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菲其弥章》安随悠

96、关于兴趣班

　　梅姝英拧了拧眉，叹了口气。
　　也许，真的得放下架子，去包厢里倒酒了。那样来钱又快又多。
　　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梅姝英愁眉不展。在这里，个个都是人精。她在大堂端盘子，安全是没得说的，可拿的钱也清淡得可以。虽然比做家教多了些，可谁能知道她爸爸现在生意有点起色，反而要的钱更多了呢？
　　这里的天很高，比她家乡的天高多了。她的家乡，终年云雾缭绕，天很低，她的向往也曾经很低。可来了这里，看到陌如玉，她突然就悸动，突然就好高骛远，突然就发现天高地厚这个词不仅仅是字面所能理解的。
　　陌如玉就像那远处的遥不可及的太阳，那么光明，那么灿烂。她想探出头去望一眼，却害怕危险。他的眼神从不在她身上停留过，可他如松挺拔的身子，却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她多么希望他是那个踏着七彩云霞到来的英雄，让她不用那么辛苦地读完大学，平平稳稳地找份工作，平平稳稳地过上正常的生活。他坚定的眼神，给了她莫名的安定。
　　对阳光的渴望，让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在公车的车窗玻璃上，以为能得到温暖的慰藉，结果是萧瑟的冷意让她不自觉地缩回了手。
　　自嘲地苦笑一下，她扁了扁嘴，回归面无表情。
　　在梅姝英的侧后方，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她的侧面，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姐姐，你看！我连续两次考了全班第一呢！每次都是语文数学英语都100分！”
　　一进门，等待已久的许沐沐便冲了上来，手上拿着盖着小红花的试卷。
　　“这孩子，一听说你今天可以来给他辅导功课，从放学接他回来就一直跑到阳台张望这楼下，都不专心做作业了。”
　　赵玲香嘴上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充满了欣喜。
　　“玲香姐，我还担心这段时间没过来，沐沐会不适应。看来我们的沐沐很聪明啊，知识掌握得真好！你看，这几个地方我们暑假还没讲过，你都能做对呢！说明你上课很认真，作业也完成得很好！来，想要什么奖励呢？”
　　梅姝英换了拖鞋，半跪下来认真接过沐沐的试卷看了一下。果然，沐沐知道她是真的用心研究他的答题情况，高兴得在她脸上啵了一口，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先溜回了房间。
　　“这孩子……姝英，真的谢谢你，沐沐的学习习惯很好，我几乎都不用怎么操心。”
　　赵玲香摇着头大笑，等梅姝英起身，由衷地表达感谢。
　　“玲香姐，我是沐沐的家教老师，收了您的钱，肯定要辅导好沐沐的功课。您能让我改成下午过来辅导沐沐，我可以在晚上更好地完成我的学业，我更加要感谢您。”
　　梅姝英的脸晒黑了些，此时脸上微微的红晕，反而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与众不同的美丽。
　　“黑了点，不过应该很快就能白回来的。我这里有些面膜，上次买太多了用不完，先放你书包，等下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用。”
　　赵玲香把玄关处的一个袋子提起来，里面的面膜都是没有外包装的，放进梅姝英的书包刚刚好。
　　“玲香姐，我……我从来没用面膜的……”
　　梅姝英有点难堪，不肯拉开书包的拉链。赵玲香怎么可能送她用剩的面膜呢？肯定是特地买了送给她的。
　　“女孩子要学会保养，你现在年轻，满脸都是胶原蛋白。可是京都这边的空气干燥，你看，才这么几天，你的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脸上的水分流失一开始是感觉不到的，等到脸上长斑了，你怎么敷面膜都晚了。没事，玲香姐的面膜很多，你帮我用着些。我就是看到特价买多了，下次手痒再买，用到过期都用不完，别浪费！你再和我客气，我就要生气了啊。”
　　赵玲香不客气地将面膜塞到梅姝英的手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佯装发怒。
　　梅姝英没办法，皱皱眉头，只好软了语气。
　　“那谢谢玲香姐了。我就先进去辅导沐沐的功课了，不耽误你们的时间。”
　　梅姝英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她等一下得赶一些，才不会迟到了。那么多天没去夜总会，谁知道生意还能不能那么好。何况，她今晚要申请到包厢里送酒赚外快，得早点到才行。
　　“你这孩子，太实诚了。去吧去吧！”
　　赵玲香笑着目送梅姝英去沐沐的房间。
　　傍晚，梅姝英辅导足了两小时才走出房间，脸上有微微的紧张。
　　“香姐，我赶公车，先走了啊，明天见！”
　　刚刚趁着沐沐在做题的时候差了一下，她要坐的公车路线有些塞，她得快点赶下一班车才行。这边的交通，傍晚一塞，就是塞到让人怀疑人生的那种。
　　“明天……见……”
　　赵玲香还没说完，梅姝英已经进了电梯，匆忙离开了。她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去，看见沐沐站在房门前。
　　“沐沐，怎么啦？”
　　赵玲香走到沐沐面前，蹲下来摸摸他的头。
　　“妈妈，我觉得姐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她整节课就只是看我做题，给我讲题，连我剪了个新发型都没有发现。”
　　沐沐一脸的失落，开学前，他换了只铅笔，梅姝英都能和他评点一番呢。
　　“姐姐开学了，肯定比放假的时候忙啦。她有自己的功课要完成，还要准备好辅导你的资料。你看，这些题都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写的，现在还有多少老师这么认真准备上课的资料呢？”
　　赵玲香牵着沐沐的手到沙发那里坐下来，倒了杯水给他喝，微笑着帮梅姝英解释。
　　“是呢，姐姐刚才给我复习的那些内容，有些我以为我会了，结果一做题就错。还好有姐姐帮我找到问题。妈妈，那我去收拾书包了。明天的内容我再看一遍，姐姐教给我预习的方法，我明天上课一定要全部都答对！”
　　沐沐咧嘴一笑，很快就开心起来。他两三口把杯子里的水喝下，抹了下嘴巴，就溜回了房间。
　　“这孩子……”
　　赵玲香笑着摇摇头，拿起杯子走到厨房。
　　“夫人，孩子和您亲，又这么乖巧懂事，您有福气了！”
　　保姆阿姨正在做饭，一边熬着汤一边笑着对赵玲香说。
　　“等沐沐学习稳定下来，我想重新找份不太忙的工作。人总是不能和社会太过脱轨，我也要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才行。”
　　赵玲香洗着杯子，脸上是生活安定下来的淡然。
　　“家里的事不用操心，您这心态自然会好很多。只是咱京都到处都是人精，有哪份工作不熬人呢？”
　　保姆阿姨的女儿在一家外资公司工作，每天起早贪晚不说，公司里人才济济，稍微不注意就被人超过，压力大得一回家就烦躁。赵玲香家里又不愁钱，何必出去找罪受？
　　“就是京都竞争大，我要是成天关在家里，就跟不上外面的脚步了。沐沐的学习是没问题了，可是别的孩子还学很多兴趣班什么的，我得出去工作，才能和同事了解一下时下的行情。现在光是会读书还不够，家家孩子都十八般武艺齐活了，沐沐以后交朋友，也需要有一两样能和人家交流的东西啊。”
　　赵玲香在朋友圈里看到无数家长的焦虑，她难免跟着为沐沐紧张起来。辞职前，她一些同事在公司里成天吐槽和孩子斗智斗勇的故事，以前听听当笑料，现在轮到自己了，她完全无法置身事外。
　　“才艺什么的是学不完的，沐沐学习上能够跟上班里的同学，已经挺不容易了。我女儿以前也闹过学钢琴什么的，结果学习精力被分散，钢琴也没办法花那么多时间去练，我花了钱肯定要她学点东西出来，成天和她吵吵闹闹。初三暑假考到八级后，后面的太难了，她也上高中了，就没再学下去。现在她工作了，也用不着弹钢琴，反而抱怨早知道当年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考个更好的大学，现在就不用成天看人脸色了。”
　　保姆阿姨那自己的经验分享给赵玲香，过来人的感慨，惨痛的经历，也是朋友圈上那些反对孩子上兴趣班的家长的主要说法。
　　“嗯……我也知道沐沐得先顾好学习再说。兴趣班这东西，也需要孩子有天赋。我再看看吧。”
　　赵玲香把杯子擦干，走出厨房。
　　她读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就是凭着一身的才艺，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后来找工作的时候，有才艺的同学也在同样的学业绩分基础上被优先录取。现在公司活动什么的，哪个不需要有点才艺的人上去秀？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总会在一些重要的机会面前，被自动忽略。
　　当然，阿姨的话也是一种参考。如果沐沐没有意向，没有兴趣，她也不想去折腾这个。而如果沐沐上兴趣班的话，她要接送孩子，跟进活动，肯定也没时间出去工作。这个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另一边，梅姝英紧赶慢赶，终于提前了二十分钟抵达夜总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刚刚在公车上简单吃了自己在学校买的面包，就着自带的白开水。肚子不饿，却也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