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李瘦桐

14、意料之外

　　忽而他气急而笑，大笑了起来：“陈维找你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
　　“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林嘉脸憋得通红就算他说的都是实话，怎么陈同学找自己就是愚蠢的了？

　　“凭你对他一无所知，凭你后知后觉，凭你智商低，长得丑，人又穷，又差劲……”他终于出了口恶气。

　　“你对我人身攻击！”林嘉怒道。
　　“你再不闭嘴，我就叫你后悔多说一个字。”他抬眸瞥了眼林嘉，阴冷的眼眸再次让林嘉直哆嗦，于是她在这种气场中安静下来。

　　“陈维已经故去五个月了。”他轻轻说道，眼眸中似有无限伤心。
　　林嘉惊得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才缓和过来，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角不住摇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死了？”
　　她冲他怒吼，浑然忘了自己刚刚在他冷冽的眼神胁迫下安静如鸡。

　　“林姑娘，陈维的确死了。”
　　他十分抱歉，又说了一遍，自顾自地点燃一支香烟，走到窗户边，独自寂寞地吞吐云雾，云雾迷住了他的双眼，林嘉看不清他的神态，大概被烟呛到了吧，咳了一声又一声。

　　林嘉此刻犹自不信，以为是他的恶作剧。
　　她一遍又一遍打陈同学的电话。电话那头一遍又一遍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依然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为什么是这样？”林嘉抬头，眼中已有泪水。
　　“我没有骗你，半年前向你求婚之后不久便故去了。”
　　“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情而死？
　　“我不会相信你。”
　　“你先不着急相信我，一回儿你会自己判断。”
　　林嘉无力地扔掉手机，捂着脸痛苦起来，断断续续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癌症。周培生也是癌症。他们是病友，又都是孤独的人。”
　　他们早就认识？
　　林嘉没想到这其中又其他问题，如果是平时，也许她就从这一句话中听到许多信息。而此刻她只是听闻陈维得了癌症，心痛至极。
　　陈同学，那会你一定很痛吧。
　　明知自己得了癌症却要在人面前装的什么事都没有，内心一定很辛苦吧。
　　陈同学，你可不可以再出现一次让我见见你？
　　陈同学，你再出来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啊。
　　陈同学，我们结婚好不好？你倒是回来啊。

　　林嘉放声大哭。
　　他轻轻走了出去，待林嘉哭得声音嘶哑方才走进来。
　　“林姑娘，节哀。”递过去一盒纸巾，林嘉接过来随手扔在一边。
　　“我受他所托，有些话要告诉你。”
　　“他的事么？”
　　“是。”
　　“很重要么？”

　　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说道：“对陈维来说很重要。我叫老K，请允许我代他向你先道个歉。”
　　“他不曾对不起我。”林嘉低下头说道，如果陈同学对不起自己，那便是没有告诉她他病了。

　　“他找你便是对不起你，只因他若没有得了癌症，绝不会去找你。”老K说罢默然。
　　“为什么？为什么在绝症的时候要去找我？”她和周培生待在一起不短时间了，心中隐隐然有了答案，可是仍不肯相信。
　　老K说：“这是周培生的主意。”
　　“他同意了？”
　　“他犹豫了一下。”

　　“我不明白。”林嘉叹了口气。听着怎么像个阴谋，可是自己一无所有，实在不值得让任何人费心费力。
　　“你当然不明白，不过他也给你很多补偿，这些补偿你十辈子也用不完。”老K冷漠地说道。

　　“哦。”林嘉木讷地笑了笑，“可是我有什么能给他？”
　　她不要补偿，只想要陈同学回来，倘若陈同学回来，一切恩恩怨怨她并不过问，就当没发生。
　　想到陈同学，便是撕心裂肺，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听我讲完就明白了。”
　　“老k，我可不可以不听。”林嘉犹豫了一下，问道。

　　万一他说了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怎么办？如果自己爱上的人其实并不爱自己怎么办？如果陈同学求婚另有目的怎么办？
　　“听不听随你，但是我只说一遍，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这个世上也没人再知道陈维。”老k说的极为慎重，于是林嘉点了点头。

　　“陈维自幼父母离婚，跟着奶奶生活。因此有自闭的倾向，这种人要么聪明绝顶，要么软弱无能，可是无一例外地都十分敏感和偏激。”
　　“他不与人交朋友，也没人主动找他，怕别人到自己家玩，怕别人太过关心自己的家庭而让自己难堪。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你当同桌，你不闻不问，让他十分好奇，也很心动。”

　　林嘉惭愧。那时其实并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只是爱好学习罢了。
　　“后来，大一时候陈维便开始微商，还赚了点钱。”那个时候微商还是一个新兴职业，如同传销一般，最初进去的人的确十分赚钱。
　　“后来，他偶然接触一些东西，大赚。你知道世上有许多黑色或者灰色的地带，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但是暴利。”老K说道。

　　“他犯法了？”她惊讶地问，陈同学到底干了什么？
　　老K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而后说道：“我说过，你不要多问，你若知道了，你会发现你生活中看起来很平静的地方处处充满死亡气息，你会不敢出门，不敢上班，不敢吃外卖，天天胡思乱想终日惶惶，若不神经衰弱进精神病院，迟早把自己吓死。我就是那会他认识的，他帮我解决了一些问题，我也没想到网上那个老练冷酷的人会那么年轻。”

　　林嘉心里咯噔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天天像他那样活法正常人早就神经垮掉了，但他偏激到有些变态，他乐于如此，以此来寻找刺激。每天多思多虑，虽然钱如流水一般哗啦啦进了账户，但是你知道多思伤胃，打断他十多年敛财的是一纸病危通知书。胃癌。”老K忍不住叹息起来，似乎也为他的生命而惋惜。

　　“后来陈维住院，与周培生同为病友，周培生何等人也，一眼就看到他的不平凡。便要求与他住在一个屋子里。”
　　老K回忆起往事，心里颇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