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日子》筠心依旧

3、第 3 章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我爸爸这个对比姥姥家来说相对强大的家族，当然这也包括在此之前我的从未谋面的爸爸，一个当时在我看来陌生而又冷硬的存在。我以为妈妈是要把我接回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父系家族，然而我错了。我的爸爸他们住在我们县城里除了县中心城镇以外的最繁华的乡镇，说它繁华是因为别看它只是一个乡镇却能够坐拥全中国板材出口量的40%，当然这些也只是后来的我才知道的，那个时候的我是没有机会去一睹它的风采的。被我视作与爸爸家族唯一联系的妈妈一跃成为了我最熟悉的而又信任的人，我牢记着姥姥的嘱咐，要努力地认识所有的家人并且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然而没过几天妈妈再一次“抛弃了我“，那几天她带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小姑姑，一个身上散发着疏离气息的脾气不好的女人，因为我完全没有从她身上看到见到我时的喜悦，她只是客气而生硬得冲我笑笑，至于她脾气不好嘛，从她的面相上就可以看出来，据说我小姑姑是我们家族长得最丑的人，瘦瘦长长的脸上布满了雀斑，极厚而微凸的嘴唇永远都是紧抿着，这使得整个面部线条更加生硬。我的小姑夫是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整个人是沉默少言的，长相过于平凡，微躬的身材，一看就是出身农村靠着读书脱离农门的老实人，那次我也看到了他们的孩子，一个得到万千宠爱的有些骄奢的男孩，也就是我的表弟。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我除了爸爸就是和他们这一家交集最多。话说我妈妈在对我进行安抚性的陪伴了一周后就离开了，我如同流浪狗般主人再一次更换，这次是我爸爸，原来我那没见过面的爸爸在我们中心城镇的城郊租了一个院子，那时候的房价还足够低廉，想想曾经的我还能自己独享一座空院子，只是在那里度过了我的整个小学时代的我后来才从我三姨那里得知这个院子曾经死过人，当然这是后话了。我爸爸我大伯开的医院里面做会计，准确的说他是从事双职业的人。我也是慢慢的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的零碎的关于这个家族的信息，我的大伯上面有一个长姐也就是我的大姑姑，一个比孔雀还骄傲的女人；我大伯应该说是我们家族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听说他爱看金庸武侠，我觉得他就像武侠世界里的那种温润书生，气质儒雅，其实她也应该算是我们家族里最成功的人，早年参军，后来学习医术并且在我们省中医院当过五年的医生，却在事业稳定时毅然放弃转而创业，在这过程中各家也是都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作为他的启动资金，当然这个也为后期我爸和他的矛盾埋下了火线。反正不管怎样他创业是成了，风光无比，当然要回馈家里人了，于是我爸，我小姑姑，甚至是我的大舅舅小舅舅三姨一家都因为我妈的裙带关系进了我大伯创立的医院以及卫校。刚才不是说我我爸爸是双职业嘛，他的另外一种身份，家中的幼子，在长子事业风光，我二伯不务正业的情况下她自然而然接了我爷爷的工作，那个年代称之为接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正式的国家工作人员，我想那个时候他也是风光而顺遂的吧 ，至少在我有一次跟外婆闲聊的时候向她透露我爸爸每个月的工资是八百，这还是不包括医院的那份工资时姥姥当时露出了不可想象的神情。然而这些其实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别的父亲带孩子是怎样的情形，我和爸爸的二人生活就开始了，说是二人，更多地时候是我一个人呆着。最初的时候我心里尽是恐慌，害怕这个陌生的爸爸，陌生的院子，陌生的学校，我爸爸又是一位脾气非常暴躁的男人，他很快就失去了耐心，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可我觉得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他并没有多少耐性。我是在爸爸的踢打中上的学前班，只要我哭他就会打我的身子或者是头，我一直不明白我爸的手为何打人这么疼，后来大了些看到院子里的沙袋和被他劈碎的砖头时豁然明白。总之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我爸爸是我们生活的主导，他不允许我做无聊的事，比如去和同学扔沙包，踢毽子，跳绳这些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事，只要我从外面回来，他就是那句：你跳绳能跳到大学吗？如果能我就让你跳一辈子，你看看你贼毛汗淌的样子，无聊了你是！很多年以后我还会对无聊两个字极度过敏，爸爸天生不喜与人交往，我妈后来说我爸就是典型的”屋王“，他喜爱靠在床上看书，同时也不允许我出去，所以后来的很多日子只要爸爸在家我都没有机会出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每晚从七点开始必须准时收看新闻联播，天气预报，焦点访谈以及接下来的央视黄金剧场，后来的我与友人戏称我看遍了中国的整个抗战史。最初的那几年，我小心的摸索着爸爸的脾性去有目的的讨好他，我学会了洗衣，刷碗，拖地，等家务，甚至也能简单的缝制衣服，虽然我几件可怜的衣服都是我大姑家的表姐剩下的不合身的。那会的普通家庭还是用蜂窝煤的，可对我来说却是噩梦，每次爸爸新生出来的微弱的火，让我看着并且及时换碳，然而每次的我都因为把握不好时间导致熄灭了，几乎每天爸爸都要为此大骂我一顿，类似于”你还有什么用啊，你脑子是干什么吃的？“这种话时时刻刻伴随着我，我开始想念姥姥甚至是曾经打骂过我的舅舅阿姨，因为至少那会我还可以选择不在他们眼前出现，还可以有朋友，现在我只有这个院子和爸爸。也许有人会问，妈妈呢？是啊，妈妈呢，她在奶奶家，她作为一名称职的儿媳妇打理着那个家，那里有爷爷奶奶，有哥哥，还有每周末都要回去的爸爸，我一直被遗忘在那个小院子里，似乎被所有的人忘记，可能爷爷奶奶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样一个小院里也住着他们嫡亲的孙女吧。每当爸爸周末回家的时候，我一开始还是被允许回到姥姥家的，那是我每周最期盼的事，受再多的委屈我都能够忍受，很早我就学会自己一个人做大巴往返于这两地之间，每次到达村口时整个人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哪里都是亲切温和的，我可以跟外婆诉说爸爸因为我的成绩达不到他的要求而禁止我出门，做不来题目而被爸爸打头，拿不到奖状而被爸爸责骂我笨，甚至是爸爸很懒以至于做的饭每次吃不完都会不停地热了再吃，哪怕是很恶心都要咽下去等等。每次这样的时刻我们都会抱头痛哭，然后每次有依依不舍的在周一的清晨坐最早的大巴回到学校。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三年级，我爸爸下岗了，那个捧着铁饭碗的日子不复存在了，紧接着他又迎来了第二个他人生中的转折点-我大伯在不久之后辞退了他，我到今天都不明白当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爸愤怒地拒绝了大伯要请大家的聚会，并且从此兄弟反目。失意的爸爸从此消极，我的生活再次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