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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   第三十九章

      明湖客栈后院有口废弃的水井,周围用砖石砌了一圈井栏,偏僻幽静,少有人至。晚上言悠悠独自一人端着一盘糕饼来到这里,选了块干净地方放好,又从怀里拿出那块双鱼玉佩,放在糕饼旁,坐在那里,双手交叠对着玉佩祈祷,闭上眼睛,心里对原主默念:“拜托你行行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托梦烦我了,烦的我寝食不安,精神衰弱,脑子都不灵光,怎么帮你啊!”最后又答应明天一早就去查明真相。查归查,至于能查出什么,她就不管了,尽人事,听天命。

      正在念叨,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动,周遭万籁无声,因此听的分外清楚。此时夜深人静,星月无光,一眼望去,黑黢黢,阴森森的,还以为是原主显灵了,顿时吓得她汗毛倒竖,抱着玉佩连退两步,颤颤悠悠问:“谁在那儿?是人是鬼?”

      裴元从树影里走出来,说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你?”

      言悠悠白了他一眼,抚着胸口说:“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小心我问你要惊吓费。”

      “惊吓费?亏你想得出来,我看你就是个钱串子。”

      “钱串子怎么了?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哪一样不要钱?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说,君子爱财,天经地义,只不过取之有道罢了。”

      裴元摇头,“孔圣人听见你这歪曲他的话,只怕要气活过来。”想找个地方坐下,见她坐的青石板上有不少落叶浮灰,觉得脏兮兮的,一时有些犹豫。

      言悠悠见状翻了个白眼,用帕子在旁边胡乱扫了扫,伸手说:“请吧,洁癖党。”

      裴元只得撩起袍角坐下,不满说:“你又编排我什么?”

      “没有编排你,洁癖呢,就是说你爱干净的意思。”

      “不说自己邋遢,反倒嫌弃别人干净,真是岂有此理!”

      “我哪里邋遢了?我刚洗完澡和头发,比你一身汗臭味,干净多了!”

      裴元听她这么说,才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沐浴后的清香,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由得揉了揉,那股香味越发明显,一直在鼻尖萦绕不去,他用力吸了吸,身体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她坐的远些。

      言悠悠收起玉佩戴好,侧头看了他一眼,“好好坐着吧,干嘛呢你?动来动去。”说着拿了块桂花糕吃起来。

      裴元讶道:“这不是你拜神用的吗?就这么吃了?”

      “原来你早就来了,躲在一边偷看,刚才还装模作样问我干什么,哼!”

      裴元没说话。他早就看见言悠悠了,以为只是下楼随便走走,没想到她却闭上眼睛,像是正儿八经在祈福,只是既不跪也不拜更不磕头,甚是敷衍了事。

      “听小唐说,明天你要出远门?”

      “嗯。”

      “石榴回家,你跟去做什么?”还特地向蒲家请假三天,如此郑重其事。

      “我去……秋游啊!”她胡乱编了个理由。

      裴元根本不信,“好啊,那我也一起去,秋游。”

      “不要,你去干什么?”言悠悠瞪他。

      她越是这样,裴元越是非去不可,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你当初被强盗抢劫,失足摔下山坡,落进水里,是石榴家的人救了你?”

      言悠悠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摇头,“不是。”

      “既不是去报恩,那你去做什么?”

      言悠悠一时词穷,干脆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不关你的事。”

      “你不说也无妨,反正到时就知道了。你好好呆着吧。”站起来要走。

      言悠悠喊住他,“喂,你真要去啊?”

      裴元拿话堵她:“我去哪儿,又不关你的事。”

      言悠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说了句“小心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言悠悠和石榴便起床洗漱,将要带的东西整理好。小唐早已套好马车等着。言悠悠在门口没看到裴元,以为他昨晚只是说说,正松口气,忽然听见达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裴元从街头赶来,丢了一包东西到车上。

      她打开一看,是一包切好的酱牛肉,足有四五斤,欢呼一声,立即拈了一片到嘴里,说:“是涂婆婆家的,她家的酱牛肉咸香入味,路上吃这个最解乏了,要是有酒就好了。”

      裴元叮嘱说:“少吃点,小心上火,中午大家就吃这个就饼了。”

      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行人朝城外驶去。

      一出城门,视野顿时变得开阔。天高云淡,气候宜人,道路两旁野草丛生,树木茂盛,偶尔有几只飞鸟扑腾着飞过。放眼望去,远山近水,绿意盎然,令人心旷神怡。

      初秋的早晨,凉风习习,路过一片水塘,满湖荷叶枯败,莲蓬饱满,迎风摇曳。言悠悠见了说:“好久没吃莲蓬了。”

      石榴便说:“这种老,不好吃,要嫩的才好吃。”

      “老的可以晒干炖汤啊,银耳莲子红枣汤,滋阴清热,女孩子吃了,可以美容养颜哦。”

      不一会儿,迎面山坡上有一株高大的柿子树,挂满了或青或黄拳头大的柿子。言悠悠见了,又叫道:“啊,柿子!”问石榴:“现在柿子可以吃吗?”

      石榴很有经验地说:“差不多可以摘了,放几天就能吃,要是等熟了再摘,全要被鸟儿吃光了。”

      她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秋天到了,硕果累累,好多吃的啊。”

      裴元忍不住说:“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

      言悠悠怼他:“那你别吃,餐风饮露,我就服你。”

      天气晴朗,风光正好,几人说着闲话,路上倒也不觉烦闷。临近中午,小唐找了块地势平坦、绿草如茵的地方停下休息。石榴把包袱皮展开,铺在草地上,上面放着烙饼、酱牛肉、包子、鸡蛋等熟食,另有鲜果蜜饯等零嘴。言悠悠坐在草地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感叹说:“咱们好像出来野餐的啊,我小时候,每年都要秋游,就像现在这样,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东西,说笑,游玩,打闹,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呢。”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隔着不同的时间空间,当初的朋友玩伴,还有人记得她吗?
      裴元笑话她:“难怪你成天惦记着吃,原来小时候就这样贪吃好玩。”

      言悠悠原还有些伤感,被他这样一说,气得立马忘了,反唇相讥:“你小时候肯定没人玩,长大才会这样贫嘴贱舌讨人嫌。”

      还真被她说中了,裴元小时候确实孤独得很,又因为长得瘦弱,经常被别的小孩欺负,母亲秉性柔弱,只会让他赔礼道歉,息事宁人,这才坚定了他从小学武的决心。

      小唐见两人又斗嘴,忙打岔说:“那边有条小溪,我去看了,水还算干净,有人要洗手吗?”牵着马到下游饮水去了。

      吃饱喝足再次上路。因为路况不熟,一行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到石桥镇。姚厝在山脚下,离石桥镇还有十多里呢,山路难行,天又黑了,大家只得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住下。镇上客栈自然不能明湖客栈比,大家只能胡乱将就一夜。

      吃过晚饭,石榴整理着明天要带回家的东西,有四匹棉布,两大罐油,一盒点心,明天赶早再买一提猪肉,四样礼便凑全了,另有一对银镯子,是言悠悠送给石榴即将出嫁的大姐的。

      言悠悠坐在床上看着,半晌说:“石榴,你想好了,决定跟着我,不回家了?”

      “嗯。”

      “那也好,以后我也有个帮手,咱俩互相扶持,同甘共苦,说不定也能做出一番事情来。我还照以前那样,每个月给你发月薪,表现得好,还有奖励,如今你也是有差事的人了,跟着我,可要努力学习,用心做事。”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石榴躺在床上,想着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辗转难眠,天快亮时才打了个盹,一听外面鸡叫就醒了,爬起来穿衣洗漱。

      大家吃过早饭出发,马车又行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看见山脚下矗立着一个小村庄,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石榴探出头,激动地说:“到了。”等不及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

      如此偏僻贫穷的村庄,忽然来了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又有裴元这样气度不凡的人物骑着高头大马,顿时招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石榴说:“姑娘,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待我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言悠悠点头,“小唐,你帮石榴拿下东西。”

      石榴一手抱着一罐油,手里还提着一挂肉,见到村口晒太阳的老大爷,上前打招呼,叫了声:“三大爷。”三大爷眯起眼睛看她,“你是——”

      “我是石榴啊。”

      有人认出她来,惊呼:“是姚狗子的女儿!”

      三大爷简直不敢相信:“你是石榴?”见她衣着干净得体,说话落落大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比起往日沉默畏缩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不由得感叹,还是外面的水土养人啊。

      早有人奔去石榴家报信。石榴母亲正在厨房烧饭,闻信饭也不烧了,见到女儿,惊喜不已,接进屋里,拉着手哭了一回。很快石榴爹也从菜地里赶回来,忙不迭请小唐进来坐,又指使大女儿去泡茶。小唐看着面前破败的茅草房,倒也没嫌弃,放下东西,喝了碗茶。

      石榴这才把来意说了,问胡赖子现在在哪里。石榴爹说:“胡赖子自从房子被镇上赌坊的人收走,再也没回来过,听说被赌坊抓走,做工抵债呢。”得知她主家也来了,忙叫石榴娘整治饭菜,带着石榴去村口请裴元、言悠悠他们,见到裴元这等人物做派,不敢怠慢,又忙忙的叫了村长作陪。

      裴元听不大懂当地话,全程面无表情坐在那里,饭菜都没怎么吃,有人跟他说话,不过拱手点头,不失礼数便罢。倒是言悠悠,已经能用当地话交流,想起户籍一事,对村长颇为客气,敬了一杯酒,打听起此事来。

      村长原本以为她是裴元的小妾,见她竟然想落户村里,便知不是,猜她是大户人家或青楼妓院逃出来的,之所以要落户,大概也是裴元想给她弄个清白身份,好对家里有个交代,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摇头说:“户籍一事,事关重大,此事可是要上报知县老爷的——”

      石榴爹却知道情况,说:“村长,你也别卖关子了,这是石榴主家,大家不是外人,要多少银子打通关节你直说便是。”

      村长狮子大开口说:“户籍乃是大事,光是县衙打点的人就有门子、书办、典吏等人,没有五六十两银子只怕办不下来。”

      言悠悠一口答应,“好,那就五十两。不知道可不可以立女户?”若有户主的名头,以后她在外行走办事就方便多了。

      每年户籍登记、注销乃是村长职责所在,县衙的衙役们不会因此特别为难,这五十两银子绝大部分都落入村长口袋。村长收了钱,办事立即变得痛快,说:“女户唯有夫死无子的寡妇才行。”
      言悠悠无所谓地说:“那就寡妇吧。”

      裴元听了半天,才知道她要落户,还是女户,当即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一个姑娘家,立什么女户?”无论如何,坚决不同意。

      “可是我要出门办路引啊,不立女户怎么办?”

      最后还是村长想了个法子,说:“我们村有一个老寡妇,就是女户,去年过世了,你户籍不如落在她名下,若要出门,便开个寻亲的路引。”

      言悠悠只好同意了,问户籍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村长说:“稻谷将熟,如今县衙的头等大事是收粮税,怎么也要等秋收过后。”

      言悠悠答应到时再来一趟。

      裴元听了,却一直闷闷不乐。

  •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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