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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图盛京 ...


  •   今年盛京将军裕禄第三次上书请调,皇帝实在拖不下去了。

      东北是满清的诞生地,也被看作满清的龙兴之地。

      清朝努尔哈赤入关之后,在沈阳建都,皇太极把沈阳称为盛京,后来首都迁移到北京,沈阳便被称为奉天,被清朝看做是北京的陪都。

      清朝从前是游牧民族,因为满族人数非常少,面对庞大的中原汉人地区,不是很有信心管理,努尔哈赤就想着,别管三七二十一,既然打进来了,就先建都看看,如果在中原地区混不下去,就返回东北老家打猎,进可攻,退可守嘛。

      为此,清朝严禁中原地区的百姓进入东北地区,给自己退兵留下退路,这退路一留,就留了二百多年,清朝百万满人牢牢守住了上亿汉人地区,导致东北三省地广人稀,日渐萧条……当然,这都是后话。

      清朝在东北地区设立了盛京将军、吉林将军和黑龙江将军,盛京将军是统辖奉天的最高军政长官。

      今年盛京将军裕禄第三次上书请调为福州将军。

      为什么要请调?皇帝心知肚明,因为东北实在太苦了啊。

      东北一年有六个月的寒冬,刚出夏就下雪,十里荒田无人烟,说的好听是龙兴之地,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流放之地,君不见全国各地那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都被皇帝流放三千里发配来东北为奴吗?

      说句实在话,清朝二百多年来一直往东北流放犯人,现在东北的犯人都快比正常人口多了,还怎么管理啊!

      裕禄心里苦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

      翻阅清朝近几年盛京将军的历史,光绪元年,盛京将军崇实,只当了一年的盛京将军就郁郁而终,光绪二年盛京将军崇厚,当了两年,光绪四年盛京将军歧元,当了两年,光绪七年,盛京将军崇绮,当了两年……

      这么说吧,自从设立盛京将军以来,共经历了二百五十年,换了七十四位盛京将军,平均每三年换一次。

      前几个当了两年的盛京将军都是受不了苦寒寂寞,告病而走,只有他啊,只有他裕禄最实在,觉得既然当初接了这个活,干了就好好干下去,他当了整整六年的盛京将军啊!

      说起来都是泪,其实辛苦点真的不算什么,他裕禄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关键是八旗子弟都在暗中笑他傻。

      今年,他再也忍不住了,连续三道奏折要求请调,他已经打算好了,皇帝再不答应,他也要病了!

      光绪皇帝脸色极为难看,这盛京将军频频更换,好不容易有个傻缺任劳任怨的任职了六年,本来还以为他能好好待下去,没想到他也要走。

      现在满清八旗子弟对盛京将军这个赫赫威名的官职充耳不闻,出身高贵的,对其不屑一顾,他们有更好的去处,哪怕官职比盛京将军低一点,可是活的幸福啊,出身寒酸的,对不起东北龙兴之地的威名……

      光绪皇帝觉得自从自己开始执政,脾气日渐上涌,实在是满清这一群废物无人可用,让你去当个清闲的盛京将军,不用流血不用打仗,不过是地方苦寒了点,就他娘的跟要了这群天潢贵胄的命一样。

      他沉思半晌,让太监取来了八旗家谱,默默画出了一个名字——依克唐阿。

      依克唐阿,满洲镶黄旗人,祖籍吉林伊通,战功卓著,今年六十岁……

      既然年轻人都不愿意去,还是用老人吧,看着步履蹒跚的依克唐阿进宫,光绪皇帝连忙扬起笑脸,说道:“爱卿啊。”

      依克唐阿夸张的扶着自己的老腿,大声的咳嗽起来,说:“卑职给皇帝请安,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皇帝顿时有点不太忍心,这位老人,大概也没有几年清福好享了,还是不要强迫他了吧。

      第一次会面,光绪皇帝没好意思把目的说出来,就让他回去了。

      朕就是如此心软啊,光绪皇帝叹息着,在太和殿提起此事,询问大臣们,可有良好的人选?

      李鸿章跟翁同龢都不吭声了,他们都是汉人,就算他们有人选,也推荐不上去,还会被满人戳脊梁骨,还不如不说,八旗子弟如辅国公端郡王等人一听,连忙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裕禄那傻子终于不干了?他们傻了才会放着大好江山不去享受,去劳什子的盛京挨饿受冻。

      满朝皆静,一片沉寂。

      光绪皇帝脸上火辣辣的,怒火冲天的退了朝。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心软下去了,他给别人活路,人家不给自己留路啊!

      当即就要封他相中的依克唐阿为盛京将军,还没等他拟奏,一旁正在研磨的溥年忽然叹息道:“皇上,其实臣的父亲常常跟臣说,他对东北向往已久……”

      光绪皇帝嘴角一抽,心想这花天酒地的辅国公对东北向往已久?他是脑子抽了吧?还是酒喝多了?

      又听溥年道:“他常常跟臣说,他实在过够了这温柔乡的日子,想去体验一下当年老祖宗们游猎牧场的风采。”

      光绪皇帝提笔的手顿了一下,心想这倒像是辅国公顽劣不定的性子,只不过这盛京将军虽然无用,但是岂能如此儿戏?且辅国公虽然全称为辅国将军,但全是依仗祖宗袭承爵位,毫无军功在身,皇帝有点嫌弃。

      溥年为了东北三省,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爹坑死了。

      他说:“父亲常说,与其在京师花天酒地,无所作为,不如去东北体验一番祖宗的劳苦功高,说不定还能幡然悔悟。”

      光绪皇帝一个字都不信,说:“他祖上乃是惇勤亲王,他一时冲动不要紧,可若是受不了苦寒,三天两头来找朕诉苦,朕怎么办?”

      溥年说:“臣虽小,但一样仰慕祖宗的荣光,若臣父不堪大任,臣愿为父守盛京十年,以守祖宗龙兴之家业。”

      在另一旁默默倾听的罗统当即跪地道:“臣也愿追随辅国公守盛京。”

      光绪皇帝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罗统竟有此志向,问道:“你愿意守盛京?为何?”

      罗统道:“臣仰慕先烈风光,愿在苦寒中磨砺自身。”

      溥年脸色古怪,他心想罗统平时不声不响,居然喜欢马背上打猎?

      本来辅国公无论是政绩还是功勋还是能力,都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皇帝的眼的,但是他没想到,辅国公的儿子跟他的儿子竟有如此鸿鹄之志,当即大喜。

      他道:“既然如此,便封辅国将军为盛京将军,命辅国公守盛京十年,溥年跟罗统为随军参军,一月后上任。”

      其实,这些什么将军什么参军,都是些虚职,盛京东北那旮旯,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兵也没什么人,不过是叫着好听而已,连犯人都不愿意去,更别提这些王子皇孙了。

      奏章一发,辅国公在家哭天抢地,犹如死了爹娘,国公夫人难得迈出闺房,也哭的凄惨,端郡王来拜访,见辅国公整座府邸上下都挂上了白绫,府内下人哭嚎声音震天,不知情的还以为国公府死了人。

      辅国公抱着兄长大腿捶胸顿足的哭道:“兄长啊——”

      端郡王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的说:“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弟弟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望兄长啊——”辅国公悲伤道。

      端郡王说:“盛京离京师千里之遥,其地多是凶神恶煞之逃犯,你在盛京万万不可胡闹,更不可再花天酒地,盛京女人凶狠啊……”

      辅国公一听,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皇帝对民间之事充耳不闻,他心想这是儿子坑的爹,可不是朕的错。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光绪皇帝很有成就感,但是还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咽不快,那就是朝鲜境内的日本人。

      东学党一群乌合之众还没打就散了,日本却迟迟不退兵,因为听了溥年的建议,光绪皇帝让清朝大军驻扎在了朝鲜,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袁世凯来报,直接说日本图谋不轨。

      但是日本图谋不轨什么呢?他又没有开战,只是赖着不走,光绪皇帝能有什么办法?

      他左思右想,只能命袁世凯去跟日本人交涉,摸清意图,密切观察。

      而今,袁世凯迟迟没有回应,皇帝却等不了了,他多次召见李鸿章跟翁同龢,询问朝鲜之事,今日,苦候多时的袁世凯,终于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封信。

      正在研磨的溥年抬头见李鸿章扶着自己的老腿,灵机一动,连忙狗腿的给老师搬来一把座椅,说:“老师站着辛苦了。”

      连正在焦急的拆阅奏章的皇帝都不由得望了过来,李鸿章面上镇定的说:“胡闹,皇帝面前,岂容你搬弄桌椅?”

      溥年连忙道:“啊呀,是徒儿挂念老师,一时心切啊。”

      李鸿章道:“臣虽然年迈站不住,但是为了国家,臣愿意站死!”

      “……”这双簧唱的,溥年都有点脸红,接不下去了,这老狐狸太滑溜了。

      光绪皇帝适时的咳了一声,说:“是朕考虑不周,李公年迈,朕应该赐座才对,李公请坐。”

      他刚想说让翁师也坐,然而他猛地想起来,溥年是李鸿章的徒弟,翁同龢也是收了罗统为徒的,溥年给李鸿章搬了椅子,罗统应该来给翁同龢搬椅子,方才显出师徒之谊啊。

      他停顿了一下,故意想给罗统留一个表现的机会,于是乎故意遗忘了翁同龢。

      李鸿章摸着自己年纪一把的胡子,终于享受到了老年人的优越待遇,第一次对自己的徒弟感到满意,多机灵的小子啊。

      看着干愣着的翁同龢,他头一次在光绪皇帝面前扬眉吐气,顿时兴高采烈起来,说:“皇上,赶紧拆阅奏章吧,我们该商讨正事了!”

      光绪皇帝:“……”

      光绪皇帝瞥了眼罗统,暗自咳了一声,给罗统一点暗示,希望他机灵点,只见罗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研磨,那叫一个专注,再看看那旁守在自己师傅旁边端茶送水挤眉弄眼的溥年,光绪皇帝顿时气结。

      一个木头,一个滑头,要是中和中和就好了。

      迟了这么久,他再让翁同龢入座,那就太尴尬了,也让罗统事后不好做,他干脆就当看不见,反正以前也都是站着的。

      但是翁同龢不这么想,他头一次在光绪皇帝面前这么憋屈,还是当着李鸿章的面,他面色青紫,心想难道皇帝最近对我不满意?是因为太后大寿花费了太多银子的原因?还是李鸿章在皇帝面前说了他什么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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