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王假凤》乙冬不语

12、来自草原的消息

　　第十二章来自草原的消息
　　灯光昏暗，影影错错的交织在皇帝紧皱的眉头上。九枝主递上来的奏折称乌逐军队扮成牧民的样子借着放牧的由头开始小股集结在大燕边境，望朝廷早做打算。
　　早朝后，黧峭借着头晕在皇帝那里蹭了一顿御膳，顺便看望了一下许久未见的太后。太后与黧母梁娴未出嫁时便是闺中好友，再加之后来黧父黧梓助先帝夺天下、辅皇帝登基，梁娴未离世前与太后的关系一直非同一般。梁娴离世后，太后有段时间挺不待见黧峭，总认为是黧峭造成自己好友的悲剧，但随着黧梓的离世、黧峭陪伴皇帝走向政坛成绩不菲，太后渐渐的对黧峭的看法缓和了许多。黧峭那七巧玲珑心从小便琢磨的晶莹剔透，自己知道太后心里的疙瘩也就尽量少的出现在她眼前，但毕竟是自己兄弟的母亲，更是自己母亲的好友，隔三差五的也会去问个安。
　　这次黧峭遭逢大难，太后为了洗清惠安王的嫌疑倒也没少出力，黧峭心中有气便也就借着身体不适好久没去请安。
　　从皇帝寝宫出来的时候，皇帝意味深长的在地图上点了点乌逐，黧峭瞧他的神色总有些不对头，再联想一直奇特无比的旱情，就知道乌逐的动作不对。
　　乌逐在大燕的西北方，有很长的一段边界与大燕接壤。乌逐没有大燕优越的地理条件发展农业，游牧是乌逐的国本，游牧民族最是扛不起气候的变化。此次旱情奇特，大去河是乌逐的母亲河被称为阿玛拉，流入大燕才被称为大去河，大去河河水不少，但当地雨量骤降，大燕依靠着水利倒还可以照顾春耕，乌逐游牧，总不能让他们给草原浇水吧。

　　黧峭黑着一张脸回到忠王府，进门便看见梁姨娘在自己的料峭院院门前候着。梁姨娘本是梁娴的陪嫁丫鬟，世代服侍梁家，梁家念其在清君侧时的功绩将其陆姓改为梁姓，陆永怡便成了梁永怡。梁娴去后，黧梓见内宅无主便抬了她的分位成姨娘。梁姨娘一身轻轻浅浅的月白已经穿了快七年，岁月也已经在曾经活泼的少女脸上留下痕迹，黧峭已经在她的眼中看不见母亲在世时轻松愉悦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深宅大院中掌事之人的重重疲惫。
　　“姨娘。”黧峭缓了缓自己的脸色，轻轻的唤了一声。
　　梁姨娘被人打断了冥想，不禁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神志，看着黧峭勾了勾嘴角。
　　“王爷，近来身体可好？昨日妾在库房清点出三根老参，想着王爷身体不适今日便送过来。”
　　黧峭引着梁姨娘缓步进入院中，料峭院中一反忠王府中严肃庄重井井有序的格局，倒是多了许多轻快活泼的元素。梁姨娘手扶在院中梧桐树上垂下的摇椅，以前夫人在时是个秋千的。
　　黧峭挥退斟茶的小厮，轻口缓缓道：“姨娘，府中最近可有什么难处？”
　　梁姨娘微微笑着摇头：“谁敢在忠王府上造次，前段时间满城的桃花落了个干净闹得可是沸沸扬扬，连妾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略有耳闻，再加上前段日子王爷遭逢的大难，妾身是终日不得安寝倒不如来看看王爷为自己讨个安心。”
　　“姨娘那段日子在山上可真去对了，若你在府里还不得急的团团转这就是本王的不对了。”黧峭抿了口茶，满脸笑意。
　　“你呀！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梁姨娘脸上绽放出来的笑总算给自己带来了丝丝生气。
　　黧峭看着梁姨娘的样子心中不觉一痛但随后就被滔天的恨意淹没了，再看向梁姨娘的眸子里便全是冷静：“山上那位可有什么话。”
　　梁姨娘闻言瞬时便把脸上的笑意收的丝毫不剩，涂了唇脂也遮掩不住唇色的苍白。
　　那位是前些日子陈家遭难时黧峭命人带回来的，称为陈道长。黧峭对他不冷不热将他软禁在浮云川的密室里。梁姨娘却知道，这是害自家夫人自尽的元凶，是害王爷女扮男装的源头！若不是黧峭下令留他一命，自己早就将他折磨致死一泄心头之恨！
　　“那位说的话怎可当真，不过胡言乱语，王爷还是不要在意这些微末小事罢。”
　　“姨娘既然都说是胡言乱语就说出来图个乐子吧。” 黧峭抓住梁姨娘躲闪的眼神。
　　梁姨娘噌地站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王爷，胡言乱语罢了这有什么乐子可寻，妾身身体不舒服，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黧峭看着梁姨娘的背影站起来：“姨娘，以后送东西这种微末小事你使唤个下人便是了，何苦劳累自己。”
　　梁姨娘闻言便顿住了脚步，心中知道黧峭动了气，那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可是再大也是夫人千宠万娇的孩子，虽不知那句话意指谁但是自己又怎能忍心让她再陷危难。罢，罢！她也不是当初婴儿，定能应对的。她转过身，目色冷静。
　　“他说，‘狼烟再起，满城白缟迎谁归。’”说完便转身不让黧峭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睑。
　　黧峭闻言冷冷一笑，语气却温柔：“姨娘这个乐子着实有趣，以后还要劳烦姨娘对府里的事物多多上心才是。”
　　梁姨娘站直了身子，轻轻的应了一声便消失在黧峭的视野中。
　　“狼烟再起”黧峭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算的倒是准，这个牛鼻子倒还有点真才实学：“满城白缟迎谁归？迎谁归？谁？”忽然想起天良子对自己说的印堂发黑，“总不能是我吧？”黧峭越想越乱，便抛开了去，移步到书房细细琢磨明日在朝上该怎么提乌逐的事情。

　　亥初，就在黧峭还在为乌逐焦头烂额的时候，惠安王府的主院却一片寂静。
　　栾祺轩跟在一个人的后面，看那个穿衣打扮似皇兄但更像黧峭，转眼间那个人便消失了只留他在一片焦土中毫无思绪的游荡，空气中是满满的血腥味，身后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一转身却发现自己正在跌下悬崖，急剧的崖风将呼救牢牢堵进喉管。忽有人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快逃，定神还未看清是何人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便喷射到他的脸上，几只箭簇贯穿了那人逼近他眼前。
　　栾祺轩大汗淋漓的坐起来，身边新收的异域美妾睡的正熟。栾祺轩披衣起身，侍候在门外的小厮闻声便低声询问可有吩咐，栾祺轩让他去准备热水，随即看了一眼帐内的玉体横陈突然觉得一阵胸闷。
　　今日晚些时候，皇兄让他多看看乌逐的资料，栾祺轩坐没坐相的在书案前翻着送过来的资料，越看越气。乌逐蛮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从大燕开朝始就对大燕的富贵荣华虎视眈眈，两国联姻十数次都被乌逐一次次的撕毁，乌逐公主在大燕身居高位享尽荣华，大燕公主却在乌逐受尽折辱。乌逐境内稍有天灾人祸，其军队必定会出现在大燕边境的城墙之下！
　　等会！天灾人祸！栾祺轩的双手微微颤抖翻动着随意扔在书案上的材料，今年的大去河两岸异常，大去河是由乌逐流入大燕，在乌逐被称为阿玛拉在汉语中是母亲的意思。
　　乌逐又有异动！栾祺轩突然又想起刚刚将自己惊醒的噩梦，那个人是谁？明日早朝皇兄定会询问众臣的意见，到时自己该如何作答？若有异动，大将该派谁前去？国库空虚，军饷从何而来？众多问题让栾祺轩头疼不已，正逢小厮禀报沐浴用品已经准备好，栾祺轩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抬步走去净房。
　　帐内的玉体在栾祺轩消失之后披衣坐起，缓步轻移到书案前，看着一团糟的书案眸中一阵不屑，随意的拿起几本翻看便知道令栾祺轩头疼不已的事情为何事，嘴角带着冷笑，那双动人的眸子中闪过动人心魄的幽绿。

　　皇帝在朝会上说出乌逐将有异动时，不知为何惶惶的栾祺轩忽的松了口气，一直抑郁的脸色也恢复了丝丝血色，定定神抬头望向上位者，双眼充满着激动与雀跃，胸腔仿佛要被心脏冲破就像是在上书房先生正好抽问到自己知道的问题一般。
　　可偏偏皇帝像是忘了自己一般，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栾祺轩泄了口气，继续眼观心。
　　黧峭垂着眼睛，眼周残留着昨晚写奏折的青黑，议事的声音在耳边飘飘浮浮、如同虚幻。
　　整个朝会几乎就是兵部的主场，由兵部尚书为首的一帮子武将将整个朝会吵嚷的如同兵营发饷，倒是一贯活跃的施玉昙一动不动的看地。别的武将见施玉昙一手放开的模样也松了口气，最近几年的军功几乎被施玉昙捞了个干净，偏偏自己打又打不过、沙盘也是逊色一等更何况她背靠摄政王，真是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诸位，请听某一言。”
　　清亮的声色在诸多声音中生生砸开了一条缝隙，随即一片寂静。阮致一身紫，对着皇帝欠身而立，好一副少年权谋的样子。
　　施玉昙闻言，偷偷撇了几眼那身紫，越看眸色越亮。殊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全都落在了一身绛红色的黧峭眼中，黧峭恨铁不成钢的轻哼一声，让她离阮致远点最好连朝也不要上，让阮致空个一两个月再从头再来，偏偏情根深种至此！哎，失策失策！
　　阮致深谙平衡之道，抵御乌逐的名单里施玉昙只字未有，倒是平日里与施玉昙暗暗较劲的几位武将都被点了名字。几位武将不免略有得意，但想到自己与一个小姑娘置气又觉得尴尬无比，脸色也是精彩纷呈。
　　皇帝闻言暗暗点头，阮致的想法与黧峭呈上来的奏折不谋而合，随即想到阮致还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不禁更是得意。
　　黧峭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阮致是四百五十年的状元，被先帝放在翰林院做编修，先帝驾崩前曾在皇帝面前提过此人可堪大用，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先帝给皇帝留的人才呢。倒是左相此次的想法与自己几乎相同，着实有趣。
　　栾祺轩还在被阮致的回禀震撼着，怎能怎能有如此绝妙的想法，丝毫没有注意后续的议事。
　　阮致退回后，一直没说话的户部尚书上前：“陛下，此次军饷从何而来？”
　　黧峭眼神一暗，出列询问：“周大人、吴大人，青苗补偿可有剩余？”
　　吏部尚书周品兆、户部尚书吴尧面色尴尬，吴尧回应道：“青苗补偿尚有结余，加之国库剩余皆不足以支付军饷。”
　　一语惊起千重浪，刚沉静下来的朝堂又吵嚷起来。兵部尚书张安史那个声音如同平地炸雷：“陛下，军饷从何而来？”
　　皇帝默默的看了一眼垂手在旁的黧峭：“张尚书，稍安，朝廷定不会亏待了保疆卫国的将士的。”张安史闻言便收了声回到自己的站位。
　　直至早朝结束都没讨论出个结果，皇帝独留六部尚书与黧峭一起用了膳，最后也只是余出了两个月的军饷，只能把后续的希望寄托于即将到库的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