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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如鹤一点也不喜欢酒。但凡是喝下肚的东西,他全都不喜。挨了一刀的人,不管日后恢复得多好,净手时都不太方便。有时他为闻蝉下厨沾了一身烟火气,最后一筷子也不会尝。他所迷恋的从始至终不过是被闻蝉需要的感觉。
      如今闻蝉却与他不喜的东西沾在一块。

      宫里从不缺酒,帝王的酒盏里更是仙露琼浆,如鹤见识过各类的酒。他鲜少尝,便从未喝醉过。分明不曾体会醉意,如鹤却能说他品过醺然。就在他怀中人醉了时的眼波流转里,他醉得不知西东。唯有此时,如鹤才觉得酒气没那么难闻。

      人醉了,迷糊正耍赖着,哼哼唧唧小声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如鹤没理会闻蝉那些听不清的话。他搭在闻蝉肩头上的一只手勾着她的衣领,手指一路向上,从衣料到皮肉,抚过纤细脖颈与月牙尖似的下巴,最后拇指反复摩挲着闻蝉下巴与唇角那一块的肌肤,仿佛细致温柔地擦拭一件瓷器。他拇指上的扳指让闻蝉疼了,不高兴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碰。如鹤顺势松开,闻蝉便要随着转弯一头撞向车壁,他又把人揽回怀中。
      闻蝉完全不是醉了后酒品好的那类人,可这一回如鹤牢牢抱着她,心里阴鸷渐生,任怀里闻蝉怎么闹腾,都不曾再松手。

      “您今夜当真快活,前头有状元郎,后面有次辅大人。可奴婢满心满眼只想着来接您。”如鹤冷冷扯出一丝笑,“陛下,您喜欢的是陆清珏那样的?他哪点迷了您的眼。相貌?才气?还是那双眼睛?”
      若只是这样,他可以当做闻蝉不过是喜欢个物件,甚至能义不容辞地为她去取来。喜欢那张俊秀容貌,便把陆清珏的脸皮割下;喜欢他一身才气,便把陆清珏能写灵秀文章的手砍下;喜欢他初涉世事诚挚的目光,他也可以挖下那双眼睛。单单只这些,如鹤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够是整个人。

      “奴婢真是很不高兴。”
      撇去了臣的自称,如鹤却更喜欢这个卑微的用词。一方面勒住自己,他的这些念头有多么可笑;另一方面滋生他无限的野心。
      无人可得高天孤月,如鹤能忍受长夜漫漫的寂寞与至始至终仰望的卑微。倘若有人想要争抢,那他便做率先把孤月扯下凡间、死死攥在怀里的人。

      <<

      他们一行回到皇宫。马车停稳,长乐侧头对车内的人说道:“陛下、督公,咱们到了。”
      里头传来如鹤简扼的回应。长乐估摸陛下怕是醉得不轻,诸事只能由督主暂代。他一晚上跟着皇帝,却没把人拦住,长乐这会心里不免惴惴。车里隐约传出点动静,然不待长乐出声询问,如鹤一手揽着闻蝉另一只手撩开帘子。

      见状,长乐问道:“督公,可要我替您搭把手?”
      如鹤睨了他一眼。
      长乐才想起督主对陛下平日里浓烈的占有欲,讪讪地放下手。
      如鹤道:“把脚踏拿来。”

      马车一路驶得平稳,没有半点颠簸,闻蝉本已迷迷糊糊泛起困意,却在被如鹤抱出来后夜风一吹又醒了。因要带着她下车,如鹤改为横抱,闻蝉扒着他的肩膀胡闹起来:“放、放下,朕不要抱抱!”
      醉了的闻蝉比平日里还要难缠,不是简单几句就哄得好的。如鹤深谙,加上他此刻整个人都是暴戾的,也不理睬她。闻蝉不高兴,闹腾得更厉害。
      两人的重量全都由如鹤一人担着,长乐在旁看得本就紧张。眼见陛下在督主怀里不安分,挣扎间一头就要撞上车柱,长乐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却见督主迅速把人牢牢揽在怀里,宁可自己半边身子实实地磕在脚踏上。
      如鹤咬着牙,护在闻蝉后脑的手把人往怀里狠狠一压,说道:“陛下,能不能老实点?”

      长乐是如何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对如鹤自然敬也畏。他印象里的督公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没法子叫他受半点委屈,遑论是受伤。这会看见督主手背上大片的乌青,长乐胆战心惊地开口试探:“要不,奴婢还是帮您扶一把……”
      如鹤微顿,而后才缓缓摇头:“不必了。”

      宫中各门的值守侍卫见马车标识,大老远便行礼放行,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早就到了宫内。不远处便是皇帝寝宫。也因为闻蝉不乖,如鹤索性从头到尾把人横抱在怀里,回去的路上再没让闻蝉双脚沾过地。
      月影斜长,一如如鹤的清瘦身量。本朝男子以高挑清瘦为美,宽肩窄腰,乌眉雪肌,如鹤生得足够丰神俊朗。可他是个太监,旁人再看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鹤嗤笑,除了不能做男人,他还有什么做不了。
      他一样能牢牢抱着、护着他的殿下,到百岁苍苍,人间满霜。

      这样的情景于长乐并不惊骇,他也曾见过一次。约是多年前,先帝在位,舞弄风云的督公在那时不过是公主殿下身边一个小宦官。

      公主是皇宫里唯一的公主,娇俏可人,谁见了心里都会怜爱。公主很喜欢这个小宦官,给他取名如鹤。有一年除夕夜,公主殿下等守岁等得犯困迷糊,后来回去路上便是由宦官如鹤抱着。太子在旁淡淡笑着,与他低声细语,不时偏头去看看已经睡着了的公主殿下。
      再后来,新皇即位,督公蟒袍加身,而公主再没回来。

      ……

      甫一踏入殿内,竟觉得比外面还要冷些。燃灯烧水,一片昏黑宫殿里唯独这一座重新亮堂,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如鹤帮闻蝉换下外衣,又帮她擦拭面与手脚,这些全做完,才把人往被子里一塞。
      闻蝉稍微清醒了些,见自己回来,也不觉得奇怪,窝在被子里对如鹤说道:“如鹤,我不舒服……想吃你做的点心。”
      如鹤道:“您怕是不能吃,得先喝碗醒酒汤。”
      闻蝉一听就怕,别过脸假装没听到。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如鹤的声音。往常如鹤总会好声好气一再哄她,这会没了,闻蝉心里比脑袋还不舒服。她磨蹭地转回来,看见如鹤伫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中是她分辨不出的情绪。

      这时殿里除了他们外,宫人早就习惯地退下了。

      醉了的人后知后觉,扁了嘴,问道:“如鹤,你生气了?为什么?”
      “不许你生气,朕都已经不高兴了,你不能生气。”说完,又要闹腾着起来伸手去碰如鹤。

      如鹤一把抓住闻蝉的手。

      闻蝉脑袋发懵,困惑地问他:“干嘛呀……”
      如鹤低低发笑。
      今夜里他解下往日自我束缚的绳索,抛却一切克制,变回那个贪婪的怪物,无所谓在闻蝉面前暴露丑态。反正他的殿下醉了,不是么。

      “对啊,您在不高兴些什么?我以为您今晚会过得很高兴才是。陛下,您又在骗我了。”
      说着,如鹤就着两人交握的手坐在床边:“可我舍不得怪您。”如鹤轻柔抚了抚闻蝉披散的长发,“既然错在他们,您总要允许我找点法子让心里好受些,对么?”
      “我就当您应了。”

      如鹤说道:“巧月,去拿醒酒汤来。”
      本该无人的宫殿,窗户被推开一半。暗卫领命,迅速跳了出去。

      如鹤说的那些话闻蝉听得断断续续,于是就记住了前头,她闷在被子里埋怨道:“乌龟王八蛋闻昱,他最好有本事别回来……我一点也不想他。”
      如鹤怔了怔。

      “太傅和朕告状,说你把曹观杀了,还把人舌头拔了……哪学的乱七八糟的手段。”闻蝉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软绵绵地瞪了眼身边坐着的人,“先前我开玩笑说要砍人的手,还好意思教训朕。”
      “但如鹤你别担心,朕永远护着你,不叫旁人欺负你。”

      他也曾听过一样的话。
      容貌稚嫩的殿下不争气他懦弱得像条只会呜呜叫的狗,骂他:“怕什么?哪怕我过得再不好,你跟着我,我也有办法护着你,不叫旁人欺负你。做什么要你和其他不是主子的东西奴颜婢膝。”

      如鹤淡淡笑了。
      他端起巧月拿回来的汤碗,轻声道:“来,陛下……阿蝉,喝了它。”

      阿蝉这声称呼让闻蝉神情迷惘,带着苦味的汤也乖觉喝下了。只是醉了的时候到底不比平日,闻蝉喝完,嘴角还流了一边的汤渍。如鹤替她擦拭,而后拿开碗,又哄闻蝉睡下。
      约莫一刻钟后,躺着的人睡熟了。如鹤伸手反复在闻蝉的唇边摩挲,他低下头轻喃:“阿蝉,太子殿下总是这么喊你,我好羡慕他。而我只能在您听不见的地方偷偷喊。”

      “阿蝉,我可以吻你吗?”

      最终如鹤低头吻在那片唇角,尝到一片苦涩。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观赏本文日常:#如鹤阿崽今天疯了吗#
    鹤崽:今夜的我,是一个偷香的贼#嘻嘻##发疯快乐#
    明天鱼丸会很忙,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写,就先和大家请假,如果来得及更新就会直接发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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