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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逢安是缘 ...


  •   金花白底袍的困倦少女伏在雕纹精巧的古木桌上,头上的天花板挂着一盏昏昏的黄灯,旁边是堆积成山的书卷,她正浑浑噩噩地在梦乡里沉浮,不知好久,忽然猛地被一根线的绷断给惊醒,于是漫无边际的思绪和黑色情绪全数骤然粉碎成沙,掉回了这个真正有痛苦的世界,一时有些不真切,抬起头来,感到有些茫然,还在冷汗直流。
      旁边蒙着眼的另一个少女松松垮垮地套着一身青衫白袍,端着一杯热茶,盘着腿在旁边坐着。看见她醒了,少女赶快放下茶,开心地跳下椅子,拍拍她的背:“阿缘,你梦魇了。是吗?不怕不怕,我一直在呢。看啦,这茶是我上午拼了老命从讨厌师父那里抢来的,是这一季最——新鲜的一批茶!”
      安缘抬眼看了看她,忽然安定下砰砰的心脏,然后笑着揉了揉眼睛:“啊。没事的。白师叔的茶叶吗?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茶啊?”
      蒙眼少女挠着头嘿嘿一笑:“诶~这还用说,反正可以逃开讨厌师父的课,何乐而不为?”
      安缘毫无包袱地伸了个懒腰,接过少女递来的热茶:“然后,你看见我累得睡着了,就没打扰我,而是.......自己去帮我泡了一杯?”
      “对啊对啊!快尝尝,超级好喝哦。”少女得意洋洋地说。旁边安缘充满期待地低头抿了一口茶,接着差点四脚朝天地倒下,喷出血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咳咳,你!!!”安缘捂着嘴,愤怒之情表于言语。“好啊,魏长安,你是要从身心两方面杀了我吗?嗯??”
      她忍无可忍地怒吼:“这么好的茶叶,你到底是怎么糟蹋的啊啊啊!!”
      魏长安呆呆地站着,还傻乎乎地打了个喷嚏:“不知道啊,不好喝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安缘:我看你是连味觉都失去了!!
      然而事实上安缘毫不犹豫就毫无骨气地败在了她傻气天真的表情上,即便布条遮了她大半的脸和大半的神情:“咳咳........嗯....很一般。下次不许自作主张。”言不由衷的话僵硬又艰难,说完她便无可奈何地放下茶杯,重新瘫回椅子上。
      袅袅的香烟从香炉里飘出,模糊了视线。
      魏长安笑嘻嘻地把椅子拖到她旁边,一点也不介意地大喊道:“行!以后你喝的茶我都帮你泡!”
      哦豁,在她看来,“一般”还算是夸奖了。
      安缘:我不想打人,真的,我是和平爱好者。
      她揉了揉眉心:“哼,胡搅蛮缠。现在都入夜了,你赶得回去吗?不如留在孤门峰吧。”
      “当然啊,我还可以顺便躲开讨厌师父的早课。哎,果然无法理解阿缘你这样的神奇生物呢,又聪明伶俐,天赋又好,又刻苦,而且愿意沉得住气看书学习,跟我果然是不同物种吧。你看,无聊掌门和讨厌师父都喜欢你,这些处理事务的事情全放心地交给你——掌门已经在把你当做继承人培养了吧。我就更厉害了,是全孤竹峰最能吃的饭桶。”
      魏长安哼了一声,忿忿地不开心。
      “你羡慕我吗?你羡慕吗,安安?”
      敏感如安缘,表情立刻变得很复杂,心脏上漂浮着的铁链再次锁紧,勒得一阵一阵剧痛。
      “不会——呀!!”魏长安气呼呼地在胸前比了个大叉叉:“怎么可能呢!你看你忙成这么样了,而且还天天要跟着无聊掌门一起跑东跑西,还得和所有人处好关系,这点简直——太可怕了啦。”
      “我跟你的理想本来就不一样呀,你想做个不断上进的人,可是我不一样。”魏长安仰头片刻:“我想快乐地做个笨蛋,被你和师兄师姐们宠到老就好了。我最大的理想呢,其实是能看看你的样子。阿缘,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看看你们,看一眼,我会记一辈子的,我就特别满足了。”她的话语轻软诚恳又热切。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
      我只是想.......
      安缘痛苦地闭上眼睛。
      “安安,你信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我保证,好吗?你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长安感受到一双微微发颤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然后被紧紧攥住。“先天的缺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还不懂我吗?只不过如果它们是为了你们而牺牲的的话,我会更快乐。”
      “所以我觉得,你有这份心,我就最幸福了。”
      祁世沅没说话。
      她面前的女人也没说话,血红的天色压抑又沉默。
      她的剑在淌血,闪烁着贪婪的光泽,灰黑色的戾气紧紧环绕着它。
      地上是金色的废墟,红墙琉璃瓦,血流成河。
      天上的众人神色各异,狂风吹得他们衣襟翻飞,屏息凝神地严阵以待,却丝毫不能靠近她们一分。
      祁世沅抓不稳手里的春秋,低低地喘息着,无数次地缄默不言。
      不是熟悉的面容,也不再是熟悉的她。
      最为狰狞的是她的左眼,是一个空空的血洞,好似蕴含着无数的沉寂绝望,好似冥冥无言的黑色深渊。
      另一只火红如业火的赤眸里带着深深的笑意,和无穷无尽的排山倒海势不可挡的扭曲恶意,像闪烁着妖冶邪光的最清澈诡异的碧水玻璃一般,轻轻一照就映出了祁世沅不动声色的剧痛。
      “我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你知道。我只是个很自私的人。”
      她轻轻抚摸自己空洞洞的眼眶,没有一滴泪水。
      “谁也不在乎,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不会为任何人伤心。任何人的死亡,都不会使我感到悲伤,唯有自己被伤害时,我才如此暴怒。”
      不是的,本来你不是这样的。
      “好了。你自由了,祁世沅。你自由了。”
      她忽然咧开嘴,虎牙尖锐得好似食人恶魔,一头黑发肆意地在空中飞舞,她如此畅快猖狂又可怖地笑道。
      “从此以后,你的存在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自由了——你听到了吗!!!!你赢了。”
      她有一点点哽咽,但不是为她。
      “我也自由了。”
      咔嚓。
      咔嚓咔嚓嗞啦。
      祁世沅从梦魇中醒来,华贵的狐裘从她身上滑下。
      正打瞌睡的巫涣从旁边一骨碌爬起,惊慌片刻站起来,带着点儿怯意把手里撒了一半的茶端上。“掌门姐姐,您太累了。”
      “前线有消息吗?”祁世沅神色如常,接过茶,面不改色地看着里面的飞虫尸体,向冷汗直流的巫涣投去淡淡一瞥。
      祁世沅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分,只是心脏还有一点加速,可终究不是那个被恶魔追着在梦里乱逃的少女了。
      “没、没有......言哥哥们那边也没有消息。嗯...阿涣觉得,掌门您该休息一下了。呃,阿涣去给您换杯热茶!”
      巫涣想拿那杯茶。
      祁世沅制止了她,把茶放在桌子上,“我刚刚已经算是休息过了。不急,先去给我把一卷资料拿来。”
      巫涣带着点儿天真的疑问抬头:“是什么呢?”
      “秘血禁法第四卷。报书名时,一字别漏。”
      巫涣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唔......我、掌门姐姐,您确定吗?”
      “带这个牌子,去峰顶的古藏书阁。”祁世沅没回答,只是把一块雕着凤羽的木牌递给她,“快去快回。还有,天寒,多加衣。”
      巫涣听了这句话眼睛立刻亮闪闪地眯起来了,欢欢喜喜地跑出门外去了。
      主仆。
      主仆。
      不是的,缘子是朋友!
      待到巫涣离开,祁世沅才把头倒在椅背上,漠漠地注视着那雕满花鸟虫兽日月星辰的殿穹。
      忽然有那么一会儿,一段悠扬古老的旋律爬上了她放空的大脑,久久挥之不去。
      她的心沉默地跟着歌唱,唯有周围万籁俱寂的伴乐。
      据说在极西的大漠里,有一个小国。那里一年四季常常开满了鲜艳的花朵,绿洲天堂,人民安乐。
      那里有一样非常壮丽宏伟的巨大建筑,美丽得宛如神话,落坐在沙海里最高的荒山上。
      站在那里最高的天台,便会看见星河沙海皆是万古寂寞的亡魂枯骨,便会听见狂风吹着古战争的号角。
      那里没有悲伤,没有快乐,只有亘古寂寞与迷惘。
      那里,是这个世界上,观星最美的地方。
      “放我自由吧,魏长安。”她伸出手,却抓不住眼前晃荡的幻星,手背颓然地落下遮住眼睛。
      片刻后她沉沉闭上眼睛。
      有那么一刻,强势理性如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地哀哀叹道。
      “我只是想要赎回自己而已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这章大概能理出前因后果了吧...?不难的。
    小剧场。
    祁世沅: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白悯:摸摸,阿祁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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