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昼与夜》一粒芝麻

1、第 1 章

　　结束收获颇丰的阿尔巴尼亚之行后，他返回马尔福庄园。阿布拉萨克斯告诉他前几天他同罗齐尔等人见了一面，诸事顺利。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话，顺手翻了翻搁在茶几上的《预言家日报》。与此同时，阿布拉萨克斯交给他一封寄到马尔福庄园的信，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收信人那栏所写的名字却同时引起了他的兴趣和怒火——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用旧日的名字称呼他了——这封信字迹陌生、摸上去挺厚，阿布拉萨克斯识趣地退了出去，他干脆舒舒服服地往扶手椅上一靠，点上一支雪茄，拆开信封。
　　这封信大约有二三十页，笔迹陌生且凌乱。与其说是一封信，毋宁说是一份匆忙写就的手稿。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去拿起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可是无论信封还是信纸都没写上寄信人的名字，就连个落款也没有。有诈！他的头脑里本能地冒出这个念头，然后目光落到了新的最上方——
　　“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这无头无脑的话算是开头，也算是称呼，亦算标题。他不胜惊讶地停了下来：这是在说他么？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精美礼盒。我的助手告诉我它是在一大早由猫头鹰邮差送到魔法部的。我拿起来晃了晃，很轻，里面有一个更小的盒子在微微摇晃。
　　“会不会是谁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助手送文件时笑着猜道。
　　“说不定呢。”我让她离开，然后坐在桌子前拿出小刀裁开了纸盒。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玻璃糖罐，糖罐口系着一根深绿色的丝带，丝带边缘绣着银线。
　　我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当然，你是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汤姆，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才想明白一件我早该看懂的事：你不懂爱。
　　你的心不是空的，它被欲望和野心填满。但它是冷的，比冰还冷，比摄魂怪的吻还冷。你不爱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也许你还爱权力，权力是你唯一的情人。
　　我的手颤抖起来，我欲盖弥彰地一挥魔杖合上了办公室的门。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谁会在乎魔法部部长是不是吃了两枚软糖呢？但是我心虚，我害怕。我战栗着将糖罐贴近自己的嘴唇，然后拿起了被放在盒子底部的卡片——
　　“生日快乐，亲爱的威尔米娜。”
　　是你的字迹！
　　我不可能认错。汤姆，这果然是你送来的。
　　现在我躺在圣芒戈空旷冰冷的病房里给你写信。我一生从未对旁人吐露过心底的衷情，我本想孤单地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而在这可怕的时刻、在死亡的边缘，我退却了。除了你以外，我还能跟谁去说？或许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肺部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四肢疼痛麻木。我已濒临死亡，治疗师说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梅林很快就会把我带走。我的手在颤抖、眼前发黑，也许我无力写完这封信，可我仍想振作起来和你谈一次。仅此一次。汤姆，即使你从未认识过我。
　　我要单独和你谈谈，将这个秘密亲口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我的一生一直被你纠缠，而你却对此一无所知。幸好我快要死了，否则我绝不会有勇气将话说出口。我惯于沉默，从生到死都是如此。你不必告诉我答案，我早已料定你的回答。这封信，只是一个已死女人的故事而已。

　　我要把我的一生都告诉你，汤姆，我的一生是因你而折转的。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一盘步步为营的棋，或是一条奔腾的长河。在我出生之时，我的父母已替我描绘好了未来。他们都是麻种巫师，相遇于霍格沃茨，都怀有在魔法部里大展拳脚的野心。只是如你所知，魔法部里有一道无形的墙，把麻种和混血隔绝在外面，只允许高贵的纯血统们涉足其间。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我父母的鸿志亦夭折于无形的打压之中。当然，他们尽力攀上了高峰——我出生时，我父亲是逆转偶发事件小组的负责人，我的母亲则是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的资深专家——但这对于他们来说远远不够。因此，作为他们的长女，我生来就注定要肩负父母的愿望前行。原因无它，只因我是我们家的第一个“纯血”而已，这意味着我，或我的孩子，将有机会成为第一个打破壁垒的人。我坦然接受了他们对我所怀的期望，并肩负它成长。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出生时所拥有的就已经超越了很多人穷极一生才得到的，因此我完全有能力也有必要去争取更多的东西。那时世界是为我而开始的——请不要不耐烦，汤姆，请花一些时间来听我啰嗦。我的一生光辉无暇、完美无缺，唯一的意外就是你，即使你不是有意而为之。
　　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里只有很少的人——我的父母、弟弟，还有隔壁的塔夫特一家。塔夫特先生是我父亲的同窗好友，也是后来在魔法部的同事。他在体育司工作，与我的父母没有利益冲突，从现实角度来说，这也是他们友谊长存的一个重要原因。
　　塔夫特家的独子爱德华兹是我的童年玩伴。我们年纪相仿、都被父母寄托了美好的愿望，自然而然也成为了亲近的同伴。爱德华兹从小就是一位守礼的绅士，他唯一一次做出出格的事，是大约八九岁的时候。他同我打雪仗时不小心用一个挺硬的雪球把我的额头砸的流血。当晚他的妈妈带着他上门赔罪，我的父母毫无芥蒂地表示了谅解，而我则捂着已被医好的额头，愤恨地盯着爱德华兹，心里盘算着如何让他也吃一回亏。
　　“等着瞧。”在我们的父母盛情邀请他们母子留下共进晚餐时，我小声威胁道。
　　爱德华兹露出一个讨厌的微笑：“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来砸我啊。”
　　我当然不会犯傻在大人眼前挑事。我从小就显露出了绝佳的耐心。我的计划十分简单：等我们到了霍格沃茨再来算账。
　　是的，霍格沃茨。我知道你很爱那个地方，我也一样。也许霍格沃茨对你来说是逃离黑暗、找回自我的地方，但对我而言，那将是我证明自己的地方。
　　我至今都记得我去霍格沃茨的那一天。我的爸爸妈妈表现地比我还要焦虑，他们反复追问我是否记得带这个、是否记得带那个；我的弟弟追在我身后恳求我给他寄蜜蜂公爵的糖果；我的妹妹问我能否让她也摸一摸魔杖。而我则拎着猫头鹰笼子，趾高气扬地像一只花孔雀似的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招摇而过。
　　“哟，”我们毫不意外地遇见了塔夫特一家，爱德华兹挠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带着那种讨人厌的、露出六颗牙齿的笑容，“别那么得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宣誓就任魔法部部长的呢。”
　　“呵呵，说不定我真的会呢？”我嘴上这么说，却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下过分张扬的表情。他当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于是他笑的愈发灿烂了。
　　“记得给我们写信。”我的妈妈叮嘱道。
　　“好好学习。”我的爸爸反复强调。
　　我从列车的车窗里探出身子对站台上远去的家人们挥手。这次离别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痛苦，因为我心里有憋了多年的远大理想。我知道我是去霍格沃茨做什么的，而我对自己的未来也早已有了明确的想法。
　　在我竞选魔法部部长时，我的政敌曾引用数位昔日同窗对我的评价来攻击我。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傲慢”。你觉得我过分傲慢吗，汤姆？是，我是一个傲慢的人。我不会否认这一点，也不以此为耻。尽管后来我渐渐学会收起锐气，披上和善的外皮，然而，从生至死，我始终将自己放在一个凌驾于旁人的层面上。
　　至于你，汤姆，我说不清我对你是怎样的感觉。我承认我曾折服于你一手建立黑暗帝国的大业，但我一直蔑视你所信奉的理论，尤其是在我知道你原本的姓名和真实的出身的前提下。
　　我说的太远了，回到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吧。我一直清楚地记得开学首日发生的点点滴滴。我记得在窗玻璃爬来爬去的那只巧克力蛙；记得为了争抢一个包厢而差点动手的高年级学生们；记得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也记得爱德华兹对我说的话——
　　“现在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爱德华兹说。
　　“哦，放心。”我故意气他，“我会照顾好你的，别怕。”
　　“喂！”
　　从这一刻起，我和爱德华兹的关系在玩伴以上又加了一层：盟友。
　　爱德华兹是我一生里最信任、最可靠、最默契的盟友。即使在我们结婚生子以后，我们的盟友关系也不曾退居于夫妻关系之后。它就像是一根最坚实的绳子，将我和爱德华兹牢牢牵绊在一起，永远无法抽身离去。
　　纯血巫师看不起我们这种竭尽全力往上爬的人，麻种巫师又自觉与我们不是一类人。汤姆，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诡异，是不是？
　　我和爱德华兹确实是一对明星搭档。甚至于，我们在开学的一星期内就声名鹊起。在极年幼的时候，我们就分别从各自的父母那里学到一条重要的东西——亲近混血和麻种巫师，远离纯血巫师，尤其是那些信奉血统论的人。
　　这条训诫在我们入学后派上了极大的用场。我们总是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既与麻种学生们谈天说地，又不去过分亲密；既不去追捧那些来自“古老纯血家族”的同学，又不拒绝来自他们的友谊。我们无师自通地将父母传授的官场上的圆滑手腕运用到校园里，这使得我们立刻脱颖而出，成为所有人都想交朋友的人。
　　你是否觉得我在夸夸其谈，汤姆？我没有。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在我的一生之中，人们最常用来形容我的词就是“完美”，其次是“冷静”，第三是“随和”。我是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汤姆。你是黑暗公爵，而我则是光的女儿。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会永远成为别人口中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完美的传说。但是你，汤姆，你是光圈下的阴影，是乌云后的天际线。你是我一生里唯一的不完美、唯一的不冷静、唯一的不随和——即使我从未让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