恳求,“你就让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事呀?那晚他的确伤得不轻。”
戴妈妈听到这儿也来了气,“他伤得不轻,你自己呢?我还告诉你,你手机我每天都帮你看了一下,没有他的电话,你死心吧,人家根本也没想跟你联系的!”
戴小娜正想反驳,一阵咳嗽让她无法开口。
戴妈妈趁机补充,“如果你们俩个感情好的很,你消失几天了,他会不闻不问的!分明就是上次见面之后,他见我们俩个老的不同意你们的事,人家就想算了。你干嘛还死缠烂打的,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你就差他这么一个?”
戴妈妈说的在理,戴小娜流着泪恳求,“我就给他发一微信,问问他的伤要紧吗?如果他说没事,我真的再不找他了。”
戴妈妈替她抹了泪,笑了笑,“傻闺女,我帮你发。”
戴小娜服了,姜还是老的辣。
戴妈妈当着戴小娜的面,打开手机,轻车熟路的点了微信,写道,“那晚的事实在抱歉,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如何,伤情要紧吗?”也未征求戴小娜的意见,直接发了出去。
另一家医院里的蒋辉,正举着手机查医学术语,见那突如其来的消息,心中一颤,但他很快便回复道,“已无大碍,勿念。”
戴妈妈举着手机,笑盈盈的给戴小娜看,“被我说中了吧。就你那几下子三角猫的功夫,我还真是不信你能把人家打伤成什么样?顶多也就是个腰肌扭伤。”
戴小娜的神情却一下子僵住了,那冷冰冰的几个字直戳到她的心底,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可无论她有多么不甘,她现在也没办法走出这间病房去问个究竟,她也没办法说服二老同意她们的婚事,更是没有信心坚守他们的爱情。
……..
接下来的几天,戴小娜一下子没有了感情的寄托,没了精神的支柱,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倒在病床上,没有一丝精神,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更是茶饭不思。每天除了咳嗽就是昏睡。
女儿的变化,戴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给戴小娜炖汤、熬粥,可女儿每次也只是示意性的呡上几小口,便推开碗筷。戴妈妈也是着实为难,女儿脚踝骨折本应进补以促进骨质生长,可肺炎却又怕油腻,稍微油腻点的餐食,戴小娜都是直接推碗,真是为难死当娘的了。戴小娜日渐消瘦的身体,日趋憔悴的面庞,反反复复的高烧,弄得戴妈妈有些怕了,知女莫若母,她真担心女儿的精神垮了,会得上什么抑郁症。经过与医生的沟通,戴妈妈的确觉得自己这样没收女儿的手机,让她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实在不妥。医生也一再强调,患病期间,家人的陪伴、朋友的关心、同事的探望都会让患者心情大好,十分有利于恢复。
当戴妈妈悄悄把手机塞到女儿枕头底下时,戴小娜竟没有发现,直到电话响个不停,是公司同事找她咨询工作上的事宜,她才意识到手机就在那儿,接了电话,虽然她的声音很虚弱,但她十分耐心仔细的告知了同事具体情况,又谢绝了同事的探望,最后还信誓旦旦的说很快会回去上班…….
戴妈妈听到女儿打了这通电话,才算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