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不哭》桃幼鱼

1、第 1 章

　　我见过那么多的佛，悟过那么久的禅，诵过那么长的经，却只有你让我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楔子
　　雨，一直在下。
　　江城的雨今年好像特别多，不管大雨小雨，淅淅沥沥，哗哗啦啦，总是下个没完。
　　小小的竹屋内传来令人揪心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被雨幕阻隔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夫君，喝药了。”温柔的嗓音伴着浅浅的脚步声，女子缓步走进里屋，脸上带着笑意，并未施脂粉，素面朝天，面容瓷白，更有一双眸子，好像会说话。脸上浅笑的宁静更是让人心安。
　　“这药喝与不喝也没什么要紧，这药于我的身子也没什么用处了，央央，你也不必如此，我……”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游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方面感于妻子对自己的不离不弃，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自己会再次拖累她，叫她受苦。
　　游登的心事玛瑙又何尝不知，但愿那些人能够放过他们夫妻，不要再苦苦相逼。心思回转道：“别说尽些丧气话，方子是褚大夫开的，药草是青娥带来的，又怎会与你身体无甚用处？再不喝药，当心灵心回来笑话你这爹爹居然比她还要怕药苦。”暖暖的安慰，药碗已经就在唇边。
　　无奈扯唇一笑，道：“也罢，谁让是娘子亲自煎的药呢？为夫喝了就是。”说完一碗药便入了喉咙：“嘶……哈，这药苦的真是……真不知褚大夫从哪淘来的这方子。”游登埋怨道。这语气，与其说是埋怨，倒不如说是对身边女子一点淡淡的撒娇来得更恰当。
　　“嗯，的确是苦了些。”玛瑙的眉头都蹙起了一点，唇角上还依稀可见一点残存的药汁。“你这人，怎么连这药都敢试？是药三分毒不知道吗？”游登立马抢去她手里的药碗，既想拍她后背叫她把药吐出来，又怕自己手中伤了她，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心里又气又急，气她不知轻重连药都敢乱吃，急的是又怕她不舒服吃出病来。
　　“噗嗤，”玛瑙被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逗的一笑。“你还笑，这药哪里是能乱吃的？我与你不一样，这药药性强烈，你哪里受得住？若是真的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快，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不要强忍，告诉我。”游登对她从来都是捧在心尖上，哪怕生气也舍不得对她大喊大叫，这样着急的表情还真是少见。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我只是想尝一尝这药，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是谁答应我夫妻之间要同甘共苦来着？丈夫喝这苦药，为妻尝一口又有什么不妥啊？”狡黠的眸子里满满的情意。
　　“罢了罢了，我总是说不过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万一这药真于你身体有害可怎么好？”轻轻地把床边女子搂进怀里：“央央，我虽欣慰于你能和我一起共苦，但我更想你能和我一起同甘，央央，你知道吗？所以，下次一定不许做这种傻事了。”“嗯，知道了。”怀中的女子身子又软了几分，头在他的颈项里蹭着，鼻翼翕动，闻着他身上的药香，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轻抚着她的发丝，央央的发丝，细细的，柔柔的，摸上去总是感觉很舒服。不忍心打破这份爱慰，由着她在自己肩上撒娇，这样的情景多久没有了？好像自从长眉师兄他们找到自己以后就很少再有过这安静和安心了。央央她，其实也是害怕的吧。自己不知道哪一天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会被驱散魂魄还是会被带回天上。到时候，留下她们母女俩又不知道会吃什么苦。果真是像陈涛所说的那样，自己上辈子不知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可以娶到央央做妻子。只可惜，他只说对了一半，自己是娶到了央央不假，可是，自己本非人类，又哪来的上辈子？
　　“唔，嗯~”床上的女子浅浅的嘤咛了一声，揉揉眼睛，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还真是……嗯？游登呢？趿鞋下床，走到外室，那人正在哄着灵心认字呢。
　　灵心见母亲从内室出来，赶忙从父亲的膝上溜下来，跑上前道：“娘亲，你睡了好久，灵心都回来好长时间了呢，爹爹不让灵心叫醒娘亲，说娘亲累了，要多睡一会儿，灵心很乖，都没有吵娘亲哦。”粉嫩嫩的小人儿一脸的高兴冲她奔来，玛瑙赶忙伸手把她接在怀里。
　　“嗯，灵心很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娘亲做给你。”捏捏怀里粉团子的鼻子，玛瑙哄道。
　　抬头看看书桌后的男子，他也正含笑看着她。
　　“娘亲，桃片糕，娘亲，娘亲？”不甘寂寞的小灵心拽拽娘亲的裙摆，呜~呜呜，娘又忽视她了。
　　“啊，哦，想吃什么？”丢死人了啊，成亲这么久了，自己居然还是会看他这张脸到失神，每次自己都是这样，这可怎么好？
　　“好了，灵心想吃什么，爹爹给做，你在这陪着娘亲就好，乖。”游登摸摸灵心的头，转身要进厨房。
　　玛瑙起身拉住他，“身体没好，还咳嗽着就要进厨房，成心教我担心是吗？”脸上还见一抹嫣红。
　　游登自是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玛瑙进了厨房，游登在外室哄着灵心才罢。
　　晚饭自然是吃得其乐融融。期间，灵心不是让爹爹夹菜就是让爹爹喂饭，美其名曰，爹爹喂的饭香，只这一句，玛瑙就不好再说她什么了。
　　饭后哄得灵心睡了觉，玛瑙便回了内室。脱衣上床，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不是那么凉，便放了心，偎进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睡了。
　　翌日。
　　雨，仍在下，密密麻麻的，似乎比昨日更大了。
　　游登的咳疾又严重了，一下接一下的咳，甚至咳出了血来。这吓坏了玛瑙，可她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忧惧，灵心在一边，眼眶都红了，也是被爹爹吓坏了。
　　“怎么会，不是还在吃药吗？怎么会越来越严重呢？”玛瑙着急道。这病好久都没有犯过这么厉害了。“不行，还是叫褚大夫过来看看，你这个样子，分明是病情又加重了。”回身就要去医馆找褚大夫来，叮嘱女儿：“灵心，乖，在家里陪着爹爹，娘亲去找褚大夫，很快就回来，要照顾好爹爹知道吗？”
　　“玛瑙，咳咳，带，带灵心一起去，把她送到青娥那。”游登叮嘱道。
　　“这怎么？”在看到男子不容置疑的神色时，玛瑙的话便吞了回去。
　　灵心看看爹又看看娘，“爹爹，灵心听话，去青姨那里，可是，爹爹也要答应灵心，要很快去接灵心回来哦。”小小的孩童直勾勾的盯着大人，想要得到一个承诺。
　　“嗯，咳，爹爹很快就会去接，咳咳，接灵心回家的，等到雨停了，灵心，咳咳，就回家了。”游登承诺道。
　　“娘亲，我们快去吧，你就能快回来照顾爹爹了。”听着女儿的催促，玛瑙把头转到一边，死死咬住唇瓣不让眼泪落下来。
　　送走灵心，她怎么会不懂是什么意思。事到临头，能保住他们女儿一条性命的，可能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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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央央，出自《诗经》龙旗阳阳，和铃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