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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白楼·拾肆 ...

  •   天色渐暗,韩清跟管家开了院门就没再管过,院子里的景色一览无余。

      韩山的棺椁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院中,院内未有人哭丧,只有几个青衣厉鬼围在当场。

      高矮胖瘦、男女长幼均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身上浓厚的煞气。

      只是这帮厉鬼竟不似寻常厉鬼一般面目狰狞。

      魏青時抬眼瞟过,发现这帮鬼虽表情僵硬,却隐隐透出喜色来,在棺材旁指着韩山的尸身窃窃私语。

      期间一双青黑的小手扒上了韩山头顶的棺木,猛一用力翻出个不大的小鬼头。

      那小鬼头像是不相信韩山死了似的,半个身子都压进了棺材里,一双眼左右瞧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喜悦的气声。

      他激动的摇晃,一个没抓稳险些栽进棺材里,同韩山行贴面贴身礼。亏他身旁的男鬼眼疾手快,勾着衣领往后一拽,顺着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魏青時目睹了全程,没有说话,心里只觉得这韩家古怪,韩家的厉鬼也他娘的很古怪。

      同样觉得古怪的还有唐知源。

      他同韩山早就相识,只是交情不深,认识少说三十年,实际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要说韩家他最熟的还是韩家这冲天的阴气。

      记得当年唐知源刚捡回一条命,回到镇上活的简直醉生梦死。朝廷发的抚恤金见低了才想起过来自己没地方住,顶着一张花脸躺在韩府大门口死活不走,问就是韩家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神神叨叨、长得又吓人,街坊四邻有时候办事要从韩家走都要想三想。

      韩家人气的不行,喊来的衙役又抓不住他,偏家里还出了事,忙的焦头烂额。

      权当他是个泼皮无赖,既然赶不走,那就塞钱去,硬的不行来软的,就差跪下求他去讹别家。

      唐知源软硬不吃,韩家就越给越多,一不小心就塞出了个院子的钱。

      就他现在住那个院子,就是当时塞出来的。

      只是唐知源毕竟也不是真乞丐,身上还是有点本事的。

      没钱是真没钱,韩家闹鬼也是真闹鬼。

      盘下院子的当晚,唐知源就折了柳枝过来,以柳枝为剑,斩落了缠着韩府的许多因果链。

      而后因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遭到反噬,以及自身道行实在有限,躺在床上实打实的病了整整三个月。

      浑身上下断骨伤筋,好几次腿都迈到冥府的边上,引路的无常都见了几个,硬是憋着一口气撑过来。

      感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都没这么苦过。

      从此他简直闻韩色变,再也没踏足过韩府,连韩家的店铺都很少去。

      所以韩管家差人去请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浑身上下疼了个遍,就连牙根都闹着抽抽。

      像是当年卧床三月的痛苦再临了似的,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去琢磨韩家为什么请自己。

      然后算算日子再算算韩家的人,觉得是韩山撑不住,活了七八十年可算撒了手,韩府喊他去做招魂仪式。

      他年轻时做这个也是出了名的,毕竟那时没正经工作,学了半吊子功夫就拿来赚钱,能混一日是一日。

      再后来镇上空闲的霞君庙被指派了修士,揽了所有道场过去,就连边角小事也不放过。官府也配合,一旦接道不是霞君庙修士做事的举报,轻则罚款重则坐牢,就这么一路敲打下来,别说唐知源的生意没了,就连路过远山镇的修士都少了。

      只是霞君庙收费极高,多的是付不起的,唐知源再做也是偷偷摸摸的,给那些穷苦人家求个心里安慰。

      就是不知道韩家这么个有权有势的富裕人家为什么要请他。

      抱着探寻的心思,唐知源收拾东西就去了韩府所在地。

      一进门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阴气冲天,唐知源眼皮还没来得及跳,就看见有两个人贴在阴气最重的地方聊闲嗑瓜子。

      二人一蹲一坐,姿态十分轻松,就连吐瓜子皮都带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劲儿,跟满院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要不是唐知源知道他们是韩府请来的修士,又瞧见了他们身上隐约缠着的紫气,唐知源都不敢过去跟他们搭腔。

      在这种地方嗑瓜子,甚至还不怕他的样貌招呼他过来一起吃……

      胆子大,胆子可太他娘的大了。

      唐知源嗑着从林芮手里接过的瓜子都不知道感叹什么好了。

      本以为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没想到一转头又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五个厉鬼,那阴煞之气不说是浓厚,只能说是喷薄而出。

      凶的他站在三丈以外都想再跑三丈,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提前涂柳叶水,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这挨一下别说得病了,估摸着他都摸不着生门了。

      刚想退就听见他身边那位看起来同样腿脚不太好,漂亮的不像人的小哥说韩山的魂没了。

      结果就这么好奇的一扫,发现韩山的魂还真没了,干干净净,院子里除了那帮还算安分的厉鬼,一丁点韩山的气息都没有。

      唐知源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该蹚浑水,一方面他觉得新死魂就没了不是什么好事。

      只能站在门口陪魏青時跟林芮和韩管家他们僵持。

      这种纠结情绪影响到了魏青時,他皱眉从厉鬼身上扫过,手指不断在扶手上敲打着。

      相比唐知源,魏青時要比他这种借用外物才能看到阴物所在的半吊子看的更清楚一些。

      韩山的魂魄确实不在,甚至他身上缚着的因果链也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留,就像是那曾遮蔽韩府半边天的层层因果只是魏青時的幻觉。

      绝不可能是幻觉。

      魏青時这几日假寐时专门出窍打探过,那因果链上记载了韩山的所有经历,就连前几世所作恶行也都是有记录的。

      可以肯定,像韩山这种人绝对是阴曹地府的重要观察对象,最起码本地阴差一定会有所记录,只等他死了就牵去下油锅,赚一份功德。

      就这么丢的干干净净,像是魂飞魄散似的消失不见,对冥府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魏青時停下敲打的动作,目光聚焦在韩管家身上,手指一动便支起了结界,将聚在韩山棺椁旁的厉鬼困住。

      在他们反应过来破阵之前,一改往日病秧子的架势,有些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撑着脸直视韩管家:“说吧,你想做什么。”

      韩管家听着身后的动静整个人一僵,接着像是不知道魏青時为什么这么质问他似的,抬手拭去眼角挤出的两滴泪花,像是被魏青時刺伤了般委屈道:“林公子这是何意?”

      装,继续装。

      魏青時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准备接茬,林芮却是忍不了了。她瞧了这么一圈觉得这人真是讨厌,谎话连篇惺惺作态,之前演技那么好,现在装都装得那么敷衍,像是要破罐子破摔。

      她一挑眉不懈道:“都摊到明面上来了还装什么,你个拿活人养厉鬼的还没解释什么,倒好意思来问我们什么意思了?!”

      -

      西郊住宅区,一处院子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主人家人逢喜事精神爽,掏钱请了镇上最火的酒楼、最红的唱班来做酒席。不大的院子里,红布铺着的圆桌摆了无数,这在全是穷苦人家的平民巷中极为罕见,街坊四邻不论与主人家熟与不熟都跑来蹭热闹。

      韩山面色潮红,想是被起哄着喝了不少酒。他穿着一身火红的婚服,端着酒杯在院子里穿行,目光涣散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时皱眉一时舒展,直到有人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他才定下神来。

      “新郎官儿,愣什么呢?”那人揽过他的肩,状若亲昵的贴在他身上,小声说:“大喜的日子了别掉链子。”

      韩山回头,看是自己邻居家玩的不错的哥儿,小名二狗。

      算是这片人里混的不错的了,平日里在白家的茶楼里做帮工。

      他笑道:“怎的?盼着我掉链子让你捡便宜呢?”

      宴席摆在他家中,有几桌还摆到了院外。

      来的都是街坊四邻,他又正巧现在与他熟识的人跟前,大家听这句玩笑话,一下就笑开了,连带着外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笑着起哄——

      “山哥儿这是要发财了,以后这种水平的饭可是要天天吃了,别忘了咱们这帮救济过你的穷邻居啊!”

      那人捧着一碗红烧肉,吃的满身满脸的油,瞧韩山身上的衣服做的精细就要上手去摸,被韩山身边的二狗一下打开了。

      “去去去,山哥儿身上这衣裳也是你能碰的?!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二狗怒目圆瞪,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倒是比韩山这个主人公还要生气些,“吃你的饭去,山哥儿的事少管!”

      “二狗!”

      韩山出声提醒,像是觉得他说话太过难听,皱起眉头拍了拍二狗的背,忽略二狗不满的目光,转过身冲那人歉意的笑了笑,低声道歉,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握了起来。

      他眼皮耷拉着,姿态放的很低,微微俯下身,不叫人瞧见他眼中的嘲讽与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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