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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拜我吧 ...


  •   翁夫子的心结,多数是让溥年给气的。

      溥年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翁府,结果连信都没送进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人家翁同龢去国公府教课你不见待,而今你去人家翁府,人家自然不理你。

      不过溥年也不愁,他写了封信,说罗统希望拜翁同龢为师,又命人送去了翁府。

      罗统最近跟陆时峰在府里舞刀弄枪的,一听溥年用他的名义写信拜师,大惊失色,气的跳脚。

      跳脚也晚了,翁同龢将这件事上报给皇帝,皇帝马上就同意了,翁同龢见溥年也服了软,又收了半个小皇子为师,心里暗暗高兴,心想他年纪一大把了,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便又来国公府教课了。

      历史上,翁同龢是极为欣赏张謇的,据说两人还是老乡。

      张謇上课引经据典才华横溢表现力极强,很快就勾搭上了翁同龢,两人授课喝酒作诗谈论时政,颇有些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

      有一次,两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翁同龢指了指张謇身后鞍前马后的楚笑,问:“这孩子想拜你为师?”

      张謇也喝的醉醺醺的,晃了晃酒杯,楚笑马上抱着两条披风,来给他们添酒。

      张謇摇了摇头,说:“这孩子,天资不够,天资不够啊!”

      楚笑低着头,伤心的眼睛通红,他平时听夫子斥责,没怎么当回事儿,可是这段时间,他为了拜师鞍前马后,绞尽脑汁,自问付出了不少努力。

      最令人伤心的,就是你真的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此刻听两位夫子酒后吐真言,他忽然就戳心了。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不就是背书嘛!他就不信他背不过!

      没想到翁同龢却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这就不对了!”

      张謇被吓了一跳,不由清醒了些,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不对了?”

      翁同龢耐着性子说:“你看那溥年,平时在我的课上,作恶多端,目无师长,属他最为难教,你觉得他要是拜我为师,我能收吗?”

      张謇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就以平常心说:“肯定不能啊!”

      “错了,错了,”翁同龢接连吐出两口酒气,恶狠狠地道:“他要敢拜我为师,我就敢收,我要是当了他师傅,我日后想怎么管教怎么管教,我要让他十年如一日,一天一篇检讨书,让他当着学生们的面,给我磕十个响头认错,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翁同龢彻底醉倒了。

      候在一旁的楚笑,本来还沉浸在张夫子不肯收徒的悲伤中,长嘘短叹暗暗摸眼泪,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冷颤。

      他一抬头,只见张夫子缓缓将目光看了过来。

      然后,只见张夫子恍然大悟一般,说:“还是翁大人智慧啊!”

      他难得对着楚笑,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这是楚笑等了半月的微笑,然而现在他后悔了,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张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楚笑,你当日说为师什么来着?”

      楚笑恐惧地大喊道:“张夫子我错了,我不想拜师了!”

      说着转头就跑,张謇的声音恶狠狠的从凉亭传来,说:“你给为师滚回来!为师保证不打死你!”

      教了大半个月,马上就临近科举考试了。

      张謇科举考试前,居然想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他高中,溥年见他一个读书人如此封建迂腐,顿时看不下去了,就说:“张夫子可知我出生时,曾有神鸟来贺?”

      张謇说:“在府内有所耳闻。”

      溥年又说:“那你还拜什么菩萨,你拜我不就行了?”

      张謇忍不住说:“那怎么能一样?”

      楚笑混不吝地道:“都一样的,一样的!”

      溥年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神仙保佑的人,你就未必了。”

      张謇心里自然不怎么信,可是一想到溥年的传说,就心想拜一下吧,别的不图,就图个安心,便给他鞠了一躬,说:“小少爷,这样可以吗?”

      溥年说:“不够心诚,你须得到大街上给我拜,让大家都感受到你的诚意,方才能高中状元!”

      张謇考了四次了,这是第五次科举,一听状元就心颤,他封建迷信的想着,马上考试了,面子算什么,关键时刻,还是拜佛管用啊!

      ……

      宫门刚开,翁同龢怒气冲冲的进了乾清宫。

      “皇上,那溥年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臣再也不去国公府教课了!”

      这是翁同龢第一次将怒火发到光绪皇帝头上,虽然大臣向皇上发火,是有违君臣之道的,但是光绪皇帝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弟子,连忙安慰他。

      “这是怎么了?”

      翁同龢怒道:“那溥年在臣的课上养了一只狗,说动物有灵,要臣对狗一视同仁,让那只狗也聆听圣人教化,他还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好一个文曲星!他既然是文曲星,臣还有什么能教他的?请皇上下旨,令换高明吧!”

      好不容易把翁同龢劝走,光绪皇帝惆怅了。

      最近朝廷的大军已经开到了朝鲜,他已经给了李鸿章,和朝鲜大使袁世凯密令,让他们密切注意日本的行动,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把日军打回去,切不可让日本曾兵。

      太后大寿,新增一期恩科考试,他又要举办科举,又要举办寿辰,既要应付朝鲜东学党,又要注意日本,李鸿章跟他提议曾兵,可是翁同龢不同意,说要给太后办大寿,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内心是支持李鸿章的,大寿何须劳民伤财!

      可是他支持了李鸿章,伤了翁同龢也就罢了,可是太后那里,他就没法交代,可是他向着翁同龢,李鸿章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内心恐怕早已对他失望了。

      皇帝难做啊。

      光绪皇帝近日来焦头烂额,颇为烦躁。

      想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罗统那孩子了。

      至于溥年,想到他竟让狗学习圣人造化,实在可恨,不过最近太忙,光绪皇帝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召见他。

      于是他大笔一挥,把难题交给了辅国公,辅国公又找来萧参谋。

      萧参谋慧眼如炬,他见学院上下以溥年为首,寻思着擒贼先擒王,细心琢磨了一番溥年的心思,见他比较喜欢新鲜的东西,连忙从湖南老家请来一位游学多年见多识广的先生,名叫谭嗣同。

      溥年听闻,大惊失色,连忙赶去了书院。

      谭嗣同很年轻,一表人才,穿着长衫,举止文雅而风度。

      他一来就说:“我十九岁离家出游,游历过大半个国家,在各地都教过课,这次,是萧先生请我来的,我可能教不了你们多长时间,但是我会将我所有的学识和见闻,倾囊相授。”

      他的课上向来没有书本,像是随心而发,他说:“听说学生们不喜欢八股,喜欢时政,曾经跟翁夫子商论过第一次鸦片战争和南京条约,那么我今天就接着这个话题,来给大家讲讲第二次鸦片战争,和战败后签订的天津条约。”

      同学们面面相觑,溥年悄悄咳了一声,依他之见,满堂书院,不喜欢八股,只喜欢时政的,只有他自己。

      第二次鸦片战争很简单,就是英国人觉得第一次签订的南京条约不够优惠,狮子大开口,想要修约,咸丰不答应,于是被英法联军打成狗。

      虽然事情很简单,但是谭嗣同讲的不一般,慷慨激昂,唾沫飞扬,那激动的劲头,不像是教书先生,更像是去打仗的。

      他激动的将桌子拍的震天响,高声道:“战争虽然仍然败了,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机遇?失败不是结束,失败是新的起点!失败了,我们大清才会从幻影中清醒过来!失败了,我们才会看到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失败了,我们才会自我救赎!”

      谭嗣同确实是文采斐然,然而长篇大论讲下来,还不见旁人如何,自己先激动的面色赤红,活跟喝了三斤二锅头。

      溥俊估摸着没掌握他话中的意志和精髓,光看着他脸红了,当即嘎嘎嘎嘎地笑起来。

      他的笑声当真难听,谭嗣同的声音戛然而止。

      溥年咳了一声,怕气氛尴尬,连忙给他鼓掌,书院渐渐跟着他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

      自从溥年把翁夫子两次气走,书院里近一半人都对他马首是瞻,可见翁夫子失败的教育,是不得人心的。

      溥年见谭嗣同出口成章文采不凡,且种种见地很有远见,有点倾佩,然而他一联想到光绪帝执政后失败的百日维新和流血的戊戌变法,就有点怂。

      唉,他还是老老实实撩妹去吧,不跟这些有学之士掺和了。

      今天谭嗣同在课上提问:“你们觉得英国厉害还是大清厉害?”

      学生们异口同声说大清,可见这群政治盲对自己国家还是很有感情的,溥年看着谭嗣同的脑袋,不由得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忽然,谭嗣同问:“萧世倾,你觉得英国厉害还是大清厉害?”

      萧世倾思考半晌,说:“我觉得看实力说话,英国赢了大清两次,我不喜欢英国,但是我们得勇于承认自己的失败。”

      这话说的就很好听了,谭嗣同颇为欣赏的给他鼓掌,又道:“溥年,你觉得呢?”

      溥年说:“这是我该想的问题吗?我应该想想晚上吃什么,明天玩什么游戏。”

      “那是傻子想的!”溥俊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道。

      学会生们哈哈大笑,谭嗣同则有点恼怒,“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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