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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缘起 ...

  •   如果有一天,你最爱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你会觉得他去了哪里?——月息
      ————

      月息清晰的记得那天。

      春末夏初的天很蓝,湛蓝的色彩显得高远沉静,视野也辽阔许多。云朵很软,软的像路边大爷从自行车后座用筷子从机器中卷出来两块钱一根的棉花糖。

      阳光温暖柔和,天上飞机划过留下的白线和架在半空的电线交相呼应,天空澄明干净,清澈的清新色调中,微风拂过脸颊,透出饱含薄荷味的夏日气息。

      月息快速踩动几下脚踏车,下坡路车轮凭着惯性往前飞驰,她直起脊背张开双臂,迎着风,感觉春夏之交中那股微暖柔和的触感,额前的头发被吹起,她微笑着迎向阳光。

      车速减慢,她扶好车把,慢悠悠的踩着自行车,掠过一棵一棵的行道树,她看着绿油油蓬勃生长的小麦,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其中夹杂着微微的清新的青草香,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绕过一个弯,看到熟悉的朱红色院落,砖红色的围墙前几日被粉刷上新的油漆,阳光下,颜色鲜明。

      “奶奶!”刚到楼下,月息就叫起来,“奶奶,我回来了!”

      抹了把汗,勾着车撑把车停好,朝着楼上又叫了两声,顺手把装了换洗衣服的纸袋从车筐取出,放在脚边,随后取出车筐底部的绿色环形锁,扭开锁芯,柔软的塑胶外壳立即弹开,她压着曲线两头锁在脚踏车后轮上。

      一切安顿完毕。

      她提了提肩上的包带,舒缓肩上的压力,把地上的袋子夹在怀里。
      “奶奶,我回来了!”

      她一边喊,一边朝着楼梯艰难走去,纸袋在她早前提的时候,提手和袋身分家了,因此她不得不一手夹着袋子并托着底,笨拙的上了楼。

      “奶奶开门!”

      等她到达门口,门还是未开。她抬起膝盖抵着门板,托着纸袋的底部缓和左臂的压力。
      一手空出来敲门。

      “奶奶!奶奶你在家吗?”

      敲了半天,门内没有动静,她趴在门上静静听了听,耳廓压在绿色木门上,楼道吹着瘆凉的风,除了海浪般的噪音什么也听不见,她又伸手拍了拍门,还是没动静。

      没听见还是不在家?

      她们住的是国家工厂的老家属房,因近几年环保节能意识提出,建国初就存在的工厂不得不因为技术和设备等原因倒闭关门,一众职工要么进了新厂有了新的分配房,要么被刷下来留在了原来的地方。

      久而久之,本来热闹的大家属院,逐渐变得冷清萧瑟,隐隐有些破败之意。
      因此,这里的房租极为便宜。

      她和奶奶搬出来后,便选择在这里安家,说起来,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多年了。

      楼道有些昏暗,因为是二楼,不至于过于漆黑,二楼到三楼之间的转折处,本来有个一平方的窗户,被上面的住户放了杂物和蜂窝煤,挡了大半的光线。

      楼道灯总是坏,没人修理。即便有人修了,灯泡也会不久就坏掉,因此楼道常年黑乎乎的。

      偶尔听见隔壁单元的大妈骂人,说是哪个缺德的买不起灯泡,把公用灯泡拧下来换成自己的坏灯泡,可是没人管,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就是为难奶奶走夜路,一定要打个手电筒才行。

      前段时间家属院得到上面的通知搞了一段时间的装修,给楼道新装了感应灯,不过月息觉得感应灯质量不太行,经常该亮的时候不亮,更别说白天。

      袋子放在脚边,她脱下书包放在棕红色楼梯扶手拐角的平台处,上面落满了灰尘,她也顾不上干净与否,手从拉链开的小口伸进去,艰难的摸索着,越过层层衣服,书本,笔袋,最终从里面的小夹层掏出门钥匙,拉好拉链,然后拍掉书包从扶手上蹭来的灰尘。

      随手拍了拍书包底部的灰尘,半挂在肩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将钥匙怼进锁孔,开了门,她甩了一下书包,弯下身把纸袋子搬了起来,用膝盖顶开门。

      “奶奶?”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声音不算太大。

      老人上了年纪,精神不济,这个点补觉也是常有的事。

      她吭哧着把东西堆进沙发里,喘着粗气顺势躺倒,把书包从肩膀上脱下来,稍微凉快了点,房间空旷安静,没有奶奶的呼噜声。

      “奶奶?”

      她站起来,仔细听着屋里声音,打开卧室门,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蓝条纹的粗棉布床单料子本就硬,奶奶会刻意把它铺平,没有一点皱褶,套着大红色床罩的被子挨着墙,上面压着浅粉色枕巾的枕头和土黄色的毛绒毯子。

      是每天早上起床后的样子。

      月息好奇的转了一圈,顺便在桌上的红白塑料袋里摸了一块小饼干,饼干在空气里放久了,咬起来不够酥脆。

      奶奶喜欢吃零食,但是一定要和她分享,她不在家,就一定要给她留着。

      因为奶奶记性不太好,有时候零食一放就是好久,她周末就回来两天,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后来奶奶怕忘了,就会把零食买来放桌上,可是这些食品都是要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才行,放在桌上,这样敞开放在通风处,没几天就失了口感。

      说到风,她看到客厅正对的窗户大开着,她一进来就感觉一股暖融融的风,窗户向阳,此时正值下午,阳光背过去,变得清凉了许多。

      她走过去随手关上了窗。

      咬着饼干,她有些饿了。

      转身去了厨房,打开锅盖,未擦干水渍的铁锅生了橙黄色的锈迹,水槽和抹布是干的,一点水渍都没有,明显好几天没人做饭的样子。

      她疑惑的转身,重新审视整个房间。

      难道奶奶去了朋友家?
      这个季节,麦子都长起来了,也不可能一起去挖野菜。

      难道是去卖菜了?

      奶奶有平日里有种蔬菜的爱好,自给自足,多余的就拿到早市上去卖掉。

      月息敲着隔壁的门,说是敲,不如说是砸,门板被她的动作弄得嗵嗵嗵响。

      “云霄!云霄!云朵!云朵!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叫魂儿呢!”

      门内不耐烦的男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然后嘎的一声,门框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开了一小半,门里黑漆漆,男生扒着门边使劲,咔一声,一阵令两人牙齿酸软的噪音,木门彻底被打开,脚下潮湿的水泥地,因开门划出白色的弧线。

      “你又怎么了?一回来就不消停。”

      穿着白色纯棉背心的少年不耐烦的挠了挠头,“你下次干脆拿锤子来锤我家的门好了,直接把门板锤坏然后换新的,免得每次我爸回来钉半天门板。”

      男生比她低了半个头,虽然仰着头,但是没有半分弱势,半眯着眼睛凶巴巴的看着她。

      月息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男生,下身穿着一条从他爸爸那拿来改小的花短裤,脚上穿着一双深蓝色泡沫塑料的大人拖鞋,前半个脚掌都挤在外面,拖着长长的后跟。

      门里传来游戏机的滴溜滴溜的声音,破小孩又在打游戏。

      她完全不在意他的抱怨:“你见我奶奶了吗?”

      “她不在家吗?”男生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背后大开的门。

      “要在家我能来问你?”月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

      少年收敛了一点眸中的懒散,依旧不耐道:“不会去王奶奶家聊天去了吧?”

      月息撅嘴:“不知道。”

      奶奶一人在家无聊,去个朋友家聊天做针线,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去隔壁栋王奶奶家找找啊,愣着干啥?”男生揉了揉眼睛,身形未动,看她没有离开的架势,小声提醒:“没事的话……我继续打游戏了……难得我爸妈不在家。”

      月息胡乱点头:“哦。”

      她心里还有有些说不出的念头,右眼皮也跳个不停。

      就算奶奶去别人家聊天,但是从来不会忘记她回家的时间,每次放学,奶奶都会给她准备好饭菜。

      这种奇怪的恐慌,是怎么回事?

      临走之前,月息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少年,提醒道:“下次开门关门的时候记得把门往上抬一点,就没那么费力了。”

      “知道了。”

      男生名叫云霄,他有个妹妹叫云朵,月息和奶奶搬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住在隔壁了。

      兄妹俩是双胞胎,双胞胎,谁大谁小由医生决定,因为当年云妈妈是剖腹产,当年计划生育抓得紧,得知云妈妈怀孕的时候,家里躲着瞒着,后来月份大了,又是双胞胎,差一点没保住。

      最后还交了不少罚款。

      听人说,云妈妈和云爸爸是在厂里干活的时候认识的,云妈妈是个浪漫的女人,云爸爸也是厂里少有的文艺青年,两人一见钟情,两个浪漫主义在一起,当时周围的朋友十分羡慕。

      可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一地鸡毛。云霄云朵出生后不久,云爸爸在厂里摔了一跤,还伤了腰,再也干不了重活,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云妈妈的身上。

      云爸爸自从生病后,脾气阴晴不定,云霄云朵没少挨训,云妈妈倒是一如既往整天乐呵呵的。

      从月息来这个大院已经有七年了,她今年十六岁。

      可以说,从她九岁的时候认识的云霄云朵两兄妹算起,她已经认识他们半生了。

      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早就成了铁三角。

      月息有时候和奶奶生气,就会去兄妹俩家,云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很喜欢小孩子,对她很好。

      因为她不在家,云妈妈还会帮衬着奶奶,月息挨家挨户找遍了院子,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她奶奶。

      一直到天黑。

      门房的老大爷看不过去,叫住她:“闺女,现在都快十点了,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还在外面乱跑,不安全。”

      “可是我还没找到我奶奶。”月息已经急得不行了,她还去了奶奶经常在镇上摆摊的地方看了,她骑着车子去了好多地方。

      “你回家看过没,奶奶应该已经回家了,估计也在找你。”

      被提醒,月息疲惫的眸子像被突然点亮的蜡烛,一瞬间亮了起来:“我这就回去看看。”

      还未走到楼下,家里的灯依旧是黑的,如果她没回家的话,奶奶是会给她留灯的,因为知道她怕黑。

      也许是奶奶忘记了,她总是出门忘记带钥匙,炒菜忘了放盐,以前送她上学的时候还忘了让她戴红领巾……又或者,家里停电了,她尽力的安慰自己。

      可是别人家的灯都亮着,窗户上透出柔和温暖的光。

      那……可能是她们家电路跳闸了?

      一边想着,一边上楼,刚走到楼梯口,感应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头顶,好多次她使劲跺脚大声尖叫灯都不会亮,今天怎么就亮了?

      她心情异样的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按了门口的开关,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与其同时,一阵冷飕飕的风穿堂而过,窗口黑乎乎的,风吹着米白色窗帘飘了出去在夜空中飞舞,就像一只张扬的幽灵。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已经放轻的脚步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她屏住呼吸,轻轻扣起栓子,伸手扣着窗户下面往内收,因为发力,指节泛白,指头发红,指腹下是木头横向粗糙的质感,微微用力,窗户往内缓缓收了回来。

      关上窗,窗帘没有了风,静静垂立在窗边。月息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室内寂静的可怕。

      她坐在了房子正中的桌子前,白色酒瓶子里面插着一束小雏菊,奶奶喜欢花,尤其爱这种小花,但从来不会摘下来。

      奶奶说,花长在枝头,长在草丛中,比带回家更美。

      花瓶中没有装水,雏菊的白色花瓣没有发黄萎蔫的迹象,看起来很新鲜。

      月息提着瓶子去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拨开花,让水从瓶口灌进去,水浇在小雏菊的枝干上,缓缓下流,不一会儿就装满了。

      她又把花原封不动的放在原位。

      站在卧室前,她定了定神,低头看了一眼,脸洗了,牙刷了,脚也洗了,只要推开门,奶奶会念叨她一句:“怎么这么晚才从外面野回来?”

      她只用傻笑,麻利上床把自己塞进被窝就行。

      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推开门,打开灯,床铺平整。

      空无一人。

      可有些不对劲,出门前,桌上明明摆着饼干,可现在除了一瓶花,什么都没有了,她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浑身冒出冷汗。

      她冲到柜子上的深蓝色固定电话前,照着旁边奶奶记录好的电话本给舅舅舅妈打电话。

      号码刚输了一半,头顶的灯泡发出滋滋的声音,她举着听筒,战战兢兢的看着房子中央的灯泡。

      灯泡在她的注视下,又闪了闪,似乎是在给她一段适应的时间,随后,啪地一声,彻底黑了。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滴滴声,未播完号码的自动挂断声。

      月息吓得腿软,眼睛还不能适应突然变黑的房间,张着眸子惊恐的看着漆黑的房间,这时,窗外传来大风呼啸的声音,撞着窗户外断掉的电线击打着窗户,一下又一下。

      她的心也跟着发颤。

      眼睛逐渐适应房间的黑暗后,听着窗户呼隆的声音,以及风从玻璃口吹进房间发出的哨音,她仓皇的看向卧室唯一的一扇窗,不过几步远,她努力的给自己加油打气,等一下力气恢复了,就起床关好这个窗户。

      突然,窗外雷声大作,轰隆一声,她吓得瞬间跌坐在地上,此时,一道闪电劈下,整个房间亮起。

      窗户前有一个半高的黑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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