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李瘦桐

6、忠告

　　压在心上的大事就这么轻巧地过去了，林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长舒一口气，默默为周培生祈祷。
　　这个老爷子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看到老扣对自己不住哈腰点头的样子当真比中了2.18个亿还要令人心情舒畅。
　　第一件事自然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同学，于是悄悄给陈同学发了条微信。

　　“陈同学，谢你吉言。”
　　“什么意思？”
　　“你昨日不是跟我说、趁着好运气犹在，及时许愿，当时我随口一说希望老扣不找我麻烦，今日果然心想事成。”
　　“哈哈，那倒是巧得很。她为何放弃找你麻烦？”
　　“大概是领导给老扣打了个电话，让她莫要找我麻烦。”
　　“哈，那你们大领导可真是了不起，竟然能收到你的愿望。”
　　“也许是周老爷子帮忙呢。”
　　“周培生怎么帮你？”
　　“也许告诉他我和周铭是同学，请多多关照类似吧。不过这都是我瞎猜的，今晚我们去金谷园大可问问周老爷子。”
　　“好，今晚我请你吃饭。”
　　“好说！”

　　林嘉发完信息，嘴角犹带笑意，心中像是抹了蜜一般甜蜜。
　　鸿运当头当真让人意气风发，忽而明白古诗里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心情了，倘若给她一匹马，她也能狂奔一天以抒发自己的愉悦心情。
　　林嘉小声地哼着歌，一直到下班。
　　陈同学已经过来了，依然在单位前等着她。
　　吃完饭来到金谷园，保姆领着他们走进楼上，周老爷子在别墅顶的小阳台上，
　　乳白色的墙壁上映着花花草草的身影，微风过处枝叶摇动、花影婆娑。
　　周培生坐在金丝楠木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读的津津有味。旁边的案几上摆放一个白泥小火炉，火炉内燃着几块无烟炭块。一个白陶南瓜壶正在火炉上煮着茶水，烟气袅袅，悠然闲适。

　　“周先生，您真是我的福星。”林嘉笑盈盈道。
　　周培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后吩咐保姆拿过来两只鎏金薄胎青白釉茶盏，给二人各倒上一杯茶。
　　“来，坐下喝点茶，慢慢说。”

　　林嘉眉飞色舞地讲了今日的事情，又把老扣的神态动作添油加醋夸张地润色一番，说的周培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起来周培生心情甚好，林嘉便问起是否他的功劳，周培生只是笑了笑，布满细纹的眼角也似是在笑话她。
　　“是不是您老人家嘛？”
　　“你说呢？”周培生啜了口茶，什么也没说。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是林嘉却当他什么都说了。随后周培生悠悠笑道：“好了，和我说说周铭。”

　　林嘉绞尽脑汁说起周铭，其实她当时并不八卦，对周铭也不太关注，是以也只能说说学校里的传闻。好在陈同学有不少爆料，说的老爷子一回儿点头，一回儿伤神，一会儿叹息。

　　离开的时候保姆拿出一封红包，林嘉拒绝了。
　　“周先生，与您在一起聊天我自己也很开心，并非单纯给您打工。我所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您不必过多破费。”
　　“拿去吧。”周培生叹息道：“我有很多很多的钱，现在老了，孑然一身，钱也花不出去，你们使我开心，便宛如儿女在身侧一般。”

　　说罢，转身走上楼去，林嘉看着他孤零零的身影，想到一个老人在晚年要挨过一天一天日日夜夜，想来真是寂寞的紧，对他不免十分同情。她隐隐觉得他和周铭之间有什么过往，想问一问他，却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而让他更加难过，便一直忍住没问。

　　可是自己呢？不也如他一般孤独寂寞，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周培生年轻的时候好歹叱咤风云过，身边必然不少人围着，关心着。自己呢？半辈子过去了，也是孑然一身，如今能和周培生、陈同学敞开心思说说话排遣寂寞也算是有数的幸福时光了。

　　很快过了半年，时间似飞的一般。真是奇怪，一个人默默在底层吃苦的时候，一日真如三秋一般难捱，好吃好喝的反而觉得刷一下日子就从身边逃走。
　　这么久，日日和陈同学在一起，倒是十分熟悉，可是她仍保持自己的好习惯，对于别人的私事从不过问。所以，她对陈同学明明很熟悉，却又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冬天了。
　　周培生拿出珍藏的几十年熟普给二人煮茶。
　　大雪在外面飘落，周培生的阳台上却也温暖如春，周培生给林嘉倒了杯茶，林嘉一饮而尽。
　　周培生笑骂道：“真是糟蹋粮食，似你这般牛饮，如何能吃得出滋味？”

　　林嘉知道他并非生气，只是佯怒，便装模作样道：“是呀，上次您还说有许多好东西，又没人继承，不如赶快扫荡掉。我糟蹋了您的茶，下次千万不要给我吃了。多给他就好。”

　　周培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对他不错嘛，可是喜欢人家？”林嘉转过头去，并未回答。周培生又转头问陈同学：“你呢？你喜欢她吗？”
　　陈同学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望了望林嘉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脸上忽然烧起来一般，一直烧到耳朵后。
　　周培生见他们一个生气，一个害羞，忍不住大笑。
　　“害羞什么，两个小年轻的。”
　　“哼，你看我们像是能恋爱的样子么？”林嘉皱了皱眉，她自己毫无浪漫细胞，陈同学更是钢铁直男，都不是会谈恋爱的人。
　　“哦，为何不能？难道他有了老婆你有了老公？”
　　林嘉刚想说：“你怎知我没有老公？”陈同学忽而摇了摇头匆匆解释道：“我没有老婆。”
　　周培生呵呵笑道：“你们还年轻，不知道寂寞的可怕。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没人在乎也不在乎别人，那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迟早疯掉，你们啊，既然互相有意思就不要错过比彼此，徒留遗憾。你看我，年轻时候不晓得珍惜父子情份，如今却要找不认识的人来解闷。”

　　陈同学痴痴看着林嘉、欲言又止，林嘉见他像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一样，傻兮兮的，不免一边觉得他真是‘没出息’，另一边又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
　　很快，脸上也染了一层红霞。
　　陈同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