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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梦归篇:困魂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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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
“假的……”
“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魏安怀从噩梦中惊醒,反手握住永安,冷汗已湿透衣襟。
祭剑台下魂妖亡灵无度已是恐怖如此,可梦中那女子仿佛拼尽全力的凄厉尖嚎更是让她害怕。
已是第二次了,安怀用手背拭去鬓角的湿意。
梦里的女子究竟想告诉她什么?无名无姓的女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假的……
什么是假的?
安怀无力的靠在塌上,轻叹一口气,天,终于还是亮了。
……
寒潭洞内,她从前的躯体完好无损,面色如生。
魏安怀抬手触上自己从前的脸,冰冷刺骨,再看恍如隔世。
顾回在洞外等候,秦泠澈缓步进来,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开口。
“没忘记昨夜所见吧?”
安怀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秦泠澈的手指修长轻覆上魏安怀的脖子,微光一闪,取下了锁魂咒。
“那就开始吧。”
安怀眼中的血色愈浓,她来到冰棺前,俯下身子,顷刻魂出。
半晌。
冰棺里的两个女子并无一人转醒。
……
无边黑暗。
安怀自为魂妖起便修习魂术,眼下混沌,是被人强行拖至魂境,然魂境有许多重,以魏安怀此刻之力,最多幻境。
魂境中漆黑一片,安怀的灵念四处找寻出口不到,徘徊许久。
“假的……”女人的声音突兀想起。
是梦中的那个声音!
安怀猛的回头,这一次,她终于看清说话的女人。
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瑟缩在魂境的一方角落,看不清脸。
“假的……”那女人嗫嚅着又道。
“什么是假的?”安怀稍稍走近。
“人……人是假的……”那女人掩面,颤抖着。
“究竟谁是假的?!”安怀再走近一步。
那女人突然猛的抬头,安怀吓的僵住。
柳孟的脸!
是柳孟!
抬起的脸却是诡异一笑,眼中却含泪,缓缓吐出两个字。
“顾回。”
安怀露出不解之态,柳孟却忽然狂笑不止,倏的手脚并用从魂境的黑暗角落里飞快爬出,疯癫可怖,不停尖叫着。
“假的!!!假的!!!假!他是假的!!!假的!!!哈!哈哈哈哈哈!!!他是假的!!!假的!!!!!”
凄厉尖叫声却是含了哭腔,不知她究竟是喜是忧。
安怀望着疯狂向自己飞快爬来的女人,定了定心,在柳孟向她猛扑过来的那一刻心中念诀,指尖红光闪烁瞬间击中她的眉心!
柳孟惨叫一声,颓然失力不再动弹。
安怀扶住她的肩,灵念顺着红光潜入柳孟的意识,淡然开口。
“既然强迫我来此,话又不说分明,只好是得罪柳姑娘了。”
既被强行拖至魂境,若无魂境之主首肯便暂时无法离开,安怀此刻侵入柳孟的意识,只想找到破绽赶紧出去,然侵入后才知,柳孟痴傻的真正缘由。
她被人封了灵窍,是以痴傻,言行无状连话都说不完整。
意识中的柳孟清醒美好,一袭青衣婷婷立于一片虚空之中。
“为何迫我来此?”安怀出声。
“有事相求。”
“何事?”
“解开灵窍之封。”
“是谁封住你灵窍?”
“顾盼。”
“为何?”
“许是因为……她恨我。”
“为何恨你?”
“与你无关。”
“既然与我无关,那我为何要帮你?”
“你占我身体多日,我从未反抗,也从未麻烦过你什么,可这世间正道,既然有取,便该有还。”
安怀略思索一会儿道:“这话不错,我帮了你,你放我出去,从此便两不相欠吧。”
柳孟轻轻点头,安怀手中聚拢的红光压向她的灵窍,缓缓剥落其上的封印。
最恶毒的咒印,让人意识清醒,神智却昏聩,眼睁睁看着自己行为痴傻形同废人。
“好了,该放我离去了。”安怀刚毁去咒印,转头看向柳孟,柳孟在意识中却是微微合眼,渐渐消散。
“想借魂妖之力一用,只能是对不起姑娘了。”她轻声细语。
安怀心道不好,立刻伸手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剩自己一个人独立于魂境之中。
“你究竟要做什么?!”安怀怒极,质问魂境中的一片虚空。
“魏姑娘切莫情急,”那声音有些愧疚,“只是想再求姑娘一事,想你不会应允才出此下策,魏姑娘莫怪。”
“你都不问!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答应?”
“……”
“到底是何事?!”安怀再问。
虚空中却只剩她自己的声音,沉沉暮色,再无回应。
……
又是这样的黑暗混沌,一如锁妖塔底九年时光。
又是因为她错信他人,恍若那年玉兰花下款款情深。
这些天发生太多的事,她无暇细想,也不敢细想,可此刻安宁,无暇也有暇了,不敢想也不得不想。
秦泠澈他究竟何意?
九年前那一局分明就是想要她与族人的性命,可如今族人身死,怨魂却没得度化生祭若水,那年她战败,连人带魂被封入锁妖塔,原本已死,然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意外生念,只差一步便要灰飞烟灭之时又逢锁妖塔倾倒,也真是不知这运数竟这般弄人,偏又遇上秦泠澈,原以为这遭该是必死无疑,可他带她来若水却又不肯杀她,反而迫她留下。
安怀一阵头疼。
那晚她醉的厉害,说自己不愿苟活于世,其实是句违心话,她虽知苟延残喘毫无意义与尊严,但她仍忍不住内心的自私想要活下去,即使是屈辱的,步步危机以这样不堪的姿态留在他身边。
黑暗中安怀抱紧了自己。
她与他毕竟夫妻一场,他的口不对心,即使她醉了也能看的明白。
他说如果她不留下,他便要让祭剑台下怨魂永不安宁。
其实也是句违心话吧?
他说那话时冷若冰霜,可眼中却无丝毫狠戾之色。
没有其他任何根据,也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可她就是知道,他不会那样做。
许多年前他执剑向她走来的那晚,神色刺骨尤寒,可他眼中仍是弥漫着高山间的云雾,仿佛那年玉兰花开,春色融融,情意深重。
她不敢说自己懂他,其实,大部分时候她都不明白他,可她既有心,又岂能真的麻木无知呢。
……
安怀在魂境中日夜颠倒,过的有些浑浑噩噩。醒时虑事,困时便沉沉睡去,待到第十日,她于黑暗混沌中睁开眼睛。
红光隐隐浮现,她缓步向前走,凝神淡淡道:“柳姑娘,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困住一只魂妖吧?”
魂境中骤然风云变幻,柳孟心境动摇。
“十日。”安怀嘴角微扬,“多半刻你都做不到了。”
魂境中倏忽间电闪雷鸣,顷刻呈现崩塌之像。
红光乍现,云开雾散,魂境中明亮恍如白昼,安怀轻轻一点地便脱离了柳孟之境。
等她再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秦泠澈,他靠坐在冰棺中,眼神空洞的望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修长手指紧紧扣住安怀的肩。
此刻他二人置身寒潭洞,而她正是躺在他怀里,冷的无一丝温度。
安怀正想起身,却是猝不及防疼的一声轻哼。
秦泠澈微一眨眼,目光缓缓落在自己怀中的安怀。
“你回来了……”他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一向从容坚定的眼睛,此刻也满是迷茫。
安怀忍着疼点了点头。
“我以为……”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她,“你再也不肯回来了。”
他的手指凉意刺骨,轻柔抚上她白皙的脸,忽然一顿,神色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安怀正欲答话,一开口就是鲜血滴落,靠在秦泠澈怀中,肉身渗血浸透了素色纱裙,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寒潭洞。
秦泠澈瞳孔骤缩,惊恐不知不觉间爬满他清俊脸庞。
她望着他,声音如寒江薄雾之上的孤舟,虚弱而飘渺。
“秦泠澈……”
他赶忙俯下身去听。
“我好痛。”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
“怕是九年前在若水受的伤,因她回来,躯体也一并苏醒了。”
“……”
“九年前的那些便都是致命伤,如今尚且不知她当年到底挨了多少下,光是眼下这情形,若再不好好医治,我只怕——她会再死一回。”
“花拾还没来吗……?”
“你莫急,花洛和阿清两日前就回黎家去请了,想来也快到了。”
“……”
“你不必过于忧心,那魂妖向来命大,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群青。”
“你能做的,都做了,等着便是,不是我说你啊——平日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每次遇到她的事就这么拎不清呢……”
“……”
“啊呀行了行了我知道~情之所至——关心则乱——对!没错!可你好歹也看顾着点你自己行吧?一宗之主~仙门之首~知道你修为高,可你这半个月不吃不喝也不睡的,难不成……”
“真的要成仙啦~?”
“群青,闭嘴。”
“嘿你这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得鱼忘荃!拔……拔……无情!”
“群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