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李瘦桐

13、挟持

　　花开了又谢，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渐渐变得叶儿黄了。
　　在这半年里，林嘉依然没有陈同学的音讯，一如当初的周铭，说消失就消失。
　　林嘉下班吃完饭，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走到S中的大门前，用手指触摸这个老牌高中大理石雕刻的硕大名号，边上的石头已被磨损，像是岁月轻轻地摸了一遍又一遍。
　　当初的六层教学楼曾让她觉得是S市最高的楼，十多年过去了，高楼大厦迭起，S市如今也不再有比S中教学楼更矮的建筑。

　　六层教学楼的每个教师都亮着灯，想来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在埋头苦学，偶尔有一两个同学开小差发呆，一两个同学在看杂志，一两个同学偶尔悄悄向窗户外瞥上几眼看看是否有班主任站在外面，一如十多年前。
　　谁不曾这般年轻过？

　　林嘉叹了口气，记得当年自己沉迷于数理化公式化的美感中从不曾注意过陈同学。如今竟也为之憔悴，真是世事难料。

　　去年与陈同学同坐出租车去金谷园途经S中时还小小感叹一下时间飞掠，如今想想当初寻常光景竟也是十分快乐。
　　当时只道是寻常。

　　林嘉伸手招来出租车前去金谷园，无论周培生再或者不在，总归在彼处留下不少回忆。回去看看也好，看到那落地窗也好，看看那花花草草也好。他们身上都有周培生和陈同学的影子。
　　天半黑，好在金谷园内有路灯照明。
　　林嘉看也不看直奔周培生的家，现在已经不是周培生的家。那幢房子前面停了辆轿车，林嘉很快发现不对劲。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正站在黑暗中看着她，鹰隼一般的眼睛紧紧锁在林嘉身上，只看得林嘉心中咯噔咯噔地跳。

　　危险！林嘉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往后退。
　　那黑衣墨镜的男子忽而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准林嘉，林嘉吓得全身都在发哆嗦，手脚都软了，一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凭身体本能蹲下身子躲在车子阴影里。
　　这样的躲避根本毫无用处！

　　黑皮衣墨镜的男子口唇微动，冷冷说出两个字：“出来。”
　　强硬而冷漠的语气让林嘉不敢反抗，只得凭着本能哆嗦着站了起来，举起双手。

　　她是一个爱好想像的女子，想过许多次倘若自己生活在鬼子进村的年代，便利用种种地理因素凭借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胆大心细杀他个片甲不留。如果生活在武侠世界，自己必然一腔热血，正义凛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坏人斗智斗勇，倘若不敌也要站着死叫人竖起大拇指说：“女侠林嘉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佩服佩服！”

　　可是当真遇到了恶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怂，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只会举手投降。也许日后想起必然追悔莫及，恼恨自己当日不曾大显神威错过留下一个聪明神勇的形象的机会，可如今哪里来得及多想！

　　“过来。”黑衣人又说道。
　　于是林嘉抱着头，十分恭顺听话地走了过去。人家尚未出手，仅凭几句话便已经制服了她。
　　黑衣人打开车门，锋利的眼神扫了一眼林嘉，林嘉了然，乖乖钻进车里。
　　于是黑衣人载着林嘉，一路上林嘉也不曾大声呼吸一下。

　　那是一个小村庄，林嘉随着黑衣人走进一家院子中，跟着黑衣人上了楼。
　　“坐。”
　　于是林嘉坐。
　　黑衣人扔过去一瓶矿泉水。
　　于是林嘉拧开瓶盖，可是手脚早已发软，一时半会竟然没能拧开，脸憋的通红。
　　黑衣人从她手里拿过矿泉水，帮她拧开盖儿，又扔了过去。林嘉伸手来接，手忙脚乱差点没接住，点点水渍溅了一脸。
　　“喝点水。”黑衣人道。
　　于是林嘉喝了口水。

　　“不必紧张。”
　　林嘉点了点头，虽然不住点头，可是依然紧张的发抖。
　　黑衣人道：“我没恶意。”
　　林嘉终于抬起头问：“真的？”
　　“是。”
　　“那你为何把我抓来？”林嘉自问自己没钱没色，着实不值得动这么大手脚。
　　“话不必说的那么难听。”黑衣人道。
　　于是林嘉闭嘴。

　　“我为你的老同学而来？”
　　“周铭？”除了周铭，老同学里没谁又有才又有色。
　　“不，陈维。”
　　“什么？”林嘉震惊地抬起头来，惊讶的几乎掉了下巴。“他怎么了？被你杀了？”
　　“……”黑衣人说不出话来：“如果你再这么胡言乱语，这话不能谈了。”
　　于是林嘉闭嘴。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林嘉点了点头。
　　“你对陈维知道多少？”
　　“与我同龄，同学。样貌一般，才智一般，努力一般。”她努力回忆陈同学，想来想去对陈同学的想法仍是如此。

　　“就这么点？”黑衣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实在不能想象她竟然对他完完全全一无所知。
　　于是他问：“你怎么评价他？”
　　“平凡。”
　　“他的成长经历家庭环境知之多少？”
　　“他没多说过家庭情况，想来并不十分和睦。”
　　“个性如何？”
　　“脾气不差，有些呆。”
　　“……”
　　黑衣人捏了捏手中瓶子，有些震惊，于是又问：“发展状况如何？”
　　“去年找我的时候，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还是我付的钱，想来十分贫困。这半年得周培生先生资助，手里宽裕不少。”
　　“……”
　　“可曾知道他身体状况？”
　　“看起来不差。”
　　“……”
　　“你觉得他适合做什么？”
　　“做家务，居家好男人。”
　　“……”
　　他每问一个问题，怒气值就上升一层，当他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暴跳如雷拍案而起：“就凭你也配当他的红颜知己？”
　　林嘉也十分震惊，难道他大晚上把自己抓过来只是因为他对两个普通人起了好奇心？
　　无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