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委羽》里礼

13、第12章

　　雪后梅香，有着淡薄的清幽。
　　我醒来，花香亦来。
　　眼底迷蒙间，却心慕幽清。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我一定是病得糊涂了，这声音，好像我的良辰呢。
　　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来。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潮湿、颤抖，不知所措。
　　勾起嘴角时，心底竟暖了大片。这个世间，除了爱人，还有谁能令我们长久地温暖安全？
　　“阿蘅，你怎么才醒？”战哥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乱无主，眉眼里满是沧桑与疲惫。
　　我很想抚平他的眉心，告诉他，别怕。可喉咙仿佛有火把在烧，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好微笑，千言万语，他都懂。
　　“小姐，二少爷都守了您三天三夜了。”
　　美景。这个往昔岁月里让我无比熟悉的八卦之音，另我神思彻底清明。见我激动，她竟哭了起来，“小姐太坏了，扔下我们一个人回了城，老爷气得病倒了不说，大少爷和三少爷也急得当下就要回来。”她哭得哽咽，断断续续，却听得我着急。
　　“后来，还是瑞阳王说服了老爷，说什么皇命不可违，这才带着大家往京城去。”
　　战哥哥笑了，温暖的手心在我的发间摩挲，“一切都好。瑞阳王带回了御医，此刻正在医房调制配方。”
　　许是太久不见光亮，透过轩窗的阳光，刺得我难受。直到一重身影挡住它们，眼前一瞬清明。
　　他还是那般执拗地看着我，目光华清，将我狠狠地印在眼底。
　　原来，宸王也在。
　　双目相接间，手心却骤然一痛，来不及抓住战哥哥眼中转冷的颜色，他已松开我，小心为我掖好被角，俯首跪拜，“殿下多次施恩相救舍妹，单府上下定将铭记于心，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东瑾虚扶，示意他起身，却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救云翳，不为单府。”
　　云翳。这一唤，竟是心一颤。我急切地看向战哥哥，他却仍恭敬地俯首在地，声音清冷，仿佛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隔绝人烟，“谢殿下。”
　　东瑾小心地遮着身后的光线，一步一顾地挪到床榻边，覆身看我，“可记得那日我说的话？”
　　他一身素白锦衣，像一团浅雾薄云，将我笼罩，“跟着我。”
　　那般认真而不容拒绝。那枚古玉苍鹰，带着东瑾的温度，再一次躺在我的手心。
　　心下冰凉，那仅存的一丝光影里，战哥哥起身离去，未回首，却忧愁。

　　东瑾每日都来看我，倒是战哥哥再不得闲，每日在坐镇城楼，与十里地外高挂“瑞”字军幡的东阙大营遥遥相对。偶来看我，也只片刻，再未提及宸王待我之异。
　　有了良辰、美景的照顾，虽余毒未清，却也渐有起色。有她们相伴，方觉老天待我实在顶好，这般舍命相护的情谊，早已超越主仆，惟愿日月长久。
　　阿姐也回来了，在城外十里的大营里。良辰宽慰我，待我康复，定陪着我去那城楼之上，虽目不能细及，但也可以解思念。
　　如若往时，定是满满希冀。可眼下，心里却是不愿的，毕竟，东瑾，是阿姐的锦衣郎。我合该早些表明心迹，又不知从何说起，怕说漏了情丝，亦怕牵扯爹爹。自古而今，权贵财富均为天子忌讳，哪一时不是步步惊心。
　　余安来时，我正想得出神，良辰唤我，竟唬了我一跳，扔掉了手中的花影梳。花纹精美而深邃，却仿佛有什么突然钻进我的思绪。
　　“单小姐今日安好？殿下挂念着，却分身乏术，这不给您送来了这个。”余安一招手，侍卫抱着个物什进来，用素锦包着，却让我眼前一热，竟是我的琵琶。
　　良辰接过，小心地展开，递予我。
　　恍如隔世。自侯府被封，这把琴也封在了小筑里。
　　“小姐放心，这是殿下亲自取来的。再无人入府。”东瑾待我，总这般让我不知所措。
　　略略欠身以示谢意，“殿下若忙，不必每日来问，云翳安好，实不敢烦殿下牵挂，还请大人代禀。”
　　余安捡起花影梳，递给良辰。一予一接，花影斑驳，却让我记起了一些重要的事。
　　“大人，疫症之方可有进展？”再顾不得琴瑟，我急着问出口，如果我的那些记忆被证实，那么或许这至美的烟雨镇还有一线生机。
　　余安眉间凝重了几许，“仍未。虽有陈、刘两位御医前来，仍是未能找到疫症之源。殿下也每日为此茶饭无心。”
　　“请大人带我去见宸王殿下，有要事相告。”

　　一柱香后，我在药房外的回廊里见到了东瑾。远远看去，他清减了许多，与几位御医商讨间，一贯沉稳，只在偶尔看向梅树时，拂拍着额头。
　　余安附耳，他猛然向我的方向看来，便浅浅地温和起来。却又想起什么，竟又生气，“谁让你把单小姐带这来的？”
　　余安有些委屈，“是单小姐说有事要跟您禀告。”
　　“还顶嘴！不会来回禀本王吗？本王自会前去！”东瑾向我走来，余安撇嘴，主子没原则，赖得了谁呢？
　　不想接受来自东瑾太多的关注，赶在他开口前，我屈膝一拜，“王爷，云翳曾在那两个大汉身上闻到一股香气。”
　　果然，东瑾立时严肃了起来，转身唤来几位愁眉苦脸的御医，静听下文。
　　“那时顾不得细想是何香味，现在忆起，倒是可考证一二。”我继续说，东瑾的眉头也越发紧。
　　“殿下可还记得，那日我和孩子们因何被至焚尸的山谷？”我不想再提到孩子们，他们曾一个个鲜活地围绕着我，带给我希望，可如今我连问他们的后来的勇气都没有。既已知，何必问。
　　东瑾看着我，仿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亦或是如鲠在喉，我看得出他的纠结。既如此，我自己说便是。不想，他却还是告诉了我。
　　“云翳，你并未患瘟疫，而是中毒。只是，那厨子已畏罪自戕，再无线索。”
　　隐隐地激动就这样渐渐升华，“那就是说这不是瘟症，是有人下毒？我们的症状与疫症那般相似，只要找到我们中了何种毒，便可解这疫症了？！”
　　东瑾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我随着他的视线落下，他的袖口上秀着雅竹，而我的手正拽着那根竹条。
　　急急地松手，很是不自在。不想他有其他顾念，正不知如何打破尴尬，东瑾倒是为我解了眉。
　　“这还是我们的猜测，并不能最后确定。”他又温柔了起来，看着我，让我心慌。
　　“也许，我知道。”我从怀中拿出那枚花影梳，故意不看向东瑾，对御医们据实已告：“那日我从两个大汉身上闻到的香味，应该是恋影花香。有一年爹爹曾从京都带回一盏送我，兰若姑姑极喜爱，只是如今已近枯败多时了，毕竟烟雨镇在北，不似那般温暖、潮湿。”
　　几位御医急着接过梳子，刘御医猛拍额头，“这恋影花凤然遍植，如果真可解毒，那此毒非君影草莫属。”
　　陈御医也激动起来，“这君影草与恋影花相生相克，若为邻，必同归于尽。”
　　“只是，这如何确定呢？”东瑾在东阙皇子中最为受皇帝喜爱，不无道理。哪怕眼前棘手异常，却也时刻保持冷静，不悲不喜才可理智而决断。
　　“我愿试毒。”

作者有话说

　　后知后觉的我，怎么突然上榜了。我就要被关小黑屋了，允悲55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