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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始 ...

  •   不知在何处的一片无人的树林里,蕾梅黛丝靠在马车里睡着了。马车外车夫给劳累了一天的马儿喂着麦秸,神父和围坐在篝火旁,火光在柔和的风中舞动着,白烟穿过纵横交错的树枝和月光缠绵在一起,缓缓上扬,向月亮拥抱而去。
      亚历克斯闭着眼盘作着,静静的冥想着,赭看着跳动的火光入了神,时不时往火堆中扔进几根枯枝。蕾梅黛丝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马车,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到了火堆旁。望了望正在静坐的亚历克斯,刚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也许是火堆烧的太旺了,小公主的脸颊已经被烤的通红,蕾梅黛丝在火堆旁,低着头,僵硬的站在那里,紧绷的右脚时不时轻轻跺着。赭回过神来,看到身边满脸通红的蕾梅黛丝,刚刚的烦恼似乎一扫而过,笑着问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公主殿下。”
      蕾梅黛丝微微抬起了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嘴里嘟囔着什么,随后又低下了头。
      很显然,赭没有听清小女孩丝到底说了什么,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蕾梅黛丝身边,蹲了下去,抬头看着这个撅着嘴的小女孩,又重复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小公主?“
      蕾梅黛丝没有回答,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把拉住赭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树林的深处,蕾梅黛丝松开手看着赭,鼻梁两边淡淡的雀斑也融入了通红的脸蛋,女孩低声说着:”你转过身去,不要走过来哦。“赭终于明白了蕾梅黛丝的心思,只是微笑着,便转过身去。
      蕾梅黛丝虽说让赭不要靠近,可是自己也没敢走太远。
      龙裔的戒备心依旧没有松懈,他总感觉自己一直被一双眼睛盯着,可是一直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他心想可能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怪事,让自己变得敏感起来,但随时戒备至少比丢掉性命要好。月光下的虫子叫的很欢畅,让本应该寂静的夜变得聒噪,赭紧紧盯着自己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上,他找了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发出让人脊背发凉的光,赭一开始以为是野猫一类的走兽,可是穿过枝叶仔细端详,赭确认那是一双人的眼睛。蕾梅黛丝解决完难言之事后走回到赭的身边,看着面色凝重的赭,女孩以为自己刚刚的无礼惹得赭不开心了,她只好扯了扯赭的衣角,轻声的说道“我们走吧”,赭回身看到低着头的女孩,凝重的脸又恢复了微笑,赭领着蕾梅黛丝回到了马车。车夫已经靠在树边睡着了,而亚历克斯已经冥想完,在给火堆加着柴,蕾梅黛丝回到了马车里,又把头伸出马车像神父和赭道晚安,小女孩已经扛不住困意,很快睡着了。
      赭坐回了神父身边,亚历克斯的神情依旧那么平淡,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喜怒。赭依旧很在意一直注视着他们的那双眼睛,神父很快看透了赭的不安,“公子有什么心事吗,不妨直说,能帮助龙裔也是老朽的荣幸。”
      “神父言重了,神父是否感到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其实让赭一直存在疑虑的不仅仅是那个跟随的“尾巴”,因为这世上有能力和自己较量的并没有几人,一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不足为惧,只是眼前的亚历克斯神父可谓是见多识广,更是精于观察,如果有人跟踪他不会没有发觉,可是他一直没有发现,的确有蹊跷。
      “不愧是渊城领主的儿子,果然观察细致,的确一直有个人一直在尾随我们。“神父看着一脸疑惑的赭,吹了一声口哨,篝火照不到的黑暗里响起了几声鬼魅的鸟鸣,随声落下,一个黑影朝神父和龙裔走来。那人摘下帽子,向神父行礼。
      “这是公主的守卫,代号夜枭,时刻在暗处跟随公主,当公主遇到麻烦就会现身保护公主”亚历克斯向赭介绍道。
      那人对赭微微点了点头,赭也礼貌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日你也受了点伤,有无大碍?“神父对着黑衣的年轻人问道。
      ”伤我的那人并未下死手,所以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没有大碍,只是公主和神父倒是受惊了,是我的失职。“黑衣人弯腰低头像神父请罪。
      ”我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那么不中用,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有渊城的公子赭跟着我们,安全的问题你也不必要那么担心了,你自己好好休息,直接回希曼和国王复命就可以了,不必再紧跟我们了。“
      年轻人瞄了一眼微笑着的赭,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咽了下去,对着神父点了点头。
      带上帽子准备离开,脚步忽然停下,用自己的余光看了看马车,随后向黑暗中走去,直至和黑暗融为一体。
      “神父刚刚又提到了那天被袭击的事情,是否可以详细和我说说当时经过呢?”
      “事情的经过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两个刺客袭击了日暮的皇子,若不是那两人身份的特殊,而且似乎并不想致皇子于死地,也许就被当作了对于皇室来说再平常不过的刺杀罢了。事实上当时在场的很多人也认为是叛党来刺杀皇子。”亚历克斯的神情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手上还时不时给火堆添着柴。
      “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赭似乎一直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公子是否知道若水北边住着的人。”
      ”那边不是传说只有怪物吗,而且从没有人可以穿过若水,而若水对于北边的怪物也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囚笼从来困不住没有被驯化的野兽。那些怪物很多年前就在若水以南的各个地方出现,不然你以为这些传说是怎么来的呢。至于他们的目的我也不太清楚。“神父看着跳动的火焰,手在摸索着柴火,已经没有柴火继续加了,火堆烧的还很旺。”公子可否听过‘净体’?“
      赭先是一惊,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也就不那么吃惊,缓缓回忆道“父亲曾经提过一两次,很久以前无意在兄长的笔记中也瞥见过几次,只知道这是千年前被神祈们选中的凡人,在与神祈签订契约后便会脱下凡胎,化身为神。”
      神父微微抬起头望着璀璨的星空,他告诉赭,传说众神殿众神为了把凡人从恶龙的统治中拯救出来,派出五位神灵的化身来到人间,五神屠龙创世后不久,神王亚伯就登入了万神殿,智慧女神也在自己世界边缘的神庙里观测着这个年轻的世界,力量之神日益堕落,设计除掉了丰收之神,并且放逐欲望女神,成为了人间的统治者。这卑鄙的作为惹怒了众神殿的众神,众神收去了力量之神不休的躯体,让他和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力量之神为了抗拒躯体的腐朽,他在凡人中精挑细选,找了了所谓的”净体“,并且假意签订契约来窃取那些躯体来延续自己的不朽。而日暮的新国王梓婴恰恰就是传说中的”净体“,前几日刺杀他的那两个人显然知道这一点,他们没有伤到梓婴的性命,单单让年轻的国王丢掉耳朵。神父猜测是有人盯上了”净体“,而这两个人实际上是在保护梓婴,因为伤残之人就不再是”净体“了。但是这个世上的”净体“不单单只有梓婴,幕后的人会找到其他”净体“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有的东西要回来了\"神父最后说到。
      神父拿出了毛毯,靠在树旁,闭上了双眼。赭熄灭了火,带着种种疑问闭上了双眼。
      “有的本该灭亡的东西快要回来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神父并未睡着,黏着的声音从喉咙中逃离出来。
      赭心里似乎又多了许多疑问,但转念一想所有问题似乎都已经解决了,只剩下一个问题,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渊城的信使终于赶到了日暮的皇城下。
      “歧野将军,请问我家公子现在身处何处。\"歧野眼前这个陌生人有着所有渊城龙裔的礼貌,麻布织成的衣服包裹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普通,实在不像是渊城士兵的穿着,不像-是龙裔的气质,可是但凡多瞥一眼这个无比普通的人就不难发现他脖子上戴着的,一颗牙齿形状的石头,那是渊城身份的象征,龙骨石雕刻的龙牙,酡的龙牙是红色的,醉酒美人透过白皙的脸上的那抹红。龙裔大多佩戴只属于自己的龙牙,除了渊城领主和他的后代,血统纯正的龙裔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割开自己的皮肉涌出的血就可以让所有人信服。
      歧野刚刚巡视完城南,北城的守卫就带着酡来找自己。“赭公子,前几日的登基典礼完成后应该就启程离开了,我听手下的人说,亚历克斯神父也是同一天离开的皇城,而且走之前和公子相谈甚欢,若果公子没有回日暮,大抵是陪着亚历克斯神父去希曼了。”歧野很清楚眼前这个人脖子上佩戴的是什么,而且制成这颗龙牙的龙骨石的成色也是世间少有,这个人的身份很不简单,歧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仅仅是传信那么简单,不会派官职如此之高的人来,歧野心中甚是疑惑,多问了一句:\"怎么称呼先生。“
      ”酡。“那人似乎已近看破了歧野的疑虑,行礼道:”此番打扰将军并不只为来寻我家公子,既然公子赭和亚历克斯神父在一起,我也不再担心。主要苍领主听说近几日日暮不太太平,想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梓婴国王的。“
      酡的家族自他的父辈就是渊城的百司长,掌管着渊城所有官员。歧野听是渊城的酡亲自来访,心中有几分不快,自酡的父亲病逝酡上任后,就开始实行扩张的政策,而且经常和日暮碧鳞以北的两个封地有冲突。“没什么,只是皇子被不知名的人袭击,皇子受了点小伤,已经加派人手守在城中,我手下的人也正在调查那天的刺客,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渊城的百司长亲自来解决。”歧野虽说轻描淡写,但他深知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必定有蹊跷,而梓婴收的伤也不轻。“正好,我正要去巡视北城,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一同前来,要是先生不吝啬,也可以对皇城的安防指导一番,让我也学习学习。”歧野说着已经拿起武器几个大步已经走到房门前回头对着跟上来的亲信说“我人老了,也糊涂了,先生已经赶了几天的路,想必已经累坏了,你们都撤下吧,别打扰到先生休息了。
      酡也不言语,起身跟上了歧野,两人并排走着,身后跟着皇城的护卫队。酡随着歧野来到了日暮城的北门,北门的西面是雁归山的山脉,向太阳落下的地方延绵,在北门上远眺正,对着的就是碧鳞江。歧野指了指,想必先生就是渡江而来的吧,这几年江北渡江南下的人越发多了,怕是南边炊烟的香气飘到北边去了。”
      酡理会歧野,自顾自说道“这日暮皇城的戒备果然森严,日暮的将士也是人人骁勇。”
      “这些人都是纸糊的,没几个真正上过战场,日暮多少年没有战争了,士兵们要是不天天擦拭自己的兵器,这些废铁都是要生锈的。不像渊城的士兵,哪一个不是从敌人的尸体里爬出来的,各个以一挡百。”歧野说着抽出手下腰间的短剑,细细端详了一番,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插回了剑鞘“这刀不错,留给你父亲切肉用吧,要他小心点别切到自己的手指。”
      酡早就看透了歧野的心中所想“北边南渡的平民多了,那是日暮国王浩恩,四方前来瞻仰国王。只是渊城周围带着枷锁游荡的人越来越多,时刻威胁着渊城,领主没办法只能下令驱逐。平白无故怎么又多了那么多被流放的人呢。”酡并未等歧野反击,他很明白自己此行的正真目的。又说道:\"日暮和渊城结盟千年......\"
      “是渊城甘愿臣服日暮,虽然我知道打断先生很不礼貌,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先生的用词。”
      酡明显有些不满“可是龙裔从来没有说过成为凡人的奴仆,就算是乞丐,只要他是龙裔拥有龙的血统他就不需要向日暮的国王下跪。”百司长扶了扶自己脖子上的龙牙又加重了几分嗓音“日暮和渊城同盟千年,“然后又回归到刚刚的嗓音,”渊城一直在最危险的荒原边界守卫者南方的日暮,从未向日暮要求过一分一毫,可是就算千年前缔结的契约也没有说这是无偿的。”
      “那先生的意思是领主苍想要国王赐予他封地又或是官爵,若是这样,就算是真龙降世,既然收到了国王的恩惠也要向他下跪。”歧野其实一直十分尊敬渊城的龙裔,更加敬佩城主苍,只是酡的政策一直让歧野感到不满,而歧野本人也一直讨厌龙裔的虚荣。
      “我还记得三百年前,你日暮星堆叛乱,那时家父据理力争才让城主苍发兵支援,我三千渊城勇士一人未还,这本是你日暮家事,为何损我渊城士卒?”酡说完愤愤而去。歧野并未见过三百年前的叛乱,但他知道星堆直到今天依旧不安定。看着酡离去的身影,他也大概猜到了酡此番来的目的,只是渊城从未寻求过他人的帮助,歧野想象不到这世上居然能有龙裔对付不了的对手,他也不敢想。如果连渊城都被攻陷了,那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自己脚下的士兵和纸糊的没有区别。
      歧野眺望着远方来往的渔船,听着渔民们和岸上的少女的歌声,微微笑了。日暮和平的年代让人留恋,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歧野的右手又微微颤抖起来,那是多年的老伤了,而前几天接下不明刺客偷袭的一击又旧伤复发,北面的事情姑且不谈,正真让歧野忌惮的是在自己的眼皮下已经有不明的力量渗透进来了。
      早课结束了,年轻的国王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老妪坐着,整齐的发髻已经苍白,素色的装着和那张枯槁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一丝褶皱。国王的祖母已经等候多时了,侍从纷纷退下,老人伸出枯树般的手拉着男孩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她打开桌上的箱子然后拨开了男孩遮住半张脸的头发,本该和左耳对称的地方只有一层层白色的布,老妪一层层拨开白布,平整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伤口映入了老妪深陷的眼眶中,老人先是轻轻擦拭了一下那混沌的眼睛,然后又用手指轻抚着男孩稚嫩的脸庞。
      “国王回来了吗?”门外传来了歧野询问侍卫的声音。梓婴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转头向房门看去,还未愈合的伤口刮到了祖母宽松的衣袖,钻心的痛涌出眼眶,男孩的手立马护住右耳的伤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老人似乎很生气,站了起来,立直了腰,示意男孩坐在位子上不要动,自己走上前打开了门,歧野看到老人的神情,先是一惊,随后绷紧的脸终于松弛开来,“母亲病卧多时,今日终于痊愈了吗?”
      老人似乎对歧野此时出现十分不满“你这时不去巡视,到这里来作甚?”歧野看到屋内的梓婴和桌上的药箱,知道了自己母亲到来的目的。
      “渊城来了使者,国王理应亲自接待。”歧野向屋内的国王行礼道。
      梓婴点了点头,正要起身,老人又伸出手,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可是梓婴还是站了起来,正要向门外走去,老人开了口:”使者来了,你找国王便是了,找我一个老人家的孙子干甚。“说完关上了门,歧野并未回答,只是低着头站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梓婴跨出了房门,乌黑的头发依旧梳向右边,遮住了右脸。
      歧野找到了国王,现在日暮的将军要随着国王去接见使者了。
      马车停在了一个村落的集市旁,亚历克斯在拿着书给蕾梅黛丝解释着教义,马车外有些嘈杂,扰得小女孩的心有些乱,神父看出了女孩早已经心不在焉,便带着女孩走下了马车。这里是雁归山脉最西边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集市上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可是蕾梅黛丝看着并不热闹的集市却依旧表现出了无穷的好奇心,她睁大那水灵的双眼,贪婪的看着这条街上的一切。赭随着车夫回到了马车旁,他们刚刚去补给了一下食物和必备的用品,车夫和神父汇报着刚刚购买的东西,赭径直走到了蕾梅黛丝身边,小公主沉浸在小孩子的欢乐中,赭半蹲在蕾梅黛丝的身边,拿着一个果子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我的公主殿下是否饿了呢。“
      小女孩接过果子,”甜吗?“蕾梅黛丝看着赭,眼神里面没有其他任何杂质,眼前的小女孩只想知道这个果子甜不甜。神父从小就以最高贵的礼节教导蕾梅黛丝,可是小公主似乎永远记不得这些繁琐的礼数,就像神父曾不只一次的告诉蕾梅黛丝,得到别人的馈赠以后第一件事是说谢谢。
      赭再一次被这个无邪的女孩逗笑了,故作神秘的答道:“这个我可不清楚,我刚刚吃的那个很甜,你的这个只有你自己尝了才知道。”
      蕾梅黛丝看着手中果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把果子递到嘴边,可是立马又停了下来,伸出舌尖试探了一下,然后咬了一小点,如同品尝美酒一般抿了抿嘴,然后满意的咬下了一大口嚼了起来。
      “很甜,你果然没骗我。”蕾梅黛丝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要是被亚历克斯看到她这副吃相,又要数落她了。
      神父点清了物件,叫回了蕾梅黛丝并和赭说东西已经买齐,该上路了。赭走向自己拴马的地方,蕾梅黛丝没有和神父一起上马车而是跑向了赭。
      “谢谢你。”女孩白皙的脸洋溢着欢乐。
      赭则模仿着希曼行礼的动作,牵起女孩的手轻轻一吻“荣耀至极。”
      女孩收回了手,拎着裙角,转身踏着优雅的步伐向马车走去,这大概是她最像一个公主的时候。
      太阳已经越过了雁归山,赭跨上了马,随着蕾梅黛丝的马车离开了这个小镇,赭觉得有个人已经在路的前方等着自己。
      赭从未见过这么抑郁而又光明的日子。
      马车在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一条小路插进了云雾缭绕的沼泽里,风声娼妓般招呼着路上的旅人。
      ”右边的路通往的就是陨龙沼泽,公子难道不想去看看吗,也许那里有你要找的答案。“亚历克斯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破了赭的心思。五百岁的龙裔在亚历克斯眼里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没什么区别。”你只要记住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忘了回到这里的路。“
      赭微微点了点头,下了马,被迷雾领进了沼泽深处。
      陨龙沼泽,传说中龙之始祖的葬身之地,创世五神在阿里莫荒原重伤了龙祖歌德,恶龙负伤逃跑,最后死在此处,统领大陆近万年的巨龙瓦解,后来五位神灵创造了人类,并给予龙智慧成为了神的守卫,他们拥有人类的模样,但依旧和龙一样长寿。
      迷雾萦绕在赭的周围,风声伴着阵阵腥臭抚过他的脸庞,沼泽里没有其他的生命,只有摆出怪异姿势的枯枝,像是满脸癞疮的佝偻妇人在极力卖弄着自己的风情,让人作呕。曾经在这片大陆上不可一世的龙在这粪坑无异的地方长眠。有个人就在迷雾的深处等着自己,赭的预感愈发强烈,甚至感觉那人已经在呼喊自己的名字。赭跟随着心中的声音向沼泽深处走去,巨龙腐朽的遗骨凌乱的散落在沼泽各处,唯一完整的只有巨大的头骨,当年让人望而生畏燃烧着的双眼只剩下蛛网后的空洞,残缺的牙齿似乎连婴儿的肚皮也咬不破。赭仰望着祖先却丝毫没有感到悲伤,他本以为自己作为流淌着的血液会在此时与自己一起悲号,可是现在自己除了恶心没有别的情感,他知道这具腐朽的尸体并不能解决自己的疑问,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具白骨是否真的是龙族的始祖。赭很是失望,他转身打算离开。
      “你什么都不问就打算走了吗?”一个女声从巨龙的头骨中传来。
      赭先是一颤,立马警觉的回头看去。
      一个装着华美的女人光着脚站在巨龙的头骨上,头上戴着各色花朵编织成的花冠,褐色的头发拖在脚跟后,女人双手端庄的放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赭。赭回身的一瞬,那女人已经站在了赭的面前,那女人温暖的手指在赭的脸上游走着,像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少女一寸寸亲吻赭的肌肤。赭望着女人跳动的双眼,那透彻的眸子里浮现的是赭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是未曾发生过的过去,又像是永远不会到达的未来,“我的麦克白国王,现在的你是这般的气宇轩昂,光彩夺目。”女人的手指划过男人皲裂泛白的嘴唇说道。赭不知道女人口中的麦克白是谁,更加好奇眼前这个让他无法移开双眼的女人是谁,花冠散发出的香味煽动着赭的鼻翼,刚刚被灌溉的双唇抵挡不住诱惑放进一丝甘甜,随后泄洪般难以收拾。
      女人吻了上来。
      赭向后倒去,双眼变得迷离,身体已经动弹不开,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脆的笑声,这笑声在哪里听过,赭闭上双眼极力的回想着,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蕾梅黛丝坐在巨龙的头骨上一只手托着脸望着男人傻傻的笑着,幼小的脚悬在空中晃动着,赭的脑子一片空白,白皙的脚底在脑子里一前一后的交叉晃动着,他只是想着为什么刚刚她光脚踩着着污秽的泥土,为什么脚底还是这么干净,想着想着突然醒悟刚刚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蕾梅黛丝,赭清醒了几分,眼前没有了女人也没有了女孩。自己开始向污泥里陷落,赭无力反抗,就这样被死亡沼泽一点点吞噬,迷雾中本该摆着巨龙头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躺着的男人,赭色用尽力气微微抬起了头,想看清那男人的模样,男人满身伤口,伤口并没有流血也没有结痂,就连伤口都没了生气,男人想必是死了。赭还没看清男人的模样,恶臭的污泥已经盖过他的眼睛。
      那男人像是自己的父亲,更像是自己。
      “不用害怕,麦克白国王,在你醒来之前,你永远都是国王,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女人的声音从身后的深渊传来,赭感觉自己的身体依旧在下沉,他不知道这个深渊何时才是尽头。
      “你就是麦克白,麦克白就是你。”赭心中一颤,睁开了双眼,面前是迷雾环绕的沼泽,而身后马匹正甩动着缰绳躲着马蹄。
      自己并没有跨入陨龙沼泽,赭深呼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马旁,拍了拍自己的马解开了马绳。亚历克斯探出了马车,“公子真的不想进去看看?”
      赭没有回答,牵着马,失魂落魄的向右边的大陆走去。
      “ 恶魔从不会撒谎,他们会用最真实的细枝末节把人们送向难以自拔的深渊。”
      车夫扬起了鞭子,车轮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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