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酒》君子不气

30、第 30 章

　　“霁月谷主，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我们今日便是来辞行的。”
　　“说来惭愧，也没帮上什么忙。”时霁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示意药童给堂上三人斟茶。“桓儿，叔叔虽与你爹娘为至交好友，却不能查明死因，实在抱歉。这些日子我看你消瘦了许多，这参茶是我特制的，你走时带上些，调理气血，他日还是好好修炼，既然决定独自闯荡这天下，便要做好觉悟……”
　　“多谢叔，叔叔。”秦桓这一声叔叔实在是有些拗口，时霁月这一张皮相很难让人将他与秦正那般年纪的人相提并论，奈何这霁月谷主似乎对辈分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
　　待参茶奉上，秦桓微微出了神，不自觉轻声碎碎念叨着，“父上生前也是身体不好，一直喝着参茶调理，却也不怎么见效……”
　　“你父亲一直在喝参茶？！”时霁月忽地提高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是……怎么了？”时霁月过激的反应让秦桓有些不解。
　　“原来是这样！桓儿，你……”
　　“时谷主，在下有事想请教谷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时霁月的话还未出口，在一旁静默着的孟珵却抢了先。
　　孟珵直直盯着时霁月，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时霁月对孟珵印象还算好，这人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立在一旁，很少插话，面上也总是波澜不惊，一副出尘之姿，说不上惹人厌，倒也是亲近不起来。想到这人也懂些许药理，时霁月便不难猜出他的意思。
　　“随我到内堂说话。”
　　孟珵跟着时霁月转身进了里屋，留下半截没说完的话和两个一脸疑惑的人面面相觑。
　　“于哥哥，孟哥哥他怎么了？”秦桓转向屋内剩下的于无思，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于无思也不知道孟珵的意思，这人行事一向稳重，很少会有这样出格的举动，不过他既是打断了时霁月的话，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总不至于是对时霁月起了心思吧。
　　“于哥哥？”小狐狸看着于无思无意识地摸着下巴，却没有回答问题，更加好奇。
　　“喝茶喝茶，可能是去讨这参茶的方子了吧？我喝着这茶还不错~”于无思岔开话题，喝了一口浓黑的参茶，猝不及防苦得直皱眉。
　　“于哥哥，我看这茶……好像没那么好喝……”

　　“孟公子，你这是何意？”时霁月对孟珵这番举动，也有些不解，“你应该也知晓了吧。万没想到那药中一味五脂，恰恰与这人参相冲，亏我们先前还那般困惑，谁料想这真相竟然是如此……”
　　“霁月谷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谷主，不要将这真相说与秦桓。”
　　“为何？”看孟珵如此，时霁月有些好奇，“说要寻得真相的是你，如今不要我说出真相的也是你，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实不相瞒，昨日夜里，秦桓情绪失控，我试探过他的妖力，已然有暴走的倾向。这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对一个修为不深的小狐妖来说已经是撑到极限了，若是再加以刺激，恐怕……”
　　“入魔？”时霁月猛地反应过来，回想起秦桓今日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正是，所以请霁月谷主不要说出真相，等他修行一番，心性有所增益，我会将真相告知。”
　　“……”时霁月轻轻皱着眉头，略一思忖，还是应了下来。“虽说他父亲的死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但现下他确实太脆弱了，不告知也好。”
　　“不过，我现在对你比较好奇，你和那位于公子，怕不只是所谓无名仙人吧？”时霁月将话题移到孟珵身上，猛然向前一步，右手猝不及防搭上孟珵的手腕。
　　然而只是一瞬间，孟珵便将右手抽离，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全然一副防御的姿态。
　　“诶诶，孟公子不必动怒，现下可是在药王谷的地界，望公子好好斟酌一番。”时霁月似笑非笑，先前礼貌的笑容早就寻不见踪迹，眼神里泛出凌厉的杀意。
　　“霁月谷主放心，我们并无恶意，今日就会启程离开。”孟珵开口，声音冷得结了冰。
　　“我方才试探过你，竟是一点灵力也无，非仙非妖，此等体质，实属罕见。”时霁月忽地浅浅笑开了，“不如，孟公子便留在谷中予我做个药引子，可好？”
　　“只怕谷主……” 孟珵琥珀色的眸子一点点暗沉下来，一字一句道， “消受不起这个药引子。”

　　“孟哥哥，方才你和谷主说了什么啊？为何他的脸色那般难看？”刚出谷，秦桓便抓着孟珵问个不停。
　　于无思走在他们身后，孟珵只说去讨那参茶的方子，他自是不信的，什么参茶竟能让时霁月脸色难看成那样？
　　“莲心？你怎么在这儿？”秦桓看着谷口前来送行的莲心，大为吃惊，他才不相信凭他们的交情能让这小妮子亲自来送他。
　　“这是阿姐做的甜糕，她嘱咐我送你一些。”莲心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小胡，我们先去前面等你。”于无思看着秦桓似乎有话要说，便知趣地拉着孟珵走上前去，他倒是也有话想单独问问孟珵。
　　“阿姐呢，又去看她的草药田了？”秦桓接过甜糕，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没事吧？”
　　“阿姐的草药田，我已经交给别人去看管了。”莲心神情有些疲惫，眼圈渐渐红了，但并没有落下泪来。“过几日我也会出谷去。”
　　“那阿姐呢，随你一道出谷吗？”秦桓有些讶异，他还记得莲蕊说过她们一生都在谷中，从未去谷外看过，“我住在灵毓山的醉千年里，你们有时间可以过去坐坐~诶，阿姐是怎么了，怎么做这么多甜糕？”
　　“你可省着点吃吧，”莲心似乎是强打精神，冲着秦桓勉强笑了笑，“以后便吃不着了。”
　　“嘁，我与阿姐说一声，她自是……”纵使迟钝如秦桓，也觉察出莲心的不对劲，“阿姐怎么了？”
　　莲心没有出声，只是盯着路边的一株不一草，半晌方才开口道，“阿姐最喜欢这种草，她曾说过想和我在不一草田里看一辈子落日。”
　　秦桓没有说话，莲蕊看落日时安静的侧颜他仍然记得，那时的她神情，安宁而又幸福。“可是她没有，她本可以留住我的。”
　　“什么意思？”秦桓一时没听懂，莲心却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本是双生并蒂莲，被谷主采来作药引。幸得谷主仁慈，予了我们这段多出来的命数。”
　　“仁慈？既明知最终的结局是死亡，还予你们这般妄想，谈何仁慈？”秦桓内心忽的有些难过，这两姐妹，这段时间对自己确实是颇有照顾的。
　　莲心摇摇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阿姐自愿作了药引，向谷主求得我多百年的命数，让我出谷。”
　　“所以我这次来，一是阿姐的嘱咐，二是与你道个别。”莲心指了指那一包甜糕，“可别浪费了我阿姐的一番心意。”
　　“恩。”秦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悻悻道了句，“你别太伤心了……”
　　莲心却是并无什么伤心的神色，只是眼圈仍是红红的，“其实并不是伤心，只是为阿姐有些遗憾，她本可以留在谷中多看百年的落日……更何况，我何来时间伤心，既是阿姐的一番心意，我必不能辜负，所以等处理好谷中事务，就会启程。”
　　莲心并未多留，见秦桓有些呆愣，先一步道了别。待莲心走后，秦桓方缓缓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一直将自己困住，才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小胡真有入魔的迹象？”秦桓一上船便在舱内休息，未和二人搭过话，于无思就只能拉着孟珵咬耳朵。
　　“昨夜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加上这几日身体虚弱，便让心魔趁虚而入。”孟珵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幸而发现的早，不太棘手，暂时先镇住了。待回去后施以净心咒，便可完全祛除。”
　　“那便好。”小狐狸并无大碍，于无思便也放了心。瞧着孟珵的小动作，只觉好笑，却也没什么心思作弄他，“今日也多亏你出面制止，要是小胡知道我们这苦苦寻求的真相竟然如此荒唐，倒真可能入了魔。你们这些妖啊，真是太脆弱了，一个不小心，就生了心魔……”
　　孟珵不语，脑海中又想起时霁月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你这具以气掉着的躯体，还能撑多久？”
　　“阿珵？阿珵？”于无思见孟珵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你和那霁月谷主说了什么？约好什么时候再见？”
　　“嗯？”孟珵不知于无思怎会如此发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再见？”
　　“进内堂说了那么久，没相约再见？”于无思垂了眼，伸手去够桌板上的茶壶。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说了那么久，出来之后那谷主脸色都成猪肝了，总不能是你把他打了一顿吧？”
　　“我……”也不能算打了一顿吧，孟珵心里悄悄嘀咕着，手上还是没有闲着，将茶壶递予于无思。
　　“我什么我，肯定是他想把你留住，碍于我和小胡你才没有当即答应，你看我们离开时那那谷主的眼神，只差贴你身上了…”于无思撇撇嘴，哼哼唧唧倒了杯茶。
　　“……”孟珵这下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说一句，于无思已经有十句在等着。憋了半天，正想着如何将这事圆过去，却不经意捕捉到于无思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孟珵这才知道又着了这人的道。
　　“不是晕船吗？这会儿又好了？”孟珵瞥了一眼气定神闲饮茶的某人，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不提这茬于无思还未将这事放在心上，船刚开出不远，行处还算平稳，倒也没什么眩晕的感觉。被孟珵一提，于无思便隐约觉着船身开始颠簸，脑中混沌了起来。
　　“将这个吃了吧。”孟珵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放到桌上。“这是找霁月谷主讨来的，可缓解晕眩感，吃了之后会舒服些。”
　　于无思看着纸包，心里明明透着甜，嘴上仍是不停。“早说你是为我讨药去了，哪能让我这醋坛子翻这么久…我们阿珵哟～”
　　“快喝了吧。”孟珵向来听不得这些话，只催促着于无思赶紧喝药，好堵住这张嘴。
　　喝了药于无思自是不会轻易放孟珵走，闹着脑袋疼非得让人给他揉一揉。如那日进谷一般，于无思躺在孟珵腿上，一双桃花眼狡猾又多情。“阿珵，你可还记得那日夜里答应过我什么？”
　　孟珵缓缓揉着于无思的太阳穴，闻言手中动作顿了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于无思捉住孟珵微凉的手，牵至唇边轻轻印下一个浅吻。昏暗的船舱仍更衬出不住于无思眼里那闪动的星子，那一瞬间，孟珵竟觉得，这人是真心想与自己共度一生。耳畔响起那日夜里相同的话。

　　“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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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删改了一下，第一次写文真的太没有经验了！
抱歉！
大家可以养肥了再看！
感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