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月落》cristine

25、十三（2）

　　八月的那场政变之后，京城晚间就开始实行宵禁，因此傍晚街上的人已经不多，只剩一些摆摊的正做着最后几笔生意，随时准备着收拾收拾回家了。
　　刚才和总司聊了不一会，近藤先生就命人找月替他去酒肆跑一趟，似乎晚上有什么人要来屯所。月从酒肆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通红的太阳挂在天边，将远处的天空染成紫红色的一片。
　　“是夏天吧，夏天之后，京城将再不复平静之日。”
　　总司刚刚的话犹在耳边，月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被阿步姐带到新撰组后，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被告知将会直面将军幕府同倒幕派的争斗时，仍有种不真实之感。
　　想来，若是有人在和宫殿下出嫁前告诉他，将来会成为力保将军而不把天皇丝毫放在眼中的新撰组中人，他一定会以为那人精神错乱，可如今……月不禁暗暗苦笑。
　　不过自从殿下出嫁，自己的生活就注定要和平静二字无缘了。那些过去连想象都未曾的事情，一件件地发生在他身上。母亲离世，抛下年幼的祐宫殿下离宫，被阿步姐引进新撰组，遇到总司、铁之助、还有阿丞……

　　想到阿丞，月心头滑过一丝麻木的疼痛。
　　很久没见到阿丞了。
　　月知道总司对他晕倒在阿步姐灵堂前的那件事耿耿于怀，阻隔着一切让他见到阿丞的机会，既是因为心里的那点不能明说的醋意，也生怕月触人伤情。
　　月知道自己没那么脆弱，但对总司的做法倒是颇为感激。

　　月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把阿丞当成总司不辞而别后的慰藉，凭着阿丞对他的迷恋，先入为主地以为那种心动的感觉就是爱恋，以至于在阿丞误会自己时也格外受伤。
　　可自阿步姐去世，感受着病重时总司对自己的照顾，即便自己毫不理睬也不离不弃地陪伴之后，对和总司、和阿丞的关系似乎又有了深一层的认知。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月不免走得慢了，想起近藤先生的叮嘱，月抱着两瓶酒加快了脚步，打算穿过小巷，抄近路回屯所去。
　　可就在他拐进小巷时，身后竟突然跟上了一人，未经刻意掩饰的脚步声，连月都听得分明。
　　月有些慌，以为是上次被总司教训的人又缠上了他，赶紧放开步子跑了起来，却不料身后一把低沉的嗓音叫住了他：
　　“浦大人，请留步。”
　　月怔地立在原地。在离开皇宫后，还从没有如此称呼过他。
　　月转过身，几步开外站着一个高大男子，身着低调的烟灰长襟，素色暗底上的花纹却隐隐透出贵气，脸部似乎特意装扮过，五官显得毫无特色，只那双眼透出鹰隼般的光芒。

　　男子从开襟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到月的面前。月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枚玉佩——
　　属于祐宫殿下，也就是当今的二皇子的这枚玉佩，本是天皇赏赐给和宫殿下的，祐宫觉得好看便缠着姐姐送给了他，之后便每天都挂在腰间，所以月格外熟悉。
　　月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那名男子恭敬地欠着身，用略带冷漠的声音说道：“拥有玉佩的那位大人说，找到您后只要出示这枚玉佩，您一定认的出来。那位大人还说，希望不要吓到您才好。”

　　那一刻，月有太多的疑问将要脱口而出：殿下没有怪他吗？宫中可曾有人为难他？殿下身边已经有了可以供他派遣，出宫来打探自己下落的人了吗？
　　无数问题在月的脑海中滑过，可最终反倒平静下来，只轻轻问了一句：“那位大人还好吗？”
　　“恕我无礼，”男子似有些不耐，“自您不告而别后，那位大人挣扎着在宫闱倾轧中生存下去，逐渐也培养了些自己的亲信，可如今宫中气氛紧张，那位大人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月明白这是在怪罪他了，可是不是也意味着此人对阿祐的关心？是不是意味着阿祐真的有了值得信赖的手下？

　　见月沉默不语，男子继续道：“那位大人拿了您母亲的画像做比照，着人到处打听您的下落已经有几个月了，属下之前搜遍整座京城，万万没想到您会在新撰组的屯所中。您不会不明白如今新撰组的立场吧？”
　　月低下头：“我之所以来到新撰组，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么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您，就想替那位大人问一句，不论当初因何原因离开皇宫，您是否还愿意回去呢？”
　　“我……”

　　月没来得及接口，一人便像鬼魅一般从一旁的屋顶上翻下来，挡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
　　“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