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一景盛夏

3、3.缘起

　　当看到那些不愿离开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牵绊会如此深刻。——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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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阳光明媚不耀眼，大地甚至空气中都漂浮着阳光带来的热量分子，阳光在草地上跳跃，小草把小蛮腰一弯一伸，一张一弛和阳光共舞，鼻腔里满是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新。

　　“这么祥和的早晨实在是适合睡觉!“月息蒙着被子喟叹一声。

　　刚叹完气，她猛地睁开眼。

　　看着熟悉的房间，心静了下来，“都是梦啊……”

　　正当她准备重新闭上眼时，一道淡淡的嗓音传来。

　　“醒了就赶紧起来。”

　　月息吓得一激灵，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眸中一片沉寂。她连忙拉高被子，只露出眼睛以上部分。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月息怒骂，眼睛盯着男人，涨红了脸。

　　男人无视她的敌意，轻松站起身，走出房间，淡淡道：“给你十分钟。”

　　月息看着黑色的身影离开，看着天花板，还有些懵：“我一定还没睡醒。”

　　“八分钟。”

　　从客厅传来冷漠的声音。

　　一顿兵荒马乱的收拾好，闷头跟着黑衣人，下了楼，才反应过来，因为对方说了一句跟上，她就老老实实跟着出了门，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要带她去哪儿。

　　小跑两步走到男人前方站住：“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在我家？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看了她一眼，某种透出一股不耐烦，不发一言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喂，你不说话我就不走了！”

　　月息站在原地，等着男人的回复。

　　时间已经不早了，外面阳光炙热，路上没什么人。

　　月息决心跟他耗着，他不告诉她去哪里，她是绝对不会再走一步了。

　　“艸！”

　　她是真的不走了，但是男人根本不在意她的意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绳子，把她捆吧捆吧就拖着走了。

　　一路上越过高山——土包，越过草地——灌木丛，越过溪流——河渠，月息灰头土脸的接连呸呸了两声把嘴里的土和草梗呸了出去，继续开口：“你是什么人？”

　　“……”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我外婆去哪里了？”
　　“……”

　　“你要带我去哪里？”
　　“……”

　　问了一堆问题，黑衣人一律不回答。

　　钻过生锈而破洞的铁门，黑衣人看了看她，然后那个绳子就将她腾空从洞里传了过来。

　　灰头土脸的月息：“……”
　　这绳子能漂浮何苦让她毫无尊严的在地上拖了这么久？

　　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傻逼自有傻逼磨”，“不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佛不渡傻逼”，“cnm不忍了！”

　　“喂，你做个人好不好？你对一个黄花大闺女做出这样的行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黑衣人依旧没理她，只是将绳子给她松开，只见莹白的绳子就像武侠电视剧里那些绸带软剑之类的，刺溜一下就缩回了他的指尖。

　　“到了。”

　　月息想扒着他的手看到底有什么魔法能够将绳子收放自如，但是在黑衣人冷冷的眉眼中讪讪的收回手。

　　抬头，这是一家废弃的修车厂，就在她们院子的后面，她还从来没来过这里。

　　“喂，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迈过杂草。

　　黑衣人没有回答，径直走到院中的榕树旁坐下，然后双手环胸，开始休息。

　　微风习习，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月息看着阳光下的黑衣人，头发遮挡了半张脸，眉眼隐藏在头发后面，看不清楚，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鼻梁笔挺，唇峰清晰，唇瓣很薄，瘦削的轮廓，看起来年纪不大。

　　脸还挺白的，皮肤竟然比她的还细腻。

　　“我们到这里干什么？”月息踢了一脚地上的沙砾，尘土乱飞，“看样子你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咱俩都是同龄人，别这么拘谨冷淡嘛，聊聊呗！”

　　月息自说自话：“我叫月息，平时喜欢看漫画，动漫，侦探推理类小说，喜欢吃辣的，甜的，最喜欢的人是外婆……”

　　黑衣少年皱着眉躲开她扬起的沙砾灰尘，不耐烦回了她一句：“闭嘴。”

　　“你好歹告诉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吧？”月息颠颠儿的跑到他身边，双手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卖乖。

　　“再废话把你变成猫。”少年又发话了。

　　月息立刻捂住嘴，眨了眨眼睛，透过连帽衫和黑发，她似乎看到隐在背后的一双眸子，正朝她射出危险的视线。

　　昨晚，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房间内，她还没来得及叫救命，就变成了一只猫，任他提着后脖颈拎至半空。

　　她因为反应过激，昏了过去。

　　不能怪她没出息，实在是这个人太有问题了，大半夜出现的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家就算了，还穿了一身黑，灯泡还坏了，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搁谁谁都会吓个半死。

　　更何况她突然变成了一只猫，她正常健康的十七年，就在十八岁成人礼这天突然变成了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只能四肢僵直。

　　现在经历的一切只能用荒诞来解释，她也想说服自己这一定是做梦吧，谁能好端端的突然出现在别人家，能控制电路，能把她变成猫，还能从指尖飘出一团挣扎不开的绳子？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闭嘴等了半天，黑衣人再没有反应，她垫垫脚，轻手轻脚的开始到四周熟悉环境。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的废弃车厂，里面还有三道半人高的修车地沟，两根水泥柱子撑着屋檐，固定在柱子上的废旧铁皮已生锈，她轻轻动手就能把掰下一块，在手上磋磨，立即化成粉末，她丢掉渣滓，却满手的铁锈味，像血液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尽量忽视这种不适，继续探索。

　　地面的砖块已经被沙砾尘土盖的看不清模样，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月息探头看了一眼地沟，里面丢了纸巾，塑料瓶，还长了杂草，她绕着地沟转了一圈，将石块朝地沟踢下，瞬间激起一团灰尘弥漫。

　　裤腿立刻沾上灰尘，她快步走到阳光下，弯腰拍掉灰尘。

　　陡然看见满地翠绿的青草，夹杂着稀疏的小蓝花，偶尔几株蒲公英，风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飞扬起来，茂密的草丛中偶尔参杂几株白色或黄色的小菊花，蝴蝶在草间飞舞，起起落落，与衰败的修车厂形成巨大反差。

　　院中那个大树下，坐了一个黑衣少年，不声不响一动不动，越发显得这里颓败安静。

　　仿佛另一个时空。

　　转了一圈，实在没意思。

　　月息走进榕树，朝着黑衣人叫喊道：“喂，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月息感受到空气温度陡然降了一点，倏尔，黑衣人那浑身冰封一样的气息又散开。

　　默了一瞬，双手依旧环胸，姿态放松了许多，缓慢沉吟道：“我记得这院子里有蛇莓。”

　　蛇莓？

　　月息低头，看到黑衣人四周的草丛中确实有一些红红的东西，顺着他的脚边，蔓延了一圈。

　　在树荫下，像一个布满血色的王座。

　　黑衣人说完，再不开口，空气再度陷入沉寂。

　　月息蹲下身，看着脚边的草丛深处红色的果子，和草莓一样的斑点，红的垂涎欲滴。她摘下一颗在衣服上蹭了蹭，塞进嘴里。

　　“唔，好甜！”她眼睛放光的望向少年，发觉对方也在看她。

　　“蛇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甜？”

　　她一边说着，一边摘着果子不停的往嘴里塞。

　　兴许她的目光过于目光炽热，黑衣少年偏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微微低头不自然的抬起手摸了一下唇：“听说，蛇莓是给蛇吃的，蛇很喜欢吃这种草莓，而且上面会有吸引蛇的物质，一般长这种果子的地方都会有蛇出现……”

　　听到这里，月息停下了继续摘蛇莓的手，立刻站起身，往少年方向站了站，颇有些慌乱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顺势在衣服上蹭了蹭指尖，似乎这样就能把刚刚沾到的那种物质擦掉，又想起什么似的，撩起衣服擦了擦嘴，刚刚被拖行了一路衣服上沾的灰尘草梗进了嘴，她又呸呸了几声。

　　对于她的抱怨少年恍若未闻，依旧盯着虚空的某一点，眉头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

　　等了会儿，月息的紧张散了一点，蹲下身就往少年身边凑：“你说，这里会不会有蛇？我吃了蛇喜欢的果子，它会不会找我算账？”

　　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准。”

　　月息感觉刚平复的汗毛又立起来了。

　　在这样荒废的院落，杂草丛生，一个奇怪的人，还有暗红色的果子，一切都显得不真实。月息和少年一起背靠着榕树，等了又等。

　　日头高挂到日暮西沉。

　　直到少年站起身，月息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活动被压麻的腿。

　　本来试图逃跑来着，可是空气就像突然出现了一道玻璃一样，任她怎么撞都撞不出去，每次就离门差了那么一点距离，也不说要干什么，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她早已失去了对这里的好奇。

　　“我可以回去了吗？”月息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少年难得正视她，两人面对面站着，月息发现少年比她高了一头半，收敛了气场后，就是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

　　越发不怕他了。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等什么吗？”月息哭丧着脸，“我到现在都是蒙的，昨天我找不到我奶奶，然后遇到你，我突然变成猫，今天又被你关在这个废车场一整天，我奶奶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女孩越说越哽咽，甚至带了哭腔：“我真的很担心我奶奶，我也不想让她担心，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少年似乎有一瞬的怔愣，继而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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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废旧车厂出来往回走。

　　月息跟在少年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刚刚哭的通红的眼睛。

　　她常年跟奶奶一起生活，即便从小被骂是个没有父母的野孩子，在学校受到欺负，看到奶奶为了她们的生活辛苦，她都没有哭过。

　　因为她哭了，最心疼的是奶奶，她不想让奶奶担心。

　　“啊，对不起。”月息连忙道歉，因为顾着思考怎么逃跑，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人。

　　“你怎么看路的？！眼睛长来出气的吗？”一道气虚衰弱的声音，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身体孱弱，但是凶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弱。

　　“路这么宽，你看路了，你不能绕着我走吗？”月息也不高兴了，都已经道歉了，还要被凶，刚刚没发完的火正愁无处发泄，准备好好说教一番，“我……”

　　月息感觉有人拉扯她的袖子。

　　低头，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她摇摇头，声音稚嫩：“不要怪他。”

　　她出神的望着小女孩的嘴唇，那声音犹如魔音一般在耳边回荡，一圈一圈的回音，声音传播是依靠介质的，空气中的声音虽然会有一定的延迟，但是人耳一般捕捉不到，如果在传播途中受到某些东西的影响，声波反弹交错会产生回声也不奇怪。

　　可是，这是在拥挤的大街上，小姑娘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了。

　　这时，旁边一辆汽车飞驰而过。

　　“小心！”

　　她连忙伸出手扯女孩，又怕撞到少年，便将两人一起护在身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空气中划开一道波纹，瞬间趋于不动，男孩很机警，在危险来临时自动靠边。

　　“糟了，快走！”

　　女生惊叫一声，扯着身边的男生按照原先的方向快速逃离。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她的手从小女孩的身上穿了过去？

　　“你也发现了？”

　　月息闻声抬头，一个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棒棒糖少年，悠闲的走了过来，少年眉目清秀，待他走进，月息倒吸一口凉气，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迟到了。”黑衣少年率先开口。

　　“哎呀，突然出了点急事，耽误了。”

　　少年朝她眯了眯眼，一手搭在黑衣少年的肩上，另一只手取出口中的棒棒糖，哥俩好的说着好话，“总之谢谢你啦~改天请你喝泡泡汽水~”

　　黑衣少年抖肩甩开搭着的手，一脸嫌弃：“东西呢？”

　　见他态度冷漠，少年将棒棒糖赌气似的塞回嘴里，含在一侧，嘴中还在咕哝着：“为了给你找这个东西，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还被打了一拳，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就直接要东西，没有一点人情味！”

　　少年控诉着，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掏了出来，还未说话，就被黑衣少年一把夺了过去。

　　“谢了。”
　　“哎——”

　　留给他的只剩个背影。

　　月息看他俩互动没她什么事，蹑手蹑脚就准备溜。

　　“小猫咪~”

　　月息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直到后衣领被揪住。她使劲往前顿了顿，领子被揪得很紧。不得不转头。

　　“你好呀，小猫咪~”男生松开她的衣领，自说自话：“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