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昼与夜》一粒芝麻

3、第 3 章

　　我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如果一个人的心里装了另一个人，那么他们就会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偶遇彼此。你在我眼前出现的频率骤然提高了，此前我只是从朋友们的口中听说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在那几个月里，你频频从我面前走过。我仔细掩饰着自己对你的过分关注，即便你一出现我的心就会像根琴弦似的颤动不停。
　　我始终无法确定你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我对你的窥视，如果有的话，又留意到了多少？我不想知道答案。在那短暂的几星期、几个月里，我突然顿悟了“初恋”的意义。我第一次对一位异性生出一种朦胧暧昧的、说不定道不明的情愫。这种心理上的变化一度让我辗转反侧、整夜无眠，在那段时间里我过得浑浑噩噩，宛若行尸走肉。我的变化瞒不过所有人，至少瞒不过爱德华兹。我猜他多少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从未揭穿我的掩饰。
　　我始终觉得亏欠爱德华兹。他容忍了我的心猿意马，并从不说破我的心事——年少时如此，后来也如此。在我的一生之中，我从未开诚布公地与爱德华兹谈过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因此我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答案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如果说我与你的邂逅是冰与火的碰撞，那么我和爱德华兹之间应该算是冰川与海的关系。他接纳了我、成全了我，至生至死都是如此。
　　让我清醒过来的人是斯拉格霍恩。那一天魔药课后轮到我留下来收拾教室，当我结束我的工作时，我突然听见了你的声音。一种莫名的心慌让我背过身假装自己在收拾东西，实际上我只是想逃避与你的对视。在我提起书包往门边走去时，斯拉格霍恩却叫住了我：“这个给你，亲爱的威尔米娜。”我当然认识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液体，福灵剂，非常珍贵也非常迷人的魔药……“谢谢你帮我收拾教室。”他冲我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我匆匆忙忙地道谢，并没有多看你一眼。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摆在柜子上的一张合影。我隐约记得照片上的人是斯拉格霍恩和某位当红魁地奇球星——
　　然后，我骤然清醒了过来。
　　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终于渡过了为情所困的尴尬阶段。在那个早晨我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感到生命再一次回到了我的躯体之内。然后我做出了决定，我将把这段似有似无的暗恋永远埋入心底，不说不提。

　　七年级时我和爱德华兹如愿以偿成为了男女学生会主席。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毕竟我们的方方面面都算是霍格沃茨范围内的佼佼者，这个结果实至名归，甚至有几位亲密的好友私下里对我说这项荣誉来得太迟。
　　虽然嘴上冷静，我心里其实还是暗自高兴了好一段时间。学生会主席是比级长更荣耀的嘉奖，这枚小小的徽章意味良多。但是，我的父亲却反常地泼了一盆冷水。他警告我不要得意忘形，并告诉我，相对于我以后要走的路，学生会主席大概是最轻松的一个职位。
　　“过于锋芒毕露未必是件好事。”他告诉我，“但是韬光养晦同样不保险。”
　　我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我的父亲已成为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副司长，而我的母亲则升迁为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的负责人。从表面上看，他们是一对手握重权、珠联璧合的权贵夫妇，然而实际上，我的母亲领的是个闲职，我的父亲说到底也只是“副司长”。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隔。爱德华兹的爸爸倒是被提拔为体育运动司司长，可是这同样也是一个较为边缘化的部门，而且他的手下全是不好得罪的来自纯血家族的各色少爷小姐。
　　我想你是能体会到我的意难平和不知所措的。这道无形的天花板截断了我们父辈晋升的道路，亦警告我们不要妄图偷走属于别人的奶酪。
　　这很荒唐。我们生而不平等，尽管法律声称我们是一样的，但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们不一样。
　　这同样也是我和爱德华兹青梅竹马却始终没有挑破那层纸的原因：如果有人听说了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有联姻的可能性，那会发生什么？
　　我们繁花似锦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算是那些“大人们”的施舍，他们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我们就会从天堂坠入地狱，甚至无法在人间停留片刻。
　　彼时我尚不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而后来，在我了解到你的打算和你的计划以后，我并不惊讶，甚至觉得这本该如此。考虑到你早年的境遇，我可以理解你对麻瓜血脉的敌视，尽管我并不赞同。你走上了一条和那些纯血统们一样的道路，即以无情镇压的方式妄图将“异类”消除，但是汤姆，也许你伪装的太好，最后连你自己都忘了你其实也是异类中的一员。
　　如我所说，我在很早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你心中黑暗的念头。你生性狡猾，可是你也不是没有露出过马脚。
　　那是1943年的复活节前后，一个诡异的谣言开始在学校里散播开来：有人声称霍格沃茨里出现了一只神秘的怪兽，它会要了别人的命。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个寻常的鬼怪传说，谁知后来却越传越真。有□□提出建议说要仔细调查一番，但是佩蒂特校长却认为没必要大动干戈，搞得人心惶惶。于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我和爱德华兹私下里探查了一番，却发现这些谣言的源头是斯莱特林。
　　你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汤姆。正如你也同样清楚桃金娘的死因和鲁伯·海格被开除的原因。
　　而我怀疑你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你在斯莱特林的那群友人，以及围绕你们的一些神秘流言，还有你指证海格豢养怪物的事情——当所有巧合碰撞到一起时，真相就再明了不过了。

　　（该情节缺失）

　　那匆匆而逝的一场谈话让我感到窒息。我本以为这场私下里的谈话应当成为一段不可言说的甜蜜回忆，然而它却成了一个可怕的时刻；我本以为你行走在地狱的边缘，谁知道你早已堕入深渊。
　　斯拉格霍恩叫我去他办公室时我没有怀疑，可是我刚一落座他就猝不及防地提起了你。“以前我跟汤姆聊过一次。”他的开场白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可能……”然而，他却没有说下去。他可能怎样？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他对你说了什么？他也预感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桃金娘的死，直觉告诉我你与这场悲剧脱不开干系。可是斯拉格霍恩却显得格外不安，他颠三倒四、东拉西扯，迟迟不引入正题。在我们喝了好几杯蜂蜜酒、吃了一整盒菠萝蜜饯后，他总算迟疑不定地问我，我和你都谈了些什么。
　　在那个瞬间，一股热血涌到我的心里，我冒冒失失地开口：“他是个危险的人，对不对，教授？”也许我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也许我是想为你辩护。无论如何，从斯拉格霍恩的表情里我看到了那个答案。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双唇张开、轻轻翕动。那张总是笑眯眯的面孔上首次浮现起惊慌失措的神情，然后我知道，你完了，汤姆。我不记得那天是如何收场的了，总之，当我离开他的办公室时，爱德华兹等在门外。他面带忧色地迎上前来，告诉我他偶然窃听到了罗齐尔等人的谈话，他们反复提起禁林，语气里充满崇拜。
　　你要去吗，威尔米娜？他问我。
　　那时我全副心思都放在你究竟在做什么这件事上，而忽略了爱德华兹的神情。因此我永远不会知道他那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显然，我让他失望了。我果断地感觉到，我需要一个答案来斩断心结，否则我就永远不可能将你抛之脑后。尽管爱德华兹竭力劝说，我依然固执地在夜间潜伏到禁林边缘。一种内在的力量像磁铁一样把我吸引到这里，冥冥之中似乎梅林承诺会给我一个解释。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到底图什么。其实我已经下定决心也十分清楚地明白你我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你可能会取笑我的幼稚，可是汤姆，要是你知道我是如何趴在灌木丛里忍受飞虫叮咬却一动不动，仿佛被某种难以捉摸的力量所驱使而坚持蛰伏直到半夜钟声敲响时——我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却像是永恒一样漫长——要是你知道了我的挣扎、纠结和悲伤，你还会取笑我吗？那十二下钟声如今仍在我耳边回荡，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的血液凝结不动，我凝神注视着，看你一步一步穿过门厅、越过草地、走入禁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