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菲其弥章》安随悠

143、怀疑

　　京都的学生脑子果然转得快，就算是刚刚经历过高三的题海战的袁芳菲，也差点跟不上配合默契的宁肖师生举一反三的节奏。要知道，这些孩子，只是高一第一学期末的学生啊。
　　思维火花的碰撞，已经无法用笔来记录。袁芳菲干脆放下听课笔记，跟着学生一起，在宁肖的指导下，在大语文的世界里畅游。
　　不知不觉，下课铃响起了，大家还意犹未尽。
　　“宁老师，太精彩了。后面的课，我可不可以录下来，回家慢慢揣摩啊？我觉得我的写字速度太慢了，记不下精髓。”
　　袁芳菲两眼发光，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的历险者。
　　“你随意，不过，就别传出去了。”
　　宁肖在课上特别的意气风发，而走出教室，又变成那个清幽淡雅的样子，敛去了所有的光彩。
　　“嗯嗯，我明白的。我就自己看，绝不会传播出去。”
　　袁芳菲得到了宁肖的许可，高兴得连走路都带风。不过很快，她也学着宁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波澜不惊地跟着她回到办公室。
　　刚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宁肖的办公桌上，袁芳菲就立即拿起宁肖的杯子，去饮水机帮她倒了杯温度合适的水润喉。一节课的激情洋溢，嗓子也是挺受累的。
　　“谢谢。”
　　宁肖接过水，示意袁芳菲坐下来。
　　“老师，刚刚课上您说的这道题，我还有点疑问。”
　　一个学生拿着记满笔记的练习走过来，袁芳菲赶紧把椅子拉开一点，让学生走到宁肖身边。
　　“你说说，哪里还不清楚。”
　　宁肖一边喝水，一边看那学生的笔记。
　　“我觉得这篇小说里，女主明明出轨了，还要她丈夫宽容，有点扯。出轨本来就不应该宽容的，错就是错，伯爵死了，伯爵夫人没死，却活得像幽灵一样，这不就是对出轨的人最好的处理吗？”
　　学生有点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
　　“你要注意，在开头这里已经有一个伏笔，两个人是包办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在这个地方，有第二处伏笔，伯爵对伯爵夫人，没有尊重和沟通。在这样的情况下，伯爵夫人出轨的确是背叛婚姻，可是伯爵选择的是当着伯爵夫人的面，活活闷死那个西班牙人，你不觉得这样的精神折磨，比离婚更可怕吗？对待生命这样，伯爵在这点上，的确不够宽容。”
　　宁肖圈出学生没有做标注的几处地方，和颜悦色地给他解释。
　　“这样来说，作者对伯爵夫人是抱以同情的，而不是批判的？可伯爵夫人的出轨是事实。”
　　学生提出了习题里面没有涉及到的另一个问题。
　　“是的，要注意，这篇小说，其实和《安娜·卡列尼娜》这类批判封建包办婚姻制度的名著一样，对这些在婚姻中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女性，都是抱以同情的。所以她们的出轨，都是对这种婚姻制度的反抗的表现，是作者同情甚至支持的行为。这部小说，建议你回头再去揣摩一下它的写作背景和作者的情感态度。还有问题吗？”
　　宁肖和善地笑着，对学生，她总是多一份耐心。
　　“那我先去研究研究再说。”
　　学生挺有个性和想法，说话留了分余地。
　　“嗯，好。”
　　宁肖刚要再喝一口水，预备铃又响了。
　　“宁老师，这节课您也有课吗？”
　　袁芳菲见宁肖起身，赶紧也跟着起身。
　　“是啊，10班的。一样的课。还要来听吗？”
　　宁肖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光，准备去上课。
　　“要，肯定要。来，我帮你拿资料。”
　　袁芳菲抢着把宁肖手上的资料拿在手里，笑着让出道来让宁肖先走。
　　“哈哈，有你做帮手我轻松多了，有太后的感觉。”
　　宁肖的声音有点沙哑，干咳了几下。
　　“您先别说话了，待会儿还要一节课。先歇会儿。”
　　袁芳菲担忧地看着宁肖。
　　“职业病来着，没事儿。”
　　说着，教室就到了。宁肖再次精神抖擞地走到讲台，袁芳菲则赶紧走到教室后面，找个位置放好椅子。
　　许是附中的学生经常被听课，经常有见习生和实习生，宁肖介绍袁芳菲的时候，这个班的学生比较公式化地鼓掌表示欢迎。
　　对比两个班，这个班的孩子比9班成熟稳重些，然而袁芳菲直觉更喜欢9班一点。
　　似乎宁肖也是这样，同样的内容，她在10班讲的就比较中规中矩，同样的举一反三，在师生们看来，似乎是水到渠成的必然。学生大都是很安静地记录，偶尔地呼应。看上去按部就班，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下课后，两人一起回到办公室。
　　“有什么感受？”
　　宁肖喝了袁芳菲倒给她的开水，看着欲言又止的她，笑得温婉。
　　“嗯，尽力就好。”
　　袁芳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李玉梅和她说过，不要在办公室评点任何老师和班级。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说。
　　“你父母也是老师吧，才能说出这么精辟的话。”
　　宁肖转过身，拿出今天布置的新练习起来备课。
　　“我妈也是老师，不过不是语文科的。”
　　袁芳菲坐到宁肖的身边，接过她的另一份空白练习，跟着看。
　　“其实，10班的成绩比9班好。”
　　许久，已经上课不知道多久了，宁肖轻轻叹息一下，声音很轻。
　　“能驾驭不同风格的班级才是真正站稳课堂的老师，宁老师，我有好多地方要跟您学习哒，您别嫌我烦就好。”
　　袁芳菲见因为是最后一节课，办公室里都没有什么人了，也轻声回答。
　　“你这孩子……赏你的。”
　　宁肖心里最后的一丝芥蒂也消失了，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棒棒糖，递给袁芳菲。
　　跟着宁肖巡班、改作业、指导学生，宁肖毫无保留的原生态课堂，让袁芳菲获益颇多。
　　高弥章每天都按时接袁芳菲上班下班，不知不觉，见习生活已经剩下一星期。
　　“宁老师，有没有发现今天请假的孩子有点多啊？”
　　周一的早上是最忙的。宁肖要接家长的请假电话，又要和学生一起到大操场升旗开周会，袁芳菲便帮忙清点人数和列队。
　　等到升旗仪式结束，班主任和科任老师都到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就坐的时候，袁芳菲轻声和宁肖说。
　　“每个学期，一到期末，请假的孩子就比较多。有的是想在家自己复习，有的则是去机构找老师一对一指导。我们班主任对这个没什么办法，家长打掩护，我们总不能一个个到家里验证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的咳嗽发热吧？”
　　宁肖苦笑着看着手机列表，居然有十几个请假。这可是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都是咳嗽发热吗？如果家长们不约而同都用了这个理由，也许，是什么流行性感冒吧？”
　　袁芳菲嘀咕着，脑海里忽然飘过一丝记忆，却一时抓不住是什么。
　　“这也有可能。看来，得提醒学校多消毒了。流行性感冒传染快，多少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宁肖被袁芳菲这么一说，也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对。往年这个时间，无论是真的生病还是自己开小灶，都不会有近半个班的学生不来。
　　“你看，好像不止我们班这样。”
　　袁芳菲小声在宁肖耳边说。
　　宁肖放眼望去，还真的，几乎每个班都只有零星的十几个学生来上学，整个操场看上去比平时空旷许多。
　　“我待会儿先去和级长反映一下，你和孩子们一起回教室。”
　　宁肖心里有了一丝警觉。以往也就是比较好的几个班级这样，如果是所有班级都有这样的情况，就可能有事情发生了。
　　周会结束后，袁芳菲跟着高一9班的学生一起回教室。
　　“袁老师，有没有发现，今天请假的人挺多的。”
　　一向调皮的张子安用他高大的身躯，给袁芳菲挡住上楼拥挤的人潮。
　　“是啊，你们可要注意劳逸结合，我们上完这星期的课就期末考了，大家都要好好的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袁芳菲配合着张子安的速度，加快了脚步上楼。这一米九的孩子，跨一步够她走两三步。
　　“那些请假的同学，大都是前个星期去参加了一个cosplay。可能里面有个感冒的，感染了其他人吧，才那么多人中招。”
　　李飞飞凑过来，为袁芳菲开辟个更大的空间。
　　“cosplay？什么时候，在哪里举办的呀？”
　　袁芳菲走得更自如了些，她真的挺喜欢这个班的学生的。
　　“我那还留着宣传单，你要的话我找给你。”
　　李飞飞讨好地傻笑。他就是很喜欢这个皮肤白嫩嫩，说话又不会老气横秋的老师，能多和她待会儿，都觉得空气是甜的。
　　“好呀，谢啦。”
　　袁芳菲笑得两眼弯弯，学生们更起劲找她聊天了。
　　很快就到了教室，袁芳菲组织学生们到座位上坐好后，就赶紧走到李飞飞面前等他找出海报。她直觉，这个信息或许有用。
　　一天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只是少了十几个学生的教室，总给人种稀疏之感。帮宁肖改好作业，也跑了学生处给学生的学籍表盖了印，又是一天下班时间。袁芳菲走出学校，高弥章的车果然停在拐弯的角落。
　　“最近京都咳嗽发热的人数直线上升，你最好戴上口罩上班。”
　　袁芳菲上车后，高弥章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