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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毁容了 ...

  •   到了医院他下车我去停车,停好车他已经走了,我追上去把带来的一瓶药膏和一大包草药粉塞给他,他一愣慌忙接过问我这是什么。
      我指指他的手笑着说道,“你看你的手是不是昨天上楼时烫伤的?这是我家祖传的烫伤药,你拿去用吧,这一包是治疗脚气的,每天晚上接半盆温水加一勺进去泡半个小时连泡一星期就好了,好了后再巩固一星期。”
      他看看手里的药又看看我,用力眨眨眼露出迷惑不解的样子,我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怕他拒绝回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赶紧拉着他进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他手拿着药规规矩矩的站在我左侧,目不斜视看着电梯,我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左顾右看。他不着痕迹的看我一眼,我也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他咂咂嘴欲言又止,我朝他抿唇一笑示意他闭嘴。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想要开口,我赶紧炮轰过去,“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少废话乖乖拿着,不就一包破草药吗,能值几个钱,你看你那熊样非要还回去吗?要是我爸知道我被人救了不去谢人家他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谢谢你。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小菜一碟不足挂齿,可我不这样认为,这是大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会没事会救人玩儿啊。你别废话了赶紧拿着,这药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家还有。”
      话音刚落电梯开了,我无视旁人诧异的眼光长腿一迈率先闪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他还在门口我赶紧叫他,“磨叽啥,快进来。”
      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闷笑一下讪讪的问:“你不是来慰问病人的吗?”
      “是啊。”我接话。
      “你刚才不是说等会到了医院要买点慰问品吗?”他提醒道。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赶紧挤出来拔腿就跑。
      奶奶的,早干嘛去了。
      我拎着一箱牛奶一箱苹果到病房时小护士正在给花锦城爸爸扎针,扎的部位正是我昨天扎的右脚。我无视那混蛋嘲笑的眼神大步往里走。这个工伤病人在靠窗的病床上,昨天探望的工伤病人就在中间的病床上,我有点小尴尬,昨天是空手来的,今天是拎着东西来的,刘苗苗的家属还以为我是来看他们的,赶紧上来接过慰问品,连声道谢。我尴尬的笑笑,小声说道:“这箱是给你们的,这箱是给那位病人的。”
      婶子一愣,“啊”了一声,但没松手,我讪笑一下,硬着头皮自她手中抽出一箱慰问品走向旁边的病床。在走过去的过程里我感到病房里诡异的安静,就像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
      其实我心中也是叫苦不迭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公司两位工伤病人住在同一个病房,一个是冒名顶替的工伤病人,一个是签了劳务合同的工伤病人。准确的说这两个人都不是我们公司正式的工伤病人,都没法走工伤程序。刘苗苗只能给点抚慰金,这位工人只能给点慰问品。但是两位病人同时住同一个房间这种情形还是头一次遇见。按理说刘苗苗也应该给点慰问品的,毕竟也是给我们公司卖命的,还差点把小命给丢了。但是财务批的慰问金只有100大洋,我暂时还不想自掏腰包慷慨解囊,只能临时改变计划一人发一箱了。
      我走到工伤病人家属前将慰问品递给他的同时介绍道,“你好,我叫温语,大兴公司人力资源部人事专员,负责工伤这块的,听说昨晚有工人出了事我代表公司过来慰问慰问。”如果是公司正式工伤病人,我会说下面的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
      但这次我不会,一来他不是正式工伤病人,二来刘苗苗家属还在呢,三来我就是再没眼力劲也看到了病房里的暗流涌动。
      那家属显然对这点慰问品不满意,她可能也明白本该属于他们的两箱慰问品只剩一箱了,除此之外她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开口问道,“小温同志,你们准备赔我们多少钱啊,我家就小伟一个劳动力,他媳妇在家带孩子我们老两口种地家里没啥收入,全靠小伟一人打工挣钱,现在他倒下了我家天都踏了,你可得救救我们啊。”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像昨天刘苗苗的妈妈一样开始痛哭。
      我理解他们,也能帮他们,但我救不了他们。我拿什么拯救他们,我都自顾不暇呢。说到底,谁也拯救不了谁,谁也不是谁的谁。
      我突然有点小理解锦城为什么把小狗放在绿化带里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突然想回头看看他,我知道他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像别人一样看着我,或者说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会看我的笑话吗?
      会吗?
      不会吗?
      我觉得自己好奇怪唉,这种时候了还能分心想别的事。还是无关紧要的事儿,我也真是醉了。
      我咽了口口水开始认认真真的胡说八道:“婶儿,我知道你们困难,我也能理解,但小伟不属于我们公司员工。他跟我们签的不是劳动合同,而是劳务合同,这不属于工伤范围。我们公司只能慰问一下不给补偿的,补偿的事宜应该是小伟的工头朱老板负责的,你们找他,我真的很抱歉。”
      婶儿一听就不干了甩开我的手开始泼妇骂街,“什么劳动合同劳务合同的,我们不懂这个,我只知道小伟跟你们公司签合同了现在出了事你们必须赔偿,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你们公司之前的工伤赔偿没有少于4万的,你们少推卸责任,低于4万我们不干,大不了打官司,谁怕谁啊。”说完还气喘吁吁抬头挺胸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等她一口气说完了,我还没接话呢,刘苗苗的妈妈插话了。她一把拽过我厉声尖叫道,“什么4万,我们才赔了八千,你要给他们4万我们也要4万,大不了打官司,我家有人。”说完竟然学小伟妈气喘吁吁抬头挺胸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我真是无语了,我生气想发脾气,这要搁我家我早把他们赶出去了,爱治不治。可我不能,我代表的不是个人是公司,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谁让我端大兴的碗呢。
      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两位婶子,你们的事情是不一样的,刘苗苗不是我们公司员工我们没法赔偿,小伟也不是我们公司员工我们也没法赔偿........”
      “不是怎么了那不是在你们公司受的伤吗,你们就得赔偿。”刘苗苗的妈妈根本不听。
      “你不是说小伟签合同了吗,签了合同为啥不给赔偿?”小伟妈妈也跟着无理取闹。
      “那是劳务合同不是劳动合同,这不一样的。”我耐着性子解释。
      “怎么不一样,合同怎么不一样,你们就是想推卸责任,你们公司欠钱不还还有理了,你以为我们没人是吧,实话告诉你,我娘家嫂子他侄儿的同学的老表就在公安局呢,谁怕你啊,少废话,必须赔钱低于4万不干。”
      “温主管你一口一个冒名顶替冒名顶替,冒名顶替怎么了,我们又没偷没抢不就代她嫂子上个班吗,怎么到你这里到成偷鸡摸狗了,你以为我们愿意冒名顶替啊,还不是因为家里孩子没人照顾,我们老两口还要忙活地里活吗?你说谁家没个啥事儿,还不能通融通融了,人家都赔4万就我们赔八千,你们怎么能这样?好歹老二家的还在这干了几年呢,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出了事你们连管都不管,你们这都什么公司啊,欠钱不还还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你们有良心没有?”
      “婶儿,我没说你们冒名顶替是偷鸡摸狗,你们冒名顶替是事实,我们也给了补偿费八千元,这个补偿费是我们领导极力申请的,财务只给五千,我们领导好说歹说才给八千,你要是不信去问葛爱云的段长看是不是这个情况?”
      “你们都是串通好的,谁信你们啊,我们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律师说只要在你们公司出事都是要报工伤赔偿的,没有抚慰金这一说。敢情你们骗我们的啊,欺负我们不懂法是吧,信不信我告你!”
      “婶儿,我信,我真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要打官司我们欢迎你们维权。”
      “唉,你什么态度啊有你这样的员工吗什么态度啊这是?”
      “哎哎,小温同志,我们家小伟的事还没说清呢,你们赔多少钱啊?”小伟妈妈拍拍我的肩膀。
      “婶儿,关于小伟工伤的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公司只慰问不赔偿,赔偿的事儿您找朱老板,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哎别走啊,话还没说清楚呢。”
      “就是,话没说清楚不能走!”
      唉,看来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啊,我哇啦哇啦解释了一通人根本就不听,现在两人一人拽住我一个胳膊怒视着我。
      “说啊。”
      “说啊。”
      “说什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真是无语了。
      “该说的你说完了?”刘苗苗妈妈问。
      我点头。
      “那不该说的呢?”小伟妈妈阴阳怪气的问。
      “什么不该说的?”我不明白。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
      “还装!”
      “我没装!”
      “还没装,脸都红了!”
      “我...我那是热的!”其实是气的。
      “你说不说?”小伟妈妈咄咄逼人。
      “说什么啊婶儿?”你饶了我吧。
      “非要我拆穿是吧。”
      “婶儿,我真不明白。”苍天大地,我比窦娥都冤,我是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有什么话您直说。”我下意识的接道。
      小伟妈妈看看我又看看刘苗苗妈妈,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来的时候提的两箱慰问品是不是都给我们的?”
      啊,敢情她还在乎这个啊,就为这儿?
      我去,我真是醉了。
      我呆愣了7秒才消化掉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我尴尬的杵在那里瞠目结舌。估计我的脸色应该很好看,要不然大家也不会看的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我还在组织语言,刘苗苗妈妈就不干了,她把分贝飙升到极限赤急白咧的吼道:“谁说都是给你们的,你哪只眼睛看见都是给你们的了,人温主管说什么了?”
      “温主管是没说什么,你让人家说什么啊,人一上来你就把东西接住了,人不好意思要走才留给你们一箱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合着是我们贪了你们的东西吗?我们是那种人吗,无凭无据少在这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无凭无据,好,要证据是吧,这不是证据吗?”小伟妈妈手快戳到我鼻子了。
      “小温同志,你说是不是都给我们的?”小伟妈妈咄咄逼人。
      “温主管你说,是不是也有我们一份?”刘家妈妈毫不示弱。
      我,我该说什么呢,我真是够够的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听爹娘的话给人看病呢,看哪个病人敢如此嚣张。我就说我不适合干人事嘛,嘴笨还老说错话,弄到现在这上不去下不来的地步我真是无言以对了。
      唉,我还能说什么呢,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花锦城呢,他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呢,我突然想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然后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他,果然那家伙跟别人一样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妹妹,他父亲,还有扎完针一直没走的小护士,时不时往屋里观望的路人甲,刘家二老,小伟的爹娘、媳妇儿都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儿和小眼儿看着我呢。
      只是他眼里没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嘲笑,但也没有兔死狐悲的同情,有的是什么呢,我眨眨眼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心不在焉,袖手旁观,麻木不仁,聊胜于无,置身事外。如果仔细看的话,也许可能大概稍微带点无动于衷的小伤心。
      我想到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大概我在他眼里就是一根鸡肋吧。
      突然有点小失落,小沮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两位婶子说:“你们先放开我行吗?”
      两位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不放,“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就放开。”
      好嘛,好嘛,这时候倒异口同声,统一战线了,非要这样吗?非要为了一箱酸牛奶一箱烂苹果闹得三败俱伤吗?
      我心里想的同时嘴里也说了出来,可俩人都是充耳不闻还是一左一右像护法一样“保护”着我。
      刁民,刁民!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朱老板进来了。他跟许多包工头一样,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胳膊里夹个小黑包,寸头矮胖,肥头大耳虎背熊腰。我有时候怀疑是不是所有包工头都是这样规定的,要不然怎么都长成一个熊样?
      朱老板边打电话边晃动着一身肥肉侧身挤了进来,走到我面前时愣了一下随即挂了电话看看我又看看周围调侃道:“呦,这是什么情况?温主管挺有女人缘的啊。”
      我摆出一副苦瓜脸解释道:“朱老板,你跟她们解释解释,这都误会了。”
      “解释什么?”
      “小伟的事情不该在我们公司走工伤,应该在你们那里走工伤的是不是?”
      “是。”朱老板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下我放心了,“那你让她们放手吧。”
      “你这是干嘛的,温主管过来慰问病人你什么态度,绑架吗?”朱老板沉着脸对着小伟妈妈。
      小伟妈妈撇撇嘴颤颤的松了手,刘家妈妈也失去了刚才颐指气使义愤填膺的气势跟着松了手。我扭动胳膊活动活动酸麻的筋骨。
      “朱头,你昨天说的赔偿2万真的假的,医院又催我们交钱了?”小伟妈妈为难的开口了。
      “假的,哪能赔这么多,小伟不按施工要求违反规定操作导致工伤你们负全责的,赔偿金额已经下来了,三千,再没有了。”朱老板恶声恶气的解释道。
      “怎么能这样,说好的2万呢?”小伟妈显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失声哭了出来,声音真是鬼哭狼嚎。
      朱老板一脸的不耐接起电话转身就要走,小伟妈妈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他胳膊。朱老板显然见多了这阵势下意识的甩开她,她本来也不敢怎么狠抓,被朱老板用力一甩随即跌倒在地。她见朱老板要走用力拍开老伴要扶她的手立即起来再一次奔向死猪头,连扯带拽的拉了回来。
      她个头不敌死猪头,却用了十二分的蛮力。死猪头一时挣脱不下,眼珠一转右手握着手机朝她头上砸去,砸完就要溜,小伟妈妈发了疯来不及喊痛双手并用朝死猪头抓来,死猪头一把拉过躲在旁边的我,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已经汹涌袭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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