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裴毓 ...
-
再看那裴王府，裴毓小王爷虽然被关了禁闭，但却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于他而言，无论如何总归都是窝在府里，圣上关了禁闭，反倒给了裴毓一个更为合理的原由让他尸位素餐。
府邸内的花园中，碧柳轻垂，裴毓性懒，不喜摆弄修饰那些花花草草的，所以这园内的布局还是依着曾经老王爷的设置安排。
裴王府的花园大方气派，不若洛家的那般小家碧玉，那整个院子从上方俯瞰是个极为巨大的整整齐齐的正方形，正方形的边由朱红色的长廊围成，最中央处落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小亭子，亭子四方皆为碧水，水上架着分散至不同方向的三座蜿蜒的廊桥，岸上围着碧柳，水上生着不少红莲，风风火火，与当年老王爷的性格颇为相似。
赏景之人坐在亭子中央，泡上一壶温热的茗茶，看着此处春时柳冒新芽，夏时莲花盛放，秋时叶落随水，冬时便更不必说了，坐于亭中，颇有几分百鸟飞尽、万籁俱静的意味。
裴老王爷年轻时征战四方，为这国之边疆领土操碎了心，圣上对他更是宠爱信任，千百年来，国家的虎符皆为武将皇帝各执一半，如若政局不稳，还需把虎符多分几份分给朝中信得过的大臣，但是在这一代，皇上直接将执掌万军的虎符全权交给了裴王爷，并特赐封号“安国明公”。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老王爷一生杀伐，身上血气太重，晚年的裴安国一身毛病，子嗣也只留下裴小王爷一人，听闻京都流言，老王爷临去的前两日总是独自坐在那片碧水之上，看着远去的飞鸟黄莺，低声道着“错了，错了……”。
这般嘀咕了三天不到，威名盖世的安国明公就殁了，而随着安国明公一同殁了的，便是那裴小王爷的一颗赤诚之心。
“小王爷，今天日头这般好，咱这园子里的红莲开的也正是艳丽，不若老朽去托人请几位京都里有名的骚客来赋诗作乐可好？”
说话的是以前老王爷身边的奴才老马，这老家伙自幼便跟随安国明公，一生忠心耿耿，未曾犯过什么大错，老王爷死后，裴毓遣散了所有老王爷身边的侍从女仆，唯独没有动老马，还依旧留他在自己身边伺候，平日里还唤他“马叔”。
老马是看着裴毓长大的。
裴毓小时，老王爷常在边疆，不总是能在裴毓身边，裴毓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胞姐——昌铭公主，公主跟圣上一般心善，见到被猎户打伤的山鸡都要忍不住出手相救，对裴毓，公主更是百般疼爱，从未对自己这个儿子声严色厉过半分，但是小树若是不在其生长时修剪枝桠，任凭它长，那还不戳破了天！这不，安国明公身边的老马看不下去了，老马给远在边疆的安国明公送了封书信，让这府里的第一把手允了由他代为教导裴毓的权利。
从那个时候开始，老马就又当陪读又当先生，时不时的还做个陪练，可能是老马教导有方，也可能是树大自然直，裴毓终究也成了个翩翩君子，国之栋梁，倒是没负了洛枫染对他“半圭辅君，忠国忠民忠天下”的宏伟期许。
可现如今，这孩子已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
浪荡就浪荡吧，别人家的浪荡公子好歹还出门逛逛青楼窑舍，但是裴家这位不一样，他不出门，都是把漂亮姑娘叫到自家府宅里……
外界都传，说这裴小王爷好色之至，一晚上七八个姑娘都还嫌不够……
裴毓听着老马沙哑的声音，他闭上眼睛，恍若蝶翼的睫毛在阳光映射下显得格外清爽了些。
裴毓近日在府上休息，每日只着一身闲适平常的玄色袍子，也不曾束发，缎子一样的黑发便零散的落在肩头，他轻轻颔首点头，发丝都会随着一摇一摆，他坐在石凳上，右胳膊的手肘撑在旁侧的石桌上，右手半握成拳，轻轻撑着太阳穴所在之处。
身边的婢女着一身淡淡的水绿色长衫，手执一把白玉柄的团扇，慢慢的，一下又一下地扇动，微风吹拂而来，还带着些软玉红香的味道。
裴毓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马叔，灵璋有些日子没去子苑府上了，你可有派人前去洒扫？”
老马躬下腰，有些支支吾吾。
裴毓慢慢睁开眼，如鹰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嗔恨，“马叔何故慌忙？”
老马揪了揪衣袖，艰难道：“小王爷，今日，咱们安插在洛府上的人跑了……”
裴毓闻言，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去，他弯了弯嘴角，语重心长地说：“莫不是真的被谣言吓跑了？如此小事，马叔何必这般害怕，不见了寻回来便是，实在寻不回了，就再找一个，反正我们也从未向这些喽啰透露过身份。”
说罢，裴毓又挑了挑眉，砸了咂嘴，大言不惭道：“当然，就算是我替子苑收拾旧居的事情传出去，我也无甚可怕的……”说着，裴毓还拿起了桌上一只青白色的茶壶，朝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茶。
他举起杯，刚欲饮茶下肚，坐直身子，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后方的老马还弯着腰，裴毓的眉毛蹙了蹙，他放下杯子，朝着一众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才慢慢地开口说：“马叔有何话，不妨直说。”
老马看周围四下无人，压了压嗓子，低声道：“小王爷，今日那人跑了之后，我曾命人前去洛家老宅，这才发现宅子里进了人，我打听一番，方知是两位相貌俊秀的公子入住洛府。听闻，这两个公子一个一身靛蓝色的长衫，意气风发，束发佩剑，另一个穿着青色衣衫，面容俊秀，恍若天人……这二人入京都时行事低调非常，若非是咱们格外关注洛家老宅，恐怕都并不知此二人入京。小王爷，我怀疑……会不会是洛家子苑公子回来了……”
裴毓手里的杯子突然落地，阳光穿过那白玉，在地上映出一片清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裴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