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谁与共》弦歌不坠

31、第三十一章 暗随流水到天涯

　　这是耷拉吴伤愈后第一天当差。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撩帘进殿，只见皇上正斜斜地倚在梨花宽榻上，手中握着卷书正读得入神。他的眉宇间一片宁静与祥和，像极了温润无暇的美玉。
　　殿内燃着淡淡的沉水香，闻起来叫人格外的安心。耷拉吴猫着腰上前，轻轻地将香茶放御案。
　　“已经好了？”福临放下书卷，微微一笑。
　　耷拉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才皮糙肉厚的，扛一扛就过去了。”
　　“好没良心的奴才。”福临就着书卷在耷拉吴脑壳上敲了一下，“枉费映双一片痴心。”
　　耷拉吴一下子就红了脸，心下叫苦不迭，连连道，“皇上可别拿奴才开玩笑，映双儿还是小姑娘家，她什么都不懂。”
　　“这世间的情爱本就不能以常理推论。”福临并不避讳，“这个朕自是比你有经验。在宫里找个有心人实在不容易，你自己仔细想清楚了。”他看着耷拉吴满面通红一脸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朕还真有差事想让映双去办，向你讨个主意。”
　　耷拉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跪下身，“皇上折煞奴才了，凡事全凭您吩咐，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
　　“话虽如此。可朕不想做一个让你们劳燕分飞的大恶人啊。”福临合上书卷，笑道，“朕想让映双去咸福宫当差，你觉得怎么样？”
　　耷拉吴低头道，“去服侍贞妃娘娘是映双儿的造化。。。”
　　“耷拉吴。”福临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朕和你说心里话。”
　　“贞妃身体不好，派别人去朕又不放心。可是你已经因为这些事受了不少苦，朕实在不忍心再牵连你。思来想去，还是映双一二个女孩子家比较方一些。”
　　耷拉吴心头一热，泪水就要涌出眼眶，“皇上的恩典奴才万死难报，奴才这就去和映双儿说，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躬身退了出去。
　　福临怔怔地望向窗外那一株梨树微微泛青的枝桠，心下涌出莫名的惆怅。
　　春天，就要到了吧？
　　耷拉吴出了乾清宫，脚下一转，往西边耳房去了。映双同一起当差的十个宫女挤在同一间耳房里，这还是耷拉吴头一次过来找她。
　　“哟！这是谁来了呀！”宫女碧落一出房门就看见了踌躇半晌的耷拉吴，忍住笑道，“可是来找我们双儿妹子的？”
　　耷拉吴面红耳赤地点头，“她。。。在里面么？”
　　“在是在。。。”碧落故意逗他，“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大喇喇地进去呀！我们双儿可是个清白姑娘。。。”
　　“碧落！”话未落音，映双气急败坏地冲出来，手上的衣服也没头没脑地冲她砸过去，“你就知道编排我！”
　　碧落接住衣服，嘻嘻一笑，“好妹子，谢谢你，这件袍子我可找了好久！不打扰你们了，慢慢聊！”她对着映双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映双又羞又恼，不敢抬头，只是垂着脑袋小声道，“进。。。进屋说吧。。。”
　　耷拉吴忙不迭点头，“好。”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窗户面西而开，极少见到阳光。可毕竟是女儿家的住所，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偶在墙角还能瞥见几盆小花，显得素雅非常。
　　映双倒了茶给耷拉吴，局促道，“你。。。随便坐。。。”
　　“不麻烦了。。。”耷拉吴只会傻笑，“我是来和你说事儿的。”
　　“那。。。你说。”映双隐隐期待着，双手不住地绞着裙摆。
　　“皇上想让你去咸福宫当差，你愿意么？”
　　“什。。。什么?”映双一下子傻了，“去。。。去咸福宫？”
　　“是呀！就是贞妃娘娘。。。”
　　“为什么？！”映双咬着唇，眼圈一红，“是我做错事了？皇上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耷拉吴连连摆手，“皇上不想勉强你，这不是让我来问的。。。”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映双一个劲地摇头。
　　“你别闹！”耷拉吴急了，“贞妃娘娘可是个大好人！”
　　“我知道！”映双哭了，“可离开了这里，我就不是乾清宫的人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耷拉吴闻言，狠狠地呆住了。
　　“双儿。。。”耷拉吴咬了咬牙，“双儿，你是个好姑娘。你千万别犯傻，等到了年纪你就可以放出去了，到时找个好人家，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我不要！”映双的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我就跟着你，我哪儿也不去！”
　　“双儿，你听我说！”耷拉吴抓住她的手，急切道，“我只是个太监，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啊！跟着我，我又能给你什么？每日担惊受怕，性命朝夕不保，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你不懂，你跟着我不会有幸福的！”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喜欢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句话，映双几乎用了全身气力叫出来。她似乎被自己吓住了，怔在原地，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