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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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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个星期的航行,巴尔巴洛沙那醒目的红色舰体终于出现在了奥丁宇宙港的港口。还没等停稳,吉尔菲艾斯已经从屏幕的影象中看到了地面的盛况。
元帅府几乎是全体出动,最前面的便是那两个熟悉的美丽身影。以如此规模的阵容来迎接,想必莱茵哈特是想借此表示自己的歉意吧。以凯瑟的功劳,也当得起如此重大的欢迎仪式。安妮罗洁小姐也在,自佛瑞德李希四世逝世后她便再没机会见到凯瑟迪亚,再加上听说受了重伤……
吉尔菲艾斯本以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见到那对姐弟都会感到幸福,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的失望。
舰艇固定时的气流将莱茵哈特和安妮罗洁的衣角吹得卷起,然而姐弟俩都坚持站在距离最近的地方,能尽快地看到他们等待的人。
红发的身影出现在传送带的顶端,然而随着吉尔菲艾斯的渐渐接近,安妮罗洁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了。对姐姐的表现莱茵哈特浑然不觉,他一把拉住吉尔菲艾斯的手,急急问道:“凯瑟迪亚呢?”
不等吉尔菲艾斯回答,安妮罗洁幽幽的声音响起,“凯瑟她不愿意回来,是吗?”
莱茵哈特的喜悦也僵在了脸上。吉尔菲艾斯默默地递过那张便签,纸上分明是凯瑟那一手无人能够模仿的潇洒字迹。
“云游,勿寻。”
“据她的部下说,她一个人离开了伊谢尔伦,也没带‘血蔷’,留话说玩够了就回去。”
……不过,是回克莱门斯领,这话吉尔菲艾斯却没说。
莱茵哈特死死盯着那张不起眼的小纸条,恨不得将它捏碎——当然,他没有武林高手那样深厚的内力,所以只是将它捏成了一小团废纸。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白色的披风划出一道怒气的波浪。吉尔菲艾斯叹了一口气,对着安妮罗洁小声说道:“对不起。”
安妮罗洁其实并没有吉尔菲艾斯想象的那么失望,或者说,与其说是失望,倒更多的是释然。
“不是你的错啊,齐格,话说回来,看来凯瑟并没有真的在生莱茵哈特的气呢。”安妮罗洁微笑道,“弟弟的路走得太过顺遂,是该有个人来让他知道什么是‘失去’了。”
醍醐灌顶。吉尔菲艾斯恍然大悟,心里的阴霾终于散去,对于安妮罗洁的洞察力,他不得不佩服。
米达麦亚的家与罗严克拉姆元帅府相距并不远,下班回家时他通常都会拒绝地上车的接送,步行回家。
然而今天按响门铃的时候,妻子那娇小的身影并没有和平日一样飞奔着过来开门,来应门的是他的母亲。
“欢迎回家,今天很早嘛。”
米达麦亚一边扶着墙在玄关换鞋,一边问道:“今天没什么事。”
罗严克拉姆元帅阁下心情不好,谁敢在这种情况下到处转悠,预定的庆功宴全部取消,所有人都急忙溜回家以防扫到台风尾。
“哦呀,不是说去迎接那位收复了要塞的女侯爵了么?我也有去看游行,是个黑发的美人吧。”
的确是黑发的美人……不过坐在车里那个,是参谋长阁下不知道何时安排好的替身……米达麦亚急忙扯开话题,“艾芳呢?不在家么?”
“她今天也去观看游行,人太多把脚扭了,被路过的人公主抱送回来的哦~”妇人调侃地笑,眼疾手快揪住要往楼上冲的儿子,“别担心,是女的,我留她在家里吃晚饭,别忘了好好谢谢人家。”
嘴里含糊地应着,虽然从母亲的话里推断妻子的伤势应该不重,米达麦亚还是忧心忡忡地小跑上了二楼,人未到而语先至,“艾芳,妈说你的脚受……”
“伤得不重啦,”艾芳瑟琳对着大惊小怪的丈夫甜蜜地笑,然后转向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女子,“我来介绍,这是……”
“不用介绍了,我想我们认识。”虽然心里叫嚣着跳窗逃跑吧跳窗逃跑吧,凯瑟安然地坐着,无奈笑道,“是不是,米达麦亚上将阁下。”
米达麦亚扶住门框,脑袋里一团浆糊。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那个惹得元帅阁下大发脾气的罪魁祸首,现在会坐在他家的沙发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艾芳显然不理解为什么丈夫一看到这位帮助了自己的恩人就怨气冲天,小心地拽拽丈夫制服的衣袖,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是认识么?”
“的确认识啊,克莱门斯女侯爵凯瑟迪亚阁下!罗严克拉姆公爵若是知道你在这里……”
“事先声明,我可不知道这是你家啊,我只是在看热闹的时候发现了一位受伤了的楚楚可怜的少女,然后基于人道主义将她送回家而已。”凯瑟摊开手解释,然后提醒正要往外走的上将阁下,“这里距离地面约为3米,我只要几秒不到就可以落到地面,然后在1分钟之内消失在你家附近,就算通知莱茵哈特也是来不及的~”
凯瑟悠哉地叠起双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艾芳瑟琳,然后等着米达麦亚做决定。
“你……”见识过凯瑟迪亚的身手,米达麦亚知道她这话决不夸张。
“沃尔夫,凯瑟……什么……那个……侯爵?”
米达麦亚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图言语便宜把凯瑟迪亚的身份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见女侯爵优哉游哉,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才小声附耳对妻子解释:“今天街上不是有游行么?你还记得主角是谁?”
“唉~~~~~~~~~~~~”艾芳瑟琳捧住脸,惊讶地叫了起来。
不是没见过好友带着女人当众亲热,可这就——
“克莱门斯提督阁下,别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米达麦亚一声虎吼,手臂揽过艾芳瑟琳搂在怀里,防备地看着凯瑟迪亚。
凯瑟怀中美人被夺走,从桌上的果盘里拈了颗葡萄剥了皮丢进嘴巴,鼓着腮帮子嚼嚼,一脸哀怨,还不住以小鹿斑比的无辜眼神瞄一眼艾芳,再瞄一眼,再瞄一眼……
……米达麦亚满脸黑线,对元帅阁下和一级上将阁下感到衷心的钦佩,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他们是怎么忍受了十年的?
“好了,沃尔夫,不要欺负凯瑟了。”艾芳温柔地安抚着炸毛的丈夫,可事实上她的话才让米达麦亚更想吐血,欺负……到底是谁欺负谁!
趁着妻子去泡茶,米达麦亚压低声音,但还是用恶狠狠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无聊吧。”
有一瞬间,米达麦亚甚至有往腰上够枪的冲动。当一个人白天要在盘旋着低气压的工作场所看上司的黑脸,回家时又会看到那个罪魁祸首粘着亲亲爱妻从某个地方——厨房、庭院或是阳台——一起迎接自己,那这个人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而原因,居然只是因为区区的无聊!
“……你还是去见见元帅阁下吧,还有吉尔菲艾斯阁下,这么多天来,我都没见他们笑过……”
凯瑟正拿着一块插着竹签的苹果要往嘴里送,听到这话,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将水果扔回盘里,懒懒地别开头,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奥贝斯坦呢?”
米达麦亚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和平常一样,不过……”他突然想起,“元帅阁下看到他可都没什么好脸色,虽然给他擢升了一级上将……等等,这就是你的目的?”
凯瑟不置可否地应着,“那奥贝斯坦就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吧,”米达麦亚努力回忆着,“我不知道和奥贝斯坦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军部有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像是……先皇陛下把帝国和继承人交给了你,你却把整个国家和贵族们卖给了元帅阁下,之类。”
这种一听就是无稽之谈嘛,既然得到了至尊之位,还有什么能买得她的背叛?然而在一瞬间,米达麦亚感觉到几乎实质的杀气环绕在这个懒散的女子周身,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上将也不能夸海口,与这样的她对峙能全身而退。
然而这样明显的杀意也只有一瞬,一眨眼的功夫,凯瑟还是那个戳着水果没心没肺的样子。
“……还有,是你做的吧,告发立典拉德侯爵及其部下的那些文件?那个蔷薇纹章……”
凯瑟还是没有承认也不否认,起身在端茶过来的艾芳脸颊上轻轻一吻,潇洒地挥手道别。
不明所以的艾芳还要挽留,被米达麦亚拉住阻止。在那一回首时,他分明看到凯瑟迪亚勾起唇角笑得三分不祥,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了,当天一群人拥到病房,见到参谋长大人只在腰间盖了一条小毛巾面无表情地晕在那里的画面……
睚眦必报——可只有在那时候,元帅阁下和吉尔菲艾斯提督居然笑了,那是他就想,这三人的羁绊的确是无可取代的。
而女侯爵刚才那种笑容……分明是去狩猎下一个迁怒的对象,只是不知道有哪个家伙能媲美伊谢尔伦要塞了……
被利用到这个地步,凯瑟迪亚的心情相当不好,奥贝斯坦这一招倒妙,不管是最后的希望也好刻骨的仇恨也好,把残余贵族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这个行踪不明的女侯爵身上,想必莱茵哈特的改革也会顺利许多吧,只不过在这计划之中,根本没考虑到她的性命安全。
——其实这倒没什么,因为她自己的作为也是同一个目的。要不是因为奥贝斯坦还存在利用价值,凯瑟早就出手结果了这个敢算计自己的家伙,不过大概自己的这种心态也被计算在内了。
所以,她只是不服气不甘心。她从小到大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计划,就算倚仗着预知,每一个计谋都是她冥思苦想而得,然而对于这个时代的奥贝斯坦,只不过是稍微动动脑筋的结果。
这样的无知无谋的她,回去做什么!莱茵哈特身边文臣武将人才济济,那位未来的皇妃也已经去到他身边,安妮罗洁小姐和吉尔菲艾斯也都陪伴着他。他的道路畅通无阻,而无用的凯瑟迪亚,是无法回到他们身边的。她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完了。
“……你不去追么?”
——几分钟前,凯瑟在街上逛得肚子饿,虽然不挑剔,可她还是喜欢美食,理所当然地挑了家有名的餐厅,没成想又碰到了熟人。看来这对双璧和她的磁场挺合,在撞上树桩的兔子中,只有他们是完全自给送上门来的。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闷火,凯瑟却用自己有生以来最娇滴滴的声音迎了上去,亲热地叫着罗严塔尔的名字。当她小鸟依人地挽住罗严塔尔的手臂,从他身边探出脑袋,无辜地问“这是谁”时,那位美艳的女郎恶狠狠地瞪了罗严塔尔一眼,拂袖而去。
“你不去追么?”等着晚餐送上来的空隙,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还是没什么诚意——当然,也没有歉意。
“……看来我是下一个牺牲者,你从米达麦亚那里知道了?”
虽然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口气。凯瑟迪亚正叼着吸管喝果汁,差点儿被呛了一口。
“放心,为了米达麦亚着想,我不会说出去的。”
“为了米达麦亚着想为了米达麦亚着想为了米达麦亚着想……”凯瑟迪亚的脑海里回响着这句话,不自觉地露出同人女式的恶魔笑容,她万分真诚地抬起头,直视着罗严塔尔妖异的双眸,“能够成为朋友,你和米达麦亚两个人都很幸运。”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罗严塔尔还是没有反驳此等言论。他慢慢品着红酒,看眼前的女子解决送上来的食物。宫廷式的优雅进餐礼节和军人式的进餐速度,牛排姑且不论,水果沙拉冰淇淋还有果汁——这个菜单,完全是小女孩才会点的。
抬手间将伊谢尔伦易了主——要不是情报确凿,连罗严塔尔都不会相信,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看起来如此——的家伙有如此能耐。
“你已经是奥贝斯坦二号的假想敌了,在帝国内。”
“嗯?嗯……”凯瑟迪亚把嘴里的牛排咽下,抬头看他,好半天才理解过来,“那第一号……算了我不想知道。”
……是吉尔菲艾斯吧。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你在秃鹰之城死了,奥贝斯坦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赢的机会了,现在……我对你们的胜负很感兴趣。”罗严塔尔举起酒杯,与凯瑟的果汁杯轻碰一下,一饮而尽。
凯瑟迪亚额角抽抽,端起果汁泄愤地喝了一大口,“那我还真是荣幸,不过我倒是对于那第三位的假想敌是谁,更感兴趣。”
罗严塔尔是一只猛禽,把他放在远处太过危险了,这个男人应该把他放在看得到的地方,用铁链锁着。——奥贝斯坦曾这样说过,虽然这句话的真实性,谁也不知道。
参谋长对自己的观感,罗严塔尔也知道一二,他唇边那经典的冷笑便是证据。
凯瑟继续填饱肚子,将最后一口冰淇淋送入口中,她满足地轻舒了口气,向着门的方向指指,第三次问:“真的不去追?刚才的事抱歉,要我去解释也可以的哦。”
“没必要,该回来的总是会回来,”罗严塔尔的话中有着清晰可辨的嘲讽,“女人都是一样的。”
喂喂,在一位女性的面前这么说,不太好吧。凯瑟迪亚皱起了眉,却没说什么。
也许是习惯了常人不赞同的眼神,凯瑟迪亚这种无所谓——相对于大多数人——的态度反而值得玩味,罗严塔尔第一次对一个女性的心理感到了好奇,他试图从凯瑟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很不巧,他捕捉到的是——一瞬的怜悯。
居高临下,仿佛一切都早已知晓,悲悯的眼神。
多么新奇的体验……罗严塔尔冷笑着,眼神一黯,出手迅如闪电扣住了凯瑟的手腕。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