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逍闲

128、Chapter 10. 心声

　　从此刀光剑影中，朝堂风云里皆是聚散别离。如若有幸，愿并肩而立，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李赫
　　夜已经很深了，那一身水蓝色衣袍的人巡逻完两圈之后又立在栏杆边不动了。因为站在那儿，可以看到两仪殿前的广场，广场上有个瘦小的身影，依然跪地笔挺。

　　郭昕脱了外罩给椅子里睡得哈喇子直流的人盖上，拿了伞出门，用伞柄敲了敲那一身水蓝色衣袍的人，示意他跟上。

　　那人倒是很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跟着。

　　郭昕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小侯爷，上次路过漠北，谢谢您的帮忙。”

　　水蓝色衣袍的人急忙刹住脚步，但还是撞上了郭昕的肩膀。他退开半步，揉了揉额头说：“都护大人客气了，先父与圣上情同手足，能为圣上解忧，也算是了了先父遗愿。”

　　明明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却有着同龄人难有的沉稳内敛，郭昕很欣赏他。

　　“小侯爷，我问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在漠北培植势力，是真想为圣上解忧，还是有其他打算？”郭昕盯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问的严肃。

　　“二者皆有吧！”夏颖说着将目光望向远处，“因为父王的缘故，当今圣上和大汗有隙，往后嫌隙只会越来越深。如果有我在的话，或许慢慢的，会变好一点吧。毕竟，叔父对我还算不错。当年父王出事，是叔王拖住先可汗，让我的堂弟通风报信，我兄妹才得以安然逃离漠北。”

　　郭昕点了点头，拉着夏颖边走边说：“你知道我无诏还朝，圣上为何没有降罪吗？”

　　夏颖摇了摇头。

　　郭昕笑了笑，说起他们小的时候。那时候圣上比他们大一点，是孩子王。他们都出身世家大族，同在国子监上学，与其说上学，还不如说聚在一起玩。大家都以为就会那样过一辈子，该是闲散王爷的还是闲散王爷，该是臣子的依旧会成为臣子，然后上朝吵吵架，下朝一起喝喝茶。
　　可是好景不长，安史之乱爆发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一夜之间，所有年长一点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尽数上了战场。

　　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耍泼皮的本事有，但打仗的本事还真没有。结果是战场上死伤无数。

　　他们这些年纪小一点的，跟着母亲奶奶，一路躲躲藏藏，食不果腹，甚至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姓名。郭家还算好一点的，因为老爷子的缘故，基本进了军营。

　　但，军营不是儿戏，一入军门羌笛泪。那一去便是很多年，等再次回到京师，已经认不出年少时的朋友。

　　后来，也是他们经历了颠沛流离的那帮人，便有了一个梦想，不论怎样，即便是付出血的代价，也要削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藩镇割据的局面依旧没有好转，甚至各个如当年安禄山、史思明那般尾大不掉。

　　“所以，不管怎么样，即便是我今日举兵进京，圣上也不会杀我。因为，我们曾有血誓在先。藩镇不除，我们不隙。”

　　“真羡慕你们的关系。”夏颖听完笑了。

　　“圣上在你们那么年少的时候就将你们圈养在一起，甚至后来分批送往各大门派，目的是一样的。他是怕我们这一代人完不成使命，他在培养你们之间的感情。”

　　“大人的意思我懂，只是，这跟今晚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呢？”夏颖毕竟年轻，听故事的耐心有限。

　　“赫儿的失意症是你干的吧？”郭昕问。

　　夏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郭昕又说：“呼图易迅那个老道的药你也敢用，将她毒傻咋办？”

　　“师父说就只是暂时失去记忆，过些年会好。”夏颖倒是坦率。

　　“她到底是知道了你什么秘密，你要下那么狠的手？”

　　什么秘密？他一个番邦王子，还能有什么秘密？夏颖想着，开诚布公道：“那日我和师父正在说我父王的事情，还有寻找我妹妹的事情，被她听到了。”

　　“只有这一件吗？”

　　“还有我在漠北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她知道了，非要告诉圣上，我怕圣上怪罪，所以——”

　　“后者才是重点吧！”

　　“师父说她毕竟是女孩子，不易涉入王权斗争。再者，她的身世也决定了她最好远离王权斗争，才能藏得安全。”

　　郭昕笑了：“这么说你还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夏颖有些黯然。

　　“有些事情，不是隐瞒就能解决问题的。”郭昕说着抬手拍了怕夏颖的肩膀，问：“她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你听说过吗？”

　　夏颖点了点头，说他知道的传说是那日天降暴雨，梅园青龙绕梁。先皇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韦良人说孩子被恶龙叼走了。那时候东宫常年征战在外，先皇也明白了韦良人的用意，并以不吉利为由封了梅园。

　　就在大家都说时为良人的贤妃晦气的时候，钦天监的刘奕先生却说她生的孩子，本是真龙天子的命数。

　　太子还没继位，生的孩子却是真龙天子。让人听着，难免膈应。自此，诺大的长安城，再也没了韦良人的栖身之所。

　　那之后不久，韦良人便离开了东宫，从此不知所踪。

　　夏颖讲完了故事，郭昕叹息着问他：“所以，你怎么想呢？”

　　“太子虽仁厚，但也容不下她吧？”夏颖皱了皱眉问。

　　“这也是她最苦恼的，如今局面，圣上和郭家将她逼上了绝路。”

　　“她不想理我，是不想连累我，是这个道理吗？”

　　“你先躲着，我去问，你听着。”郭昕叮嘱一句，上前跟李赫攀谈。

　　郭昕上去之后举着伞，替李赫遮了遮雨，叹息一声道：“傻丫头，何必呢？再怎么说，长公主也是圣上的亲妹妹，在宫里禁足，吃不了什么亏的。”

　　“我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李赫感觉到头顶的雨没了，她有些眩晕，用手支着换了个姿势，抬头便看到了郭昕那张硬朗俊美的脸。

　　“喔？说来听听。”郭昕说。

　　“母亲将母妃生了三胞胎的事情告诉了父皇，父皇让我用水云间帮忙找人，我答应了。”

　　“所以呢？为什么跪？”

　　“当年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钦天监甚至有记录。太子哥哥一旦知道老四还活着，你觉得他能放过他吗？”李赫擦了擦脸上的水，唇色惨白。

　　“你想做什么？”

　　“我看过钦天监的记录，青龙出现的时间很短，我是第二个出生的，刚好占的比较多。我想让父皇将那段时间全部改为我出生时候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让皇上授意钦天监造书？还是咋地？”

　　“只能这样了。不然，太子哥哥一旦动手，老四活着的可能很小。父皇子嗣单薄，我不想再看到兄弟相残。”

　　郭昕被李赫单纯至极的想法给气笑了，小丫头片子，还真不知天高地厚，钦天监的书，是说能造就造的吗？

　　“那你呢？你能保证太子不会杀你？”郭昕最后问。

　　“我虽心怀天下苍生，但终究是女儿身，威胁不到他的位子。再者，我与他一起长大，他或多或少会有所顾忌。”

　　“愚蠢！”郭昕不觉骂了一句，“皇权斗争里，哪分什么男女？要是真分，当年太平公主就不会死那么惨了。”

　　李赫点了点头：“三叔的顾虑我明白，他若不似三郎逼太平公主那样逼我，我断不会跟他争长短。”

　　“要是他比三郎更甚呢？”郭昕黑着脸问，他总觉得自己不在这些年，府中对孩子的管教太松了，最起码的明哲保身都不懂。

　　“如若他非要那样，这天下，我咸安也可以要来试试。”

　　李赫的话说完，吓得郭昕急忙墩身捂了她的嘴，压低嗓门提醒：“丫头，这里不比国公府，你讲话一定要三思，懂吗？”

　　李赫点了点头，扒开郭昕的手说：“三叔放心，我已经十三岁了，我会小心的，您回去吧！”

　　“可雨这么大，生病了怎么办？”

　　“刚好躺在宫里陪着母亲。”李赫说。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郭昕明白她的小心思。

　　眼睁睁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生病，心里肯定愧疚，更别说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女儿。

　　这进宫的第一步路，小丫头就给自己铺的很好。虽然看似拙劣，但十三岁的年纪，能如此考量事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郭昕猜的没错，李赫确实在考量入宫后要走的路。如今圣上最喜大公主唐安，她一个养在外面的，母妃又不知所踪的，凭什么跟人家争？

　　皇家的公主，圣上不偏宠，又没有依靠的话，连个好夫婿都难以觅得，更别说什么皇图霸业了。

　　李赫自认从小是个有野心的，她可不想坐以待毙。她不但要觅得好夫婿，还是得自己亲自挑。更重要的是，她入宫后必须夺得圣宠，以保证将来有一天她的弟弟找到了，回宫了，她能护得住。

　　李赫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砸在了夏颖心头，他没等郭昕出来便径自离开。

　　以前，他想拥有自己的势力，一来是为了理想，二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可是现在，他似乎又有了新的目标。

　　夏颖请了假，连夜离开了长安。他给李赫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师妹，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我在漠北的黄沙里等你。

　　李赫收到信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她刚喝了药，缩在锦被里，差点将自己的心给咳出来。沈迎雪急急忙忙地拿着一封信来，递给她说是夏俊宸给的，急件。

　　李赫以为又是夏俊宸那个疯癫师父在欺负人，所以急忙拆开，结果发现是夏颖写的。她心中不觉想，师兄如今是怎么了？连递信都要用别人的名头。难道是那夜她真的做的过了？

　　看完之后，李赫却是会心一笑。然后要来纸笔回信：从此刀光剑影中，朝堂风云里皆是聚散别离。如若有幸，愿并肩而立，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