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不哭》桃幼鱼

10、第 10 章

　　“自曾祖父后，这条规矩就没有任何变动吗？”游登问道。
　　游老爷轻轻拨了拨茶叶，道：“没有，你曾祖父爱茶如命，对茶树精心比对自己的儿女有过之无不及。我小时候，有一次去茶园里玩儿，看见他在伺弄一棵茶树，那只是棵小小的幼苗，光秃秃的，没有几片叶子，快要死了。别人都说，这棵树活不了了，更何况还被他把叶子都剪去了，都劝他放弃，可他却硬要守着那棵树。用山上的泉水一滴一滴地的浇灌，下雨的时候，就替它把雨滴尽数挡去。第二年，那棵树慢慢地抽出了绿色的嫩芽。他滔滔不绝地念了足足有一天。栽培茶树从种植到收获大约要经历三四年的时间，他就这样慢慢地等慢慢地种。等到了第四个年头的时候，那棵树长出了它的第一批茶，本就不多，再经过捡梗、炒青等工序之后就更少了，但那批茶的确是极品。就这样，凭着你们曾祖的这股劲头，毓泰行在他的手里渐渐兴旺，鼎盛。”游老爷神色迷离，好像他还是那个看着小茶树慢慢长大的孩子，看着毓泰行的兴盛。
　　又继续道：“船行则是由你们祖父一手创办起来的。你祖父少时对茶没有兴趣只道是家族产业，不能折在他的手里。后来偶然一次跟着族里的前辈出海去了，跟在船队里跑前跑后，待在船上不愿意回家，大江南北都去过了。后来族里的船队没法再跑下去了，他就央求着族里给他留了几条船，又去求他的父亲出面买下，开始组建他自己的船队。找了不知道多少的匠人、舵手、伙计，忙得热火朝天的，发展他的造船业，其中失败艰辛繁多。当时反对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都说这是烧银子胡闹，到最后，他自己都要支撑不下去了，白花花的银子投到里面连个响儿都没有。这时候，船行传来消息了，新造的船试水成功，消息传来，他高兴的都要疯魔了。就这样你们曾祖有了自己的船行、船队。他继任家主后，又买下木材行。当时，木材行里的好木料几乎都运去了船行。再后来，游家就垄断了江南所有的造船业。只是有得必有失，你们曾祖去世后，茶行便渐渐有了颓势。你祖父虽有心挽回，但他对茶一窍不通，底下的人对茶又不甚精心，茶行也就这样衰败下来了。”游老爷脸上现出一抹痛色，是对于茶行衰败无力挽回的痛心。
　　“所以，曾祖和祖父打下江山，父亲负责守江山，创业更比守业难啊，原来父亲比曾祖和祖父更厉害啊！”游登这顶高帽给自家老爹戴的毫无压力，也是想冲淡父亲的失落。
　　“你个臭小子，连长辈都敢调侃。”游老爷抬手给了游登一个爆栗，笑了笑，又道：“我自小性子便野，没有定性，不精心于茶，亦对造船不感兴趣，最喜在外游学，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对产业从来不屑一顾，直到你们祖父去世，我才接手家里的产业，虽没能再扩张，可也没有败落。只有茶行，丝毫没有起色。”
　　软软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散进书房，落在父子三人的身上，覆上一层淡淡的光华，显得格外静谧。
　　主屋内。
　　游夫人正在服侍游老爷更衣，“老爷是想要登儿开始着手处理商行的事务吗？”
　　游睿沉吟了一会儿，道：“嗯，夫人看出来了？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游夫人把换下来的袍子交给丫鬟，“怎么会看不出来？老爷莫不是当我是傻子，前些天登儿管理商行的事情，要不是老爷瞒着，我又怎么会过了那许久时间才知道？老爷自然是为了登儿好，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登儿的身体才是我最担心的。”
　　游睿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妻子手中，缓缓道：“他一个男孩子，总不能一辈子拴在家里长不大，靠祖辈吃饭，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见妻子并未放心，又道：“湘云，登儿是我们的儿子，你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有多高兴。是，他是身子不好，可他的头脑却很聪明。他前一阵经营着商行，大大小小所有的账本他都要一一过目，经他手的帐，没有一点纰漏。”
　　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湘云，我们在的时候，可以保护他，不让他受外人诟病，让他安心在府里将养，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万事不操心的闲散少爷。可是以后，我们不在了呢？他又要去依靠谁？倘若登儿是个女儿，我们只需替她找个好婆家就是了，可是，他不是啊！他是个男子，以后是要娶妻生子，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的。总不能一直依靠我们，登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更是我一天一天盼来的儿子，看他受苦，比我自己受苦还难受。可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倘若他真不能挑起这个担子，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们也可替他另谋出路。”
　　“我的儿子怎么会挑不起？”游夫人挑眉反问。
　　“好，好，好，挑得起，挑得起。”游睿笑道。
　　游夫人垂下眼眸：“道理人人都懂，可总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嗯，我知道。”游睿心叹，这只是刚刚知道老二要接受商行的事务，就担心成这样，要是知道再过几个月他还要去茶行，和茶农们在一起，吃住都在茶园里，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呢！到时候，只怕自己有的哄了。
　　游厉房内。
　　若水正在同游厉说话，“这么说，父亲是决定要二弟管理商行了？”
　　游厉笑道：“他这不是在家里呆够了？其实也只是先开始历练，过段时间，二弟就要去下面茶园了。”昔日那个在他羽翼下的小弟，如今也已经长大了，能帮他了，能伸出羽翼，与他同挡风雨。
　　若水问道：“去茶园？”
　　游家的茶园几乎遍布江南，人都说，天下茶园，十分之七属游氏，福建，江浙一带，湖南，湖北，安徽，哪里没有？仅江浙一带好的茶园就有二十万亩之多。
　　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若水轻声道：“那，母亲知道吗？”
　　游厉头疼：“哪里敢告诉母亲？幸好不是现在去，否则，母亲绝对会在半路就把二弟截回来的！”尽是无奈，一想到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要平息娘亲大人的怒火，他就欲哭无泪，母亲一向爱重爹爹，即使心里不痛快，爹爹稍微哄哄就过去了，二弟，就更不用说了，打小儿就是被娘捧在手心儿里的，只有自己，一棵草啊。可以预见，二弟走后，自己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噗嗤”若水见自家夫君一脸郁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生得剑眉星目，轻易不苟言笑，永远都是一本正经，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不多见啊！
　　游厉起身道：“好啊，我在这担心会被娘亲责备，你却在这笑我，看我怎么整治你！”说着，就伸手去挠若水的痒。
　　“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快，快停，哈，哈，啊。”若水身体左右摇摆去挡，可她那里挡得住呢？最后滚在床上，发髻松散。
　　“叫你笑我，说，还笑不笑了？”游厉佯装板着脸，可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思。
　　“不，不了，我错，错了。”若水笑得肚子都痛了，话都要不成句了。
　　渐渐，内室红烛摇曳，一派缱绻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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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作者君肉无能，渣都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