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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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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算得到机会抬起头来看看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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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学子白衣是细布做的,衣料轻薄,看起来很舒服。腰间还系有香囊,掩在衣下隐约可见那精致的金色绣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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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不是一般家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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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他重复了一遍他的答案,笑意又浓了几分,“在下江候均。”然后他侧过身,看向身旁那个一脸不满的男子,道:“这是舍弟江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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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候均……他在心里默念着,不知为何竟生了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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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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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你腿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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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他不禁浑身一颤。转头便见一袭黑衣满面怒气地站在转角,抱臂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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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的额头上不禁冒出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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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风刀马的师父沈曾。江候均立刻知道了来人,便拍了拍江赴渠的手示意他一起问礼,再自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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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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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曾也曾是十里长街有名的戏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很少唱了,一心只提拔自己的得意门生纵风刀马和其余几个有本事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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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沈曾和他得意门生,还且有段故事。听闻纵风刀马是几年前败落的扬州陆氏的人,被沈曾捡回来做的徒弟和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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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陆氏,江候均倒是有所耳闻。曾是个大氏族,奢侈得出名。若是陆清真是这儿的人,刚刚那周身的戾气也不难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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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彻底败落时是个严冬,陆清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漫天大雪纷扬刺目,没受过一丁点儿委屈的娇嫩面颊被冻得生疼,手掌心被飞雪割裂,鲜血溢出来却是让人贪婪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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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的好啊,大中华都改朝换代好几届了,这频繁的花开花落怎值得让人赏一个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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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沈曾带他回去了,收他作徒。他敬仰沈曾,所以苦练多年刀马,强压下那曾高傲德不可一世的自尊,似不闻台下浊语污言。他的嗓子好啊,身段又极佳,不乏有人动过心思,沈曾总能护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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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沈曾被叫去议事,恰巧不在,便被那几条北洋兵油子捉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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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江候均挺身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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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算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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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方才……这位公子……帮了我。”他吞吞吐吐地开口道。然后,又断断续续地把刚刚的事情简略地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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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怪不得他。扬州陆氏富裕,他自幼是一个人读私塾,教书先生什么都教他了,没教的只有道歉与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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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江候均。之前跟师父去集市时看到江候均和和卖花伞的女孩聊天,一颦一笑行得端庄,语气温和好一副气度不凡的模样。那时他就羡慕他,十分羡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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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羡慕,也只能羡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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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二位公子。”沈曾立刻拱手道。不易察觉眉间轻挑两下,似是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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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江候均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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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师父教我有恩必报的,”陆清的脸忽地烧红起来,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急切地说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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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十里长街有灯会。”江候均像是明了他的心思,“陆公子若是想答谢我,便随我一同去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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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稍稍有些吃惊。江候均邀他一起看灯会……这究竟是他谢江候均还是江候均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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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曾也觉得不对,急忙道:“江公子,这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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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赴渠不在,我一个人看,只是空添寂寞。”江候均笑吟吟地回道,“若陆公子愿来陪同,则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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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赴渠倒不是很惊讶。江候均的性子,做兄弟的他最清楚。能帮谁点儿忙江侯均说什么也会帮,能为谁解点儿愁说什么也要接。只不过,往年灯会都是他们兄弟二人去看的,这次他不在,江侯均说好的不去了,此时找着伴儿又变了卦,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不过,他还是帮着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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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沈生。灯会一个人看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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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侯均的嘴角微微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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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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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沈曾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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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均,宵禁将至,回罢。”江赴渠低声提醒道。江侯均轻轻点了点头,随赴渠一起向两人道了别,便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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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戏闭得这么早?”沈曾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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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师父太慢。”陆清不服气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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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沈曾额上青筋爆起,却挥了挥手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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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赴灯会,权当是还了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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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曾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无比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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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且再勿与江家人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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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陆清猛地扭过头,双目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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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你不要往来就不要往来,哪儿来那么些为何?”沈曾也扭过头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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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人很好的。”陆清含混不清的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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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不好。”沈曾翻了个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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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陆清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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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更衣的偏阁,沈曾便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骂道:“几日不打你胆子肥了!快更衣,今日还要上别府上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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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浑身一颤,立刻乖乖地低下了头,嘴里似埋怨般地咕哝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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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今日为师被叫去谈了些甚么事?”沈曾叹了口气,语气稍和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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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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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也罢。”他摇了摇头,眼神再次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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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需知,不与那名唤江侯均的学生往来,是为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