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 好!”
“ 再来一曲!”
台下众人不断叫好,苏夜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块突兀的薄幕,他是在看那后面的人,李适透过薄幕隐隐的观察着台下,看到苏夜也不禁暗喜,人潮渐渐散去,李适缓步从幕后出来,两人相视一笑。
李适故作惊讶道:“ 大人竟然也有兴致来此消遣?”
“ 春花姑娘的技艺超群,却是身在幕后,真是可惜,不过能有我这样的知音,应该也算是一大幸事吧!”
李适疑惑地笑了笑,好像并不明白的样子,苏夜却似洞悉了一切,不紧不慢地端了盏茶,吃了起来,看到李适还在那儿不解地看着他。
“ 快去卸了你那身行头,回家啊,我有事要你帮忙,不然,我干嘛来这儿。”
“没什么,我——”李适故作无事道。
月光的清辉洒在两人身上,恍若时间静止,岁月静好,不过月下人影一双。
“ 李适,你还在查有关魏大哥的事吗?”
“没有啊,我虽然好奇,但他自有他的目的,我也不会过问。”
“可是,我总觉近来发生的事都有各种关联,我想弄清楚,你能帮我吗?”
李适迟疑了片刻,有些为难,他虽然不想回绝苏夜,但也不愿他却探秘那些,他明白其中暗藏的危险,所以也不愿他以身犯险。
“但是我可不会仵作的那些,我只不过是个蹩脚的乐师。”
“ 你心细,又有洞察力,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仕途定是一帆风顺。”
“ 若是这样,我可能就不会遇到你了。”
“ 那倒是,像我这样好的兄弟,你去哪儿找啊!”
虽然从从这个人身上也没法挖出更多的线索,可苏夜还是没有放弃,他将白绢交给李适,叫他空闲时间多多研究一下,李适虽然费劲心思将它重新誊写了一遍,但其中还有多处一点未能解开,就旋律来说,也没有一只旧曲与它相像。
“不对,这处与之前师父教的不大相同!”
李适按住琴弦,直起身来,眼睛还是离不开那曲乐谱,他抓耳挠腮的着急样儿,凑也被苏母看到了,她轻轻移到他身旁,李适才蓦地发现,慌乱地收起散落的纸张,苏母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帮着他整理好。
“ 我听苏夜说,你在帮他查案,不要让我打扰你,可我一个人也甚是无趣,还是忍不住想过来跟你聊聊。”
“ 不打扰,不打扰,这事我也帮不上多大忙,可能要叫苏大人失望了。“
“ 你不要太过认真,苏夜过于天真烂漫孩子气,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十分执拗。平日里我对他多是言听计从,给惯坏了,若是给你带来麻烦,我还是要给你配个不是了!”
李适接过苏母手中的纸张,整理着,用余光看到,苏母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好似在露出了慈爱微笑。收好那些草稿,李适又准备将琴收入箧中,这时苏母像是犹豫了许久开口道:“ 孩子,你这把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 这个啊,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并不是什么名家的杰作!”
“ 你师父是?”
“ 长安的留音先生。”李适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苏母挑了下眉毛,似是李适说中了什么她所料之中的事:“没想到啊,你年纪不大竟是留音先生的小弟子!”
李适没想到各个奇怪的名号还真的确有其人,师父当时并不让自己报出她的名讳,可如今谎报师门,可不好圆回来了,李适只好尬笑。
“ 我年轻时也曾想拜入他门下,可他老人家却嫌我天资不够!”苏母望着那张琴摇头感叹道。
“没想到伯母您年轻的时候还有这般志向。”
“ 小子,你现在虽然在身在陋巷,也不改志向可比苏夜强许多。不过也怪我没能力将他引入正途。”
说到这儿苏母似乎有些自责,她满眼期望地看向李适,语重心长道:“ 我儿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一大幸事,若是你能与之勉,各有所成,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了。”
“ 伯母,您真是如孟母一般的慈母,在您的教导下苏夜大人算是宝树,可我并非芳邻,怕是有负所托。”李适磕磕巴巴道。
听她的语气像是在诉说着遗愿,让李适有种临危受命,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慌乱中起身向她,一拜道:“ 我还有些琐事,需要去做,可能会晚归。”
李适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她,急匆匆差点撞到廊前的柱子。苏母没有责怪,反而笑着看他离开,嘱咐他路上小心,在李适看来苏母虽然慈祥可亲,可她的行为和言语总让人觉得神神秘秘,甚至对苏夜都不能敞开心扉,大概是丈夫的消失给她带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就像魏行之失去了师父之后那般。
苏母看着几案上的琴,上面斑驳的岁月痕迹,也掩不住它的锋芒,她用手指抚摸琴身一处凹陷的地方,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多年不见,你竟肯隐去名号,陪伴在一小童身边,都怪你当初选错了主人!”
她将琴放入箧中,心情大好,对着旁边的铜镜笑了,似乎在庆幸镜中朱颜未曾改,岁月留给她的幸运,比别人多些。听见有人进来,她忙转回头来,起了敛容。小厮进来之后,有些急吼吼,望着李适离开的方向。
“夫人,要不要问清楚这小鬼是如何得来这琴的,或许就能有小郡主的下落。”
“不必了,她愿意躲就让她躲着吧!她弃亲属和光复大业,愿意隐姓埋名,就已经不是我们一路的人了。我们又何必管她的死活,我只要这乐仙琴。”
“ 可是——她也是主公的至亲!”
“呵,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不要让我再听到这话。” 语气中充满了占不悦也有些伤怀,好像有人触到了她的霉头。
小厮只好低眉顺眼地承认错误,其实心里别提有多不服气了,她当年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侍妾,后来做了主公的养母,后来落败时又改嫁给一个王府的家臣,真把自己当做主公的母亲,以此号令着各方势力中的一些旧部。
走出苏府的宅门,李适回到杏花巷,他推开旧门扉,往事似乎历历在目,他仿佛看见李烟雨坐在院中的杏树下抚琴,花瓣和着琴音,随风飘落在她肩头,领口,指尖,她向他笑着,可那些花瓣瞬间化作斑驳的血迹,她的身影化作烟灰消散。李适想要伸手挽留,抓到的只有凋落的残红,他看着手中的花瓣,谓然长叹。
望着沉寂的院子,堆积着厚厚尘沙,才知道茕茕孑立的孤独,进入房间,一切如旧,翻找着李雨烟的遗物,房间的门突然阖上,有人在这里——
“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
苏母焦急万分,坐立不安,苏夜看着她的样子,自己的是十分担心,这几天的人口失踪案不少,他已经过了三更,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他带来人出来寻找,进入杏花巷的宅子,他通过屋内的狼藉,断定了李适一定在此遇到了什么人的袭击,他愣在哪里许久,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是他吗?”
“ 我看不像,这分明就是个孩子,那个晋王幼子至少也是而立之年,这个也嫩了点吧!”
李适循着光芒睁开眼睛,看到几个大汉正围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从形貌上看,这些人不像是本地人,他们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有一个人凑上前来用一种既不标准,也不友好的语气问他:“你叫什么?”
众人讨论了半天,依旧无法决定,好像没有做好决定,这时,一个他们上司模样的人忽然走入这阴暗的洞穴,却在不远处突然停下来,他站在阴影里,李适还是可以隐隐看到他的身形健硕,他忽然对众人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了句什么,众人吓得浑身一颤,李适更是紧张地不行。
“ 孩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尽早放你回去。”
为首的人声音低沉,他的话说得也十分标准。他话语虽然是安抚他,可他还是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他只好乖乖点头,神情还是惶恐地不敢有丝毫放松。
“ 好,我会乖乖的,可我现在有些饿了.......”李适的肚子咕噜叫着,他有些害怕地问道。
众人暗笑着,却也不敢放肆,为首的人低声笑着洪亮回荡在洞穴中,又与手下交代着什么。李适压制着的不安,还是不明所以地试探着,看他是否真的想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自己好,也许自己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小兄弟,我们初来乍到,想找个向导多有得罪,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缘分一场,你能否告知姓名。”
李适稍稍挪动一下身躯,他的身体因为很长时间没动,已经有些麻木了,为首的人示意下属为他松绑,李适有些心有余悸地回答了他的提问:“李适——”
“呵,你这名字竟然和前朝君主相同,真有意思。”
“我师父啊,我是个孤儿,师父收留了我,教我本事,混口饭吃,她说,希望我也能像德宗那样,在逆境中有一番作为,还有啊,我师父可是城中的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所有人都要敬他三分,你们可不能为难我。”
李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不太友好的陌生人说这些话,也许是他很久没有跟人提起过自己的师傅了,恨不得跟别人说她有多么好,而不是像先前在苏夫人面前那般。
首领看着他有些天真质朴,看似镇定其实慌得一批的样子,他从小桌上端起盛了食物的碗,递给他。他手上的皮革手套与光滑的碗壁摩擦,刺耳的声响,李适注意到他们的不同,他们手上都戴着厚厚的手套,现在是暮春,天气已经很热了,他们却还没有脱下手套,这不禁让人好奇那手套下面藏着怎样的秘密。
李适接过碗狼吞虎咽,碗中是他并不常能吃到的羊肉,没有什么调味所以有些腥膻,因为有些凉了,油脂也凝结了,入口有些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吃了个干净,像他这样对食物十分挑剔的人,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鼓着腮帮子尽力咽着,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是那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