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不哭》桃幼鱼

2、第 2 章

　　“你，一定要这样吗？”玛瑙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是该宽慰他事情远没有坏到需要这么做的地步还是告诉他无论怎样自己都会留在他身边。
　　但实情怎样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
　　这几个月安静相守的日子就像是偷来的，又有谁可以不为偷来的东西付出代价？明知这样的平静下会隐藏着怎样的滔天巨浪，可自己还是忍不住贪念，又怪得了谁呢？
　　见到妻子这样，游登只得转向女儿，道：“灵心，爹爹生病了，娘亲既要照顾爹爹又要照顾你是会很累的，乖，你去青姨那里住几天，等爹爹好了就去接你回家，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好不好？听话。”
　　小小的人儿也不问为什么，乖乖答道：“好。”
　　夫妻两个忍不住酸了眼睛，为女儿的乖巧懂事，也为他们的多舛命运。
　　“好，我答应你，把灵心送去青娥那里，可你也要答应我，在家乖乖等我回来，不许……”玛瑙欲言又止。
　　“嗯，我哪也不去，就在家等我的娘子回来。”游登微笑着保证。
　　倘若玛瑙没有嫁给自己，而是嫁给了别人，一定会比现在好过吧，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地，她都能把自己的生活经营的很好。可是自己呢？
　　自己看了她那么久，想了她那么久，念了她那么久，又怎么舍得把她拱手让与他人？
　　四目相对，感觉自己好像被窥去了心事，游登狼狈的撇开头，催促道：“快送灵心去吧，雨天湿滑，小心滑了脚。”
　　轻灵的嗓音响在游登的心上，“夫君，直到今日，我也认为嫁给你是我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玛瑙，皆不后悔。”
　　言罢，抱起灵心，转身离去。
　　言语分明，毫无赘余，可是游登分明听出了铿锵之意。
　　她说，嫁给他是她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事，她还说，今日种种，皆不后悔。
　　玛瑙，你可曾知道，能娶到你，已是游登一生之幸？
　　抱着灵心走在路上，一把伞远挡不住迎面来的风雨。
　　记忆中，江城好像从未下过这样冷的雨，一直冷到人的骨子里，恨不得叫人窒息。不知是不是错觉，玛瑙总觉得，这种冷的味道很熟悉，就好象是在哪里闻到过一样，在哪呢？倏然，脑海中一道身影闪过，是他？
　　果然，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山上。
　　“不好意思，又要给你添麻烦了。”玛瑙望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对青娥道。
　　“哼，凭我和长明的交情，他的女儿，我自是会好好照顾，哪里用得着你在这瞎客气？倒是你，又把小灵儿送到我这来是有什么打算？不会是想要我替你养一辈子吧？”一个身穿青衣的姑娘正对着玛瑙，身姿修长，腕间一串佛珠，也看不出什么材质。脸型瘦削，眉眼凌厉，一把青丝并未用女子多用的发簪装饰，反倒是一枚金色发环高高扎起。
　　“打算？事到如今，我真不知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打算。”玛瑙第一次在青娥面前流露出自己对未知的无措。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要与长明一世相随绝不弃他而去，哪怕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你也要陪在他身边，因为你舍不得他一个受苦。怎么，如今却把这些都忘了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是吗？玛瑙，你真不配留在他身边！”话一出口，青娥就后悔了，玛瑙对长明怎样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当初她几欲落发出家虽说是受了长眉蛊惑，可若不是她自己心里存了这个念头，谁又能强加给她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长明？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说了这话，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
　　等了片刻，却见玛瑙闭了眼睛，并不言语，好似老僧入定般安静。
　　就这样过了好久，久到青娥都以为玛瑙不会再说话了，她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我自是想他永生永世都陪着我，不离开我，我们一起看灵心长大，看她嫁人，生子。可是，这样每对平凡夫妻都能做到的事于我们而言，却都是奢望。”她睁开眼睛，直视青娥：“我舍不得他，所以，哪怕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我也要陪着他，这个人间，那么空，那么冷，没有我，他要怎么办？”
　　青娥咬着唇，不知该要怎么接下去。
　　似是看出了什么，玛瑙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现在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
　　青娥苦笑，她倒是比自己还看得开，“玛瑙，虽然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还是不得不说，长明，他本非人类，当初又为了救你，成了半妖，你们本就不是同类却强行结合，是会遭天谴的，恐怕连魂飞魄散都是好的结局了。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听完这句话，玛瑙却忽的从小凳上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天命？什么是天命？我和夫君安安稳稳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没有打扰到任何人，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既然天不佑我，我又何苦顺应天意？”
　　青娥从未见过如此偏执的玛瑙，在她的印象中，玛瑙一直是冷静的，理智的，哪怕是当日得知长明来历时，也没有这般失态过。
　　当真，情之一字，是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的。
　　下山。
　　玛瑙撑着伞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自己不在家，不知道那人有没有乖乖喝药，二人相守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正想着，却突然感觉到那种冷到令人窒息的感觉又来了。抬头，果不其然，是他。
　　“怎么，你见到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来人似乎很不满意玛瑙的波澜不惊。
　　“上次，菩提寺里的人就是你吧。”玛瑙冷静道。
　　只听那人道：“是我，只可惜，你的心智实在不好掌控，我费尽心力才让你甘愿落发出家，谁知道那只飞蛾居然倒戈相向，引了长明师弟来，让我功亏一篑！”
　　“不过，你放心，今天你不会再有那样好的运气了。”说完，袍袖一挥，玛瑙就同他一齐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把翠绿的伞，落在泥泞里，折了伞骨。
　　竹屋。
　　游登端起药碗，却不知怎的，心口没由来的一阵绞痛，“啪！”细白的瓷片碎了一地，浓黑的药汁洒出来，室内满是苦涩的药味。
　　玛瑙？
　　游登无心顾及其它，急忙蹬上鞋子，踉踉跄跄的冲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