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王假凤》乙冬不语

11、初见

　　第十一章初见
　　春日的阳光明媚，京都路边的桃树虽然落尽了花，但经过几日的阳光照拂都长出了或深或浅的叶片，历经了百年的桃树都开始枝繁叶茂起来，恍惚间就进入了夏季。
　　黧峭举着折扇身靠桃树等着梁珏露，小女孩看见首饰就走不动道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得还是不错的，就是从小到大一直是模仿男子行事不知不觉中添了刚强的味道，啧啧，不知道自己女装是个什么味道？
　　不远处有几个身穿华服头戴锥帽的女子看着黧峭说悄悄话，黧峭嘴角一笑，平日里被拘着的贵女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大燕民风开放，即使是女性也可以做很多行当，但是只存在于士族以下，只要是有些门第的人家对于娇养的女儿还是有着重重的教条的，只是眼界和性格不那么软弱可欺便是了。就算女子科考也不是和男子一般的深度，所以即使女子授官也是虚职多于实权的，最高的也不过从七品。
　　黧峭一直不喜欢贬低女子的人，所以每次做事让看不起女子的官员们吃瘪时心中总是有着丝丝的窃喜，你不是看不起女子吗？我就让你不舒服！让你吃瘪！想不到当朝一品是女子吧，哈哈！

　　梁珏露身后的侍女还在对着送出门外的掌柜嘱咐把首饰送到何处，去哪里取银子，梁珏露就一脸不高兴的向黧峭走过来。
　　“表哥，你不是陪我来逛街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外面来了！还引得一群小蝴蝶！”梁珏露愤恨的斜斜撇了一眼那几个女子。
　　黧峭无奈的笑笑，总不能说自己对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挺感兴趣，怕自己买下来吧。黧峭对着那几个华服女子歉意的点头，引得女子低呼一片。
　　“表哥！我还在这呢！”
　　黧峭摸了摸梁珏露的发髻，“你刚拿的这支清荷簪子挺好的，我记得你还有一支蜻蜓点水的钗。”
　　梁珏露面色微红，把刚刚的不快都抛一边去了，开始细数自己有哪几支同水有关的首饰。
　　黧峭对于梁珏露真的就是对自家妹妹的爱护，因为梁珏露的母亲是黧峭母亲的亲妹，当时的左相现在的平益候有一男两女全是嫡出，但在清君侧时为了保护先帝撤退，梁府的嫡子不幸身陨。先帝看在梁家的功绩上便同意梁珏露的母亲招赘，生出的嫡子也有继承爵位的资格，梁珏露是梁府的嫡女，身后还有一个八岁的亲弟弟梁毅。
　　黧峭看着把逛街的账都记在自己头上的表妹哭笑不得，到底是自己对不起她。梁珏露从小就喜欢自己，自己虽然一句话都没有给过她，却在举手投足间都隐约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因为自己的身份需要有人掩护，顺理成章的便让这个天真浪漫的表妹堵住了众人的口，自己没了后顾之忧，她却承受着狂风暴雨。
　　前段时间趁着送点心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能娶她过门。看着她通红的脸，很难想象在重重教条下长大的她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能问出这句话，原来外面的流言蜚语她不是不知道。那是自己第一次主动抱她，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表妹已经长到了自己的下巴，她被吓坏了，颤颤巍巍地回抱自己，随后就感受到了她的微微颤抖。她已经一十八了，自己该放她走了。

　　梁珏露还对着伙计纠结点的菜式，黧峭看着楼下引起骚乱的马车。马车不大，用料倒是讲究，黄花梨做舆，铁力木做辐辏，外表木材做旧不显山不漏水，内里可就不知道了。
　　马车上的帷被侍女掀开，一只被广袖遮的严严实实的手拿着一张纸伸出来，金吾卫外委把总接过来眼睛扫了扫冷哼一声，显然不把车内人的身份当回事，硬是让里面的人出来。
　　黧峭抿了一口清水，敢在马车上用黄花梨、铁力木的，不是身份高贵就是富甲天下，看金吾卫的做派明显就属于后者，而且是刚来京都，不知道两种木头都是禁木的。黧峭转回头对着伙计笑：“小哥儿，把小娘子纠结的菜式都上来吧。”
　　店伙计一脸喜色，应了就急忙的下楼回菜式，小娘子纠结的可都是金贵菜式，这回掌柜怎么也该打赏一回了。
　　“以后纠结的菜式都上一遍便好了，作甚么让自己纠结。”黧峭安慰着对面翘嘴巴的梁珏露。
　　“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对我的月银都减半了，和各府姐妹出去都被笑话好几回了！”
　　黧峭给梁珏露换上刚上的花茶，一脸笑意的听着她絮絮叨叨，却没有放过楼下的一分一毫。车上的人安坐于车上就是不下车，车下的金吾卫硬是让下车检查，看金吾卫的样子怕是要动手了。
　　梁珏露终于走出自己的抱怨，注意起楼下的动静。
　　“咦？这不是司府的车吗，终于被拦了？”说着还想站起来趴在窗台上，被黧峭拉住了。梁珏露撇撇嘴：“他们家的马车都是‘贵’不可言的，有好多都是用到了禁品的。”
　　黧峭一挑眉，能用得起这等料子的，消息怎会如此闭塞？低头一想不觉笑起来，定是后宅出了问题。
　　“你认识？要不要为兄帮帮你朋友？”
　　梁珏露一脸的无所谓，自顾自的喝着花茶。“不熟啦，司府刚来不到半旬，但司府的小姐们可大的面子了，都去过好几场茶话会了，就是文采一般，穿着用度倒是不错，比现在的我半斤八两吧。”
　　“都是从哪里学的俚语，小心姨母听到了给你禁足。”
　　梁珏露吐了吐舌头继续说：“看这车上的人的性子，怕是司府的三小姐，司……黛吧？她这人沉默寡言的，办起事情来倒是有理有条的，帮帮她我也不介意。”
　　“难得有给你夸赞的，为兄怎么也得给你长脸一回。”黧峭把折扇交给来上菜的伙计，低声嘱咐了几句，回过头便细心的给梁珏露布起菜。
　　梁珏露脸颊微红，小声嘟囔：“你站在我旁边就很长脸啦！”

　　伙计双手捧着触手温润，价值不菲的折扇站在外委把总面前，连膝盖都不带弯的。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可以和自己的左邻右舍吹一辈子。
　　外委把总疑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骄傲的店伙计。
　　“有事？没事就别挡道！金吾卫的路是你挡的？”
　　店伙计上前一步将扇子举过头顶：“把总，贵人说天气挺好的，劳烦把总对着太阳看看扇柄上有没有霉点”
　　外委把总脸色一黑，伸手夺过伙计手上的折扇，就想往地上摔，一个两个的都给某家找不自在，看某家怎么收拾你们！折扇还未脱手，外委把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跪下去了！吓得店伙计一下子蹦起来，脸色苍白。
　　外委把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将扇子举过头顶，眼睛都不敢往上瞟一眼。问为什么，除了扇柄和扇坠用料不菲，就是两者都龙飞凤舞的篆刻着“忠黧”，试问大燕能同时拥有“忠”和“黧”的除了当朝摄政王还能有谁！
　　外委把总心想明年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了，自己怎么那么轴！能光明正大的用禁木的会是普通的商贾人家吗！越想越悲从中来，自己才刚升上来，酒宴的菜式还没有腐坏，难道就要没有然后了？
　　金吾卫和司府众人见刚刚还春风得意的队长毫无预警的跪倒在地，神色惶恐，皆是手足无措。
　　梁珏露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哥，你看他真逗。”
　　黧峭往下看了一眼，见行人渐渐有往这边汇聚的形式，摇摇头：“哪有什么逗呀，说到底还是我们错了，外委把总这才是大燕的基石啊！”说着站起来，一脸笑意。
　　“把总多礼，某只是见天气不错，送碗水同金吾卫喝罢了。”转头对呆立一旁的伙计嘱咐：“劳烦。”
　　外委把总面色一松：“愚谢……郎君赐。”哪是什么送水呀！喝水就放人，不喝水就放权！
　　金吾卫众人才醒悟过来，齐齐施礼。
　　黧峭点点头坐下来，顺手就把还站着的梁珏露拉下来，谁也没注意马车帷幔被掀开一条缝隙。

　　“月白，你说今日替我们解围的那位郎君是何人啊？”
　　名唤月白的侍女正给刚熏完香的外袍整理，闻言沉思了一会摇摇头：“婢子不知，但是婢子当时离那个把总比较近，看见他接过的扇子上刻有两个字。”
　　榻上身穿浅黄襦裙的女子，停下玩穗子的手，一双灵动的眼睛望向月白。
　　“哪两个字？”
　　“黛娘子，婢子不识字呀！”月白把外袍放好，驻足想了想:“只记得……”她往手上画了画“上面一个中，下面一个心，娘子，两个合起来是什么字啊？”
　　司黛虚空的画了画，“上面一个中，下面一个心……忠！忠字！”
　　“我今日看到梁大娘子站在那位郎君身边……”司黛站起来围着香炉转“听大娘子和二娘子说梁大娘子一直爱慕自己的表哥，定是不会和别的年轻男子出去的！你看到折扇上面有个忠字，她表哥是当今的摄政王黧峭，爵位忠王！”
　　司黛转身抓住跟在自己身后的月白，急切的问：“还有一个字是不是很复杂，笔画特别多？”
　　月白转转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司黛神情兴奋起来，原本灵动的眼睛更显得光彩动人，为原本只能称上清秀的脸增添了十分的颜色。
　　“月白！”她兴奋的惊呼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依旧难掩声音里的微微颤抖：“月白！今日那位郎君是当朝的摄政王！那位一人之下的忠王啊！惊才艳艳的摄政王啊！”
　　月白一脸懵懂：“啊？”
　　司黛高兴的转起了圈，顿时觉得那个为难自己的把总也显得和蔼可亲，认识了堂堂的摄政王，区区司府又怎么能拦的住自己！
　　高兴了一阵，司黛总算冷静下来，低声对月白嘱咐道千万不能透露出今日解围的郎君是谁，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再有……”司黛脸色沉下来：“那个老妪，真是蠢笨如猪！连京都的禁忌都没打听清楚，就敢急冲冲的安排上京！”如不是今日有摄政王解围，今日自己定会从马车上强制拉出来，到时候自己丢尽了脸面，家中的生意就再无机会了！再者，违制可是会诛九族的！
　　“娘子，为什么我们去参加茶话会的时候没人提醒我们的马车违制了呢？”
　　司黛摸摸月白天真的头，看着精致的闺房，轻轻笑着。
　　“因为……等着我们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