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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那天下午,威尔米娜走进图书馆,看见爱德华兹正伏在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她悄悄走到他背后伸头去看,惊奇地发现那是一本传记。
      “你的魔药课论文写完了?”她突然出声,在爱德华兹被吓一跳的同时伸手抽走了那本书,“啊,爱德华兹,你这么小就开始思考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原来那不是书,是一本魔法部的招聘指南。上面有对所有职位的介绍以及晋升要求。
      “得了吧,难道你没有想过吗?”爱德华兹撇撇嘴抢回手册,“我知道你想做魔法部部长,很不幸的是,你不可能是第一位女部长了。”
      “也许我会是最年轻的呢?”
      “你觉得你能获得多少人的支持呢?”爱德华兹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指翻动一页页纸张,“魔法法律执行司……他们几乎只招纯血,威尔米娜。”
      “你的目标是法律司司长吗?”
      “才不是。”书定格在某一页,“神秘事务司。”
      威尔米娜愣了愣,在爱德华兹并不开玩笑的严肃神情里她慢慢睁大了眼睛,露出惊异的神情:“嚯!——那可比法律司还不容易呢!”
      “如果我成功了,”爱德华兹稚嫩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满足的微笑,“我会是第一个非纯血的缄默人。”
      “我讨厌血统论,爱德华兹。”
      “嘘,你不能说出来。”他警觉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我们必须要赢得他们的支持。”
      “唉,我知道。”她无精打采地摊开魔药学论文,“等着瞧吧,等我博得他们的信任,等我站在一个够高的位置上之后……”
      在那个晚上威尔米娜翻来覆去想着爱德华兹的话。是的,他们必须得讨那些纯血家族的欢心。因为他们两人既不算是完全的混血,又不算是完全的纯血,这是所有血统里最容易打擦边球也最容易两头不讨好的血统。威尔米娜翻了一个身,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我猜,你大概不会对我的故事感兴趣。你是那样傲慢、那样自以为是的一个人,除了你自己以外,你谁也不爱、谁也不关心。倘若你已读到这里,那么我愿意再请求你一次——读下去,读下去吧!
      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些话都写下来。但是当我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勉强抬手写下一行行文字时,它们突然争前恐后地跑进我的脑海里,跳动在我的笔尖。我仓促地写下这封信,目的只有一个: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的一生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即使你从不知道我。
      我仍记得你进入霍格沃茨的那一天。我和其他人一样在礼堂里第一次看见你,你慢条斯理地走到分院帽面前坐下,不像别人那样慌乱,但是略显缓慢的动作暴露了你内心的紧张。事实上,在你踏入礼堂前,关于你的流言就已经传进了我的耳中。那些在列车上经过你的包厢的学生们说你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一位和你搭了话的级长说你很有礼貌……更重要的是,一些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害羞又兴奋地交换着情报,其内容无非是她们从你尚还稚嫩的面庞上看出了日后被你当作一件趁手的武器反复利用的英俊轮廓。
      “阴郁的美感”,她们用这个矫情的词汇来称赞你。我不是一个十分八卦的人,但反复咀嚼几遍她们的描述后,我不觉在脑中幻想出你的模样:也许你有一头黑发和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有傲慢的气质——所以,当你真正出现在人们眼前时,我感到非常意外、深受震惊。我以为你会是个不可一世的傻小子,但我眼前的你分明非常温文尔雅、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我的惊讶简直难以形容,的确,你有种奇特的魅力。但是我真的吓了一跳。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在这最初的一瞬,一种神秘的直觉就让我察觉到了你皮囊下隐藏的秘密。不仅是我,在所有人与你有了几次接触后,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一种感觉:你是一个分裂的人。你既是一个合群、礼貌、博学的好学生,同时也是一个危险、自负、贪婪的恶人。
      后来你的所作所为证明了我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你有着双重面孔,一副是对外人所展现出的光亮的一面,在它的反面则是只有寥寥数人可以洞察到的阴暗面——这种最深藏的两面性是你苦心孤诣想要藏下的秘密。我很高兴我成为了看透你伪装的一个人,我也很高兴我不是唯一一个识破你真面目的人。
      你现在明白了吧,汤姆,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并非善类,然而我依旧着了魔似的被你吸引。尽管在理智与感情里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此后许多个惊梦而醒的深夜,我还会因当初徘徊在地狱边缘的时日感到后怕。只差那么一步,我就要和布莱克小姐等人一样,沦为你的棋子、你的傀儡、你的手下败将和你的臣仆。

      你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或者一枚掷入溪流的鹅卵石。你轻易搅乱了我平静的生活,以一种强硬的姿势进入我的视线。汤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我以一个青春期女孩所具有的所有傻劲儿,去追根究底探查关于你的一切。
      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我害怕别人——尤其是爱德华兹——会察觉到我的心思,因此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藏起我对你的好奇。但那并不妨碍我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观察你。我渐渐摸清了你的作息时间,也记住了和你常有往来的人。你可能会觉得这一番举动挺毛骨悚然的,其实当初我也感到很无措:为什么这种偷窥狂似的行径会由我做出来呢?我试图做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不那么去注意你。可是我的努力全都白费,这一切非但没削弱反而增强了我对你的好奇心。
      你是一个狡猾且势利的投机分子,汤姆,我一眼就看穿了你。我注意到你只和那些“有用”的人来往,其中包括以罗齐尔、特拉弗斯为首的纯血统们,还有对你特别偏爱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至于别人,你对他们也相当有礼貌,但是你的神态并未逃开我的眼睛——你的笑容里没有诚意、你的嘴角会在他们视线挪开的那一刹那撇出一个不屑的蔑笑——它们暴露了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汤姆,你一直都看不起他们。你看不起弱者,无论是学业平平者、出身普通者,还是不善言辞者。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预先嗅到了围绕在你身上的黑暗气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经常会钦佩自己的敏锐。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你冠上“黑暗公爵”的名字前就识破了你的真面目,但我有幸是其一,或许也是最早的人之一。
      但是看破并不意味着什么,正如当年的我尚不明白好奇心也可以演变为爱情一般。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正式相识的那一日,那是我永远迷上你的那一天、那一刻。那天晚上,我和爱德华兹一同去赴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约。我和他,还有几位相熟的同学站在门边聊天。这时你来了。在时钟敲响的那一刹那,你以你那种从容不迫的、不疾不徐的步伐沿着走廊走来。我清楚地记得在钟声敲响第一下时我看见了你,最后一下时你已走到我面前。你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你。我猝不及防地迎上你那双如古井般冷淡无波的眼睛里,然后我仓皇地退后一步让开了道,心脏怦怦直跳。你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含着客气的笑意,我忽然辨不清其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然后你又冲我一笑,用一种非常低缓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看来你就是威尔米娜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汤姆。从我接触到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之时起,我就朦胧意识到我们之间的交集不该仅限于此。我后来才知道,你天生擅长用这种柔情蜜意的目光去引诱别人。你用这种无声却荡人心魄的方式去吸引她们簇拥到你的身旁,这是一个天生的诱惑者的眼光,你向所有有利可图的人投以这种脉脉含情的目光——譬如我,譬如史密斯夫人,譬如布莱克小姐——我知道你对我们并没有爱慕,可是你惯于用这种方式在我们心里点起火,因为我们总会心甘情愿、前赴后继地上钩。你不会谈情,也不屑说爱,但你早已学会利用自己的魅力去诓骗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一个危险的人。你不仅危险,还颇有眼光。彼时我只是被斯拉格霍恩不经意夸赞过几句的学生,但你不知为何预先探知到了我未来的锦绣前程,并抓紧时机在我身上下了重要的一注——我想我和你之间勉强算是棋逢对手。在我识破了你的面具的同时,你也看透了我。

      “你在看谁?”爱德华兹问。我一下子答不上来。我总不能承认我在偷偷注视着你吧?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但当时,面对爱德华兹的随口一问,我迟疑了一秒钟。在那转瞬即逝的一秒钟里,许多疯狂的念头掠过我的脑海。我几乎疑心你从我面前走过时以某种绝妙的手段给我下了迷情剂,否则我怎么会突然昏了头?
      好在我的情迷意乱也仅仅持续了一秒。
      “在看斯拉格霍恩教授。”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无害的谎言,“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喜欢天鹅绒啊?”
      “你是真的威尔米娜吗?”和我们聚在一起的其他几人先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真不像你的风格!”
      他们的打趣及时化解了我方才的慌乱,我舒了一口气,附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这时我无意间抬头撞上了爱德华兹的视线,他也在笑,眼睛眯起来成为月牙的形状。我突然对他生出一丝歉疚,于是我鬼使神差又再自然不过地拉住他的手:“不许笑啦!走吧,咱们一起去跳支舞,我很喜欢这首曲子的前奏。”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那个晚上我没有再看见你。我和爱德华兹跳了一支舞,然后就一如既往地端起酒杯投入无休止的交际之中。七年级的N.E.W.Ts的考试将会占去我们的大半精力,因此这一年将是我们巩固社交圈的最好机会。我既不排斥也不热衷这种目的性极强的社交方式,从一方面说我必须要获得多方支持才可能触及我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从另一方面说如果我不花这么多工夫去曲意迎合各种人,也许我会活得更简单也更开心。
      但是我相信这种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我的心中有一个宏愿,为了达到它,我甘愿放弃另一些东西。
      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是如此,汤姆。你我都是迫于现实而不得不借力向上攀爬的人,唯一的区别在于,你的终点是我憎恨的地方。

      我未必是在那短暂的一个对视之间就爱上了你,不过我知道那是故事的起点。
      你身边从不缺死心塌地、舍身忘记地爱慕着你的女人,她们疯狂地被你所吸引,甚至不惜为了这无望的单恋而低声下气、曲意逢迎。我自认比她们高明一些:我从未一头栽进对你的迷恋里,让你主导我的灵魂。我从未让你占据我的整个心,也不曾把我的全部生命都和你的交缠在一起。
      我说过,我对你的爱,或者说喜欢,是极为克制的。倘若我不说,这会是一个被带入坟墓的秘密。
      当你阅读到这里时,我希望你已经想起了我——作为威尔米娜的我。
      有很多人把爱情视作为玩物,他们玩弄爱情就像摆弄一个玩具。他们夸耀自己的恋爱史,叙述的口吻与炫耀自己偷偷抽的第一根香烟而并无不同,这样放纵的行径让他们在少年时代就将爱的能力消磨殆尽。往后既不配,也不能够去再去爱。
      爱是什么?
      当我静默地挂着假笑聆听某些人吹嘘他们的风流韵事时,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心里暗自看不起那些在十来岁时就把爱情看作儿戏的女同学们,她们会在宵禁后仍逗留在外面,直到夜半时分才悄悄溜回寝室。我作为级长曾在巡逻时逮到过那么几位,她们总是嬉笑着说“威尔米娜,你就原谅我们一会吧”,但是我们彼此都知道,这不会是她们唯一一次夜游。
      那么像我父母,以及爱德华兹的父母那样的婚姻怎么样?他们看上去那样般配,那样旗鼓相当。在家里也总是相敬如宾,几乎从不红脸。这样的婚姻大概有些过于理智,但未尝不好。我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我未来的生活——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我会望着爱德华兹发呆。如我所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若无意外发生,他会是我以后的丈夫、我的孩子的父亲。
      我介意吗?也许并不。我以挑剔的目光衡量着爱德华兹的方方面面,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虽不完美,却非常适合我。况且所有人都已默认我们是一对,在我放假回家时我的父母也会自然而然地在餐桌上提及我们以后的生活……你可以领会到困扰我的东西吗,汤姆?你是自由的,你从未经历过这种被规划完美的生活。
      可我身边没有别人,我没法向别人诉说我的心事,没有人指点我、提醒我,我毫无阅历,毫无思想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象跌进一个深渊。我渴望一个知音,我知道那人不会是你。从那惊鸿一瞥中,我已明白离你太近绝不会有好下场,即使你在不知不觉中已偷走我的心。我会不时地突然想起你,哪怕我正在做的事与你无关。这让我备受困扰。我迫切地需要找点什么事来做以求转移注意力。说起来很尴尬,汤姆,我在这一阶段学会了化妆和打扮。朋友们对我突然燃起的追求美丽的热情感到既错愕又喜出望外,她们带我去逛霍格莫德的服装店、教我挑选适合自己的东西。我觉得我是个挺聪明的人,除了学习以外,在这些杂事上好像也一点就通。我存了好些年的零花钱总算有了用处。我通过猫头鹰邮购买了一堆有用的和没用的东西。那天早上,我认真地编了头发,在嘴唇上涂上薄薄的口红——我没敢用上我的全套武器,以免突然吓到别人——当我慢吞吞走进礼堂时,我紧张地抓住了书包,唯恐招来调侃。
      但是没有!没有!长桌边一大半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但我仔细看了,我确信他们没有半点恶意。我压抑住想笑的冲动移步到我惯常的座位那边。爱德华兹正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我:“早啊,威尔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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