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李瘦桐

3、招聘信息

　　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林嘉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一个身着黄色衣服的清洁阿姨正在撕下贴在墙上的各种广告，一张又一张。

　　“诚聘……，每小时一千元……周培生。”这几个字映入林嘉眼帘，林嘉看了眼陈同学，很显然陈同学也看到那张招聘广告了。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去，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也许他真的很想去瞧瞧，也许他真的很穷，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份工作。也许他在老同学面前怕是放不下面子，于是林嘉再次母爱泛滥决定帮他把广告撕下来瞧瞧。

　　“嘿，你看这个招聘信息，看起来报酬不错呢，我读给你听啊。”林嘉一遍看招聘启事，一边捡重点读了出来。
　　“老人独居，十分孤寂，寻一人闲时陪着说话解闷。要求是S中08至11届校友，若嫌报酬不够，可见面详谈。周培生。地址是香江大道22号16栋，电话1323456789。”

　　林嘉皱了皱眉眉头显然有些好奇，望向陈同学，陈同学却问道：“香江大道22号可是金谷园？”
　　“是呀，本市豪华别墅区，看待老爷子不缺钱，应该身边不缺人吧。我们要不要去瞧瞧？”这种报酬，的确已经足够林嘉心动。
　　陈同学却不以为然：“你为何觉得老人家身边不缺人？”

　　“你没听过一句老话么？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住在金谷园的会有几个是孤寡老人？”林嘉暗叹世情如此，只有底层蝼蚁才无人问津。比如自己，就从来没人问候一声。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未必事事如意。”陈同学一本正经说道。

　　林嘉大笑：“你怎么知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有钱人的快乐你当然想不到！”
　　“你想有钱吗？”陈同学问。
　　“想。”林嘉点头。“不过我只是想想而已，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有钱了我就何必待在这个单位受老扣的闲气？只是若靠自己发家致富，这概率还不如买彩票中奖2.18个亿大些。”
　　林嘉不免丧气，她没有发财的天赋。

　　“那也未必，大千世界什么种情况没有？”陈同学忽而问道：“我们是多少届的？”
　　“巧得很，08届。”
　　“那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陈同学对此也十分积极，林嘉见他虽然脸上仍是平常神色，却知道他也颇为期待。

　　林嘉点了点头，拨打号码问明情况。接电话的是保姆，客气地表示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而周培生老爷子对S中当年的事情十分向往，S中校友均可前去面试。
　　S中当年有什么事？
　　林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当然陈同学也表示似乎当年没什么大事发生，她与他当年虽都不出色，可也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莫非当年学校有什么隐秘被压了下去？

　　两人吃完饭，走出小饭店。
　　夜晚的风吹了过来，身心舒畅至极。若非急着前去金谷园，林嘉便要出去逛一逛了。
　　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面。
　　途经S中的时候，林嘉和陈同学情不自禁一齐看向母校的大门。S中似乎并没多少改变，只是当年的人都变了。大家在S中做个短暂的焦点，随后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现在想来，S中读书的三年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那时候我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一个目标，考上好大学。无论是苦了累了都不曾后悔，也不曾抱怨，只问自己努力。心思干净的很，也没有什么烦恼，天大的事不过是这次模拟比上次少了十分。”林嘉叹息道。

　　陈同学亦是感慨：“我也是，当年只觉辛苦，如今却发现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陈同学那时少年情窦初开，对林嘉很有好感。只可惜一来自卑敏感，二来林嘉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明示暗示都不可能成功。表白吧他也不敢，每次偷偷看她，她都在和书本热恋，眼睛根本瞧不见别人。

　　如今呢，大家也不经常联系，此次前来寻她，已然生疏。陈同学见她待人态度还是老样子，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亲切以外，礼貌以内。
　　十多年了，仍是如此。

　　下车时林嘉付了钱，两人朝金谷园16栋走去，不少同龄男男女女从16栋大门走出来，神情不悦，想来并不顺利。
　　“看来周老爷子要求不少嘛，你看这么多人都不行。”
　　“面试当然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不合适就不合适嘛，也不算什么事。”
　　“嘿，两情相悦？陈同学你心态到好。”

　　陈同学咧嘴一笑，可是被这么一夸，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门前纯白色大理石上虽被踩了无数遍，可是很快就被擦得一尘不染。门边的铁栏上花木掩映，显得这里格外安静和雅致。
　　女仆开了门，微笑着请他们进去，林嘉轻声道谢。
　　“听闻二位也是S中的学生。”
　　“S中08届的。”林嘉微笑道。
　　“周先生在里面候着二位。”
　　林嘉微一欠身便随着女仆走了进去。周先生家中也不见得如何富丽堂皇，也不见得如何布置精巧，可是入眼处的每一样东西都似乎是天生长在那里的一眼望过去十分舒服，有一种和谐到极致的美态。

　　一个白头发老爷爷正站在落地窗前精心修剪花草，老爷子带着金丝眼镜，神情从容像林嘉大学里的老教授。
　　“周先生？”
　　“不错。”周培生缓缓转过身来，他似乎是天生的绅士，一举一动都像带着设计好的韵律和节奏，又似是本来就如此优雅。
　　“能否问你们几个问题？”周培生说道。
　　“当然可以，我们知无不言。”

　　“你们可有被人在乎的感觉？”他这么一问，立时戳到林嘉的心底。没有人在乎她这条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咸鱼，人人都很忙，没有多余时间匀出来给他。只得叹息道：“每个人都有更在乎的人，我的父母有更在乎的孩子，我的朋友有其他更在乎的朋友，没人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如果有一天，我死在马路上，大概只有警察叔叔肯替我收尸了。”
　　想来真是心酸，枉活三十多年，竟寂寞的如同老年人。

　　“你呢？”周培生问陈同学。
　　陈同学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乎我，我这几日想去找朋友聚一聚，想不到可以找谁，于是找到了她。我们高中时候是同桌，已然十多年不见面了。”
　　他似乎更惨，林嘉还有人可以说两句话，陈同学怎么宅成这个样子？
　　只是不知道周培生想要什么样的陪聊对象，为何又问这些？

　　周培生轻轻把剪刀放在旁边的工具架上，又问道：“你们可认识周铭？08年到11年都在S中读书。”
　　林嘉和陈同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