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去世那些年》未闻舟

11、白楼·拾壹

　　“为什么？”林芮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白三娘占的那家店可能是韩家的，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会是白三娘？”

　　魏青時隔空拂过那片水痕，字迹瞬间消失，他垂眸笑了笑，道：“直觉。”

　　林芮这个小丫头能打破他的禁制进到陋居，就证明她身上肯定有异于常人之处，而且看她的反应，好像对自己的冒然闯入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看起来像是习惯了的。

　　魏青時能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保护她，林芮没说，魏青時也没打算问。

　　毕竟没人会对刚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全盘托出。

　　不过修为差这一点应该是不作假的。

　　林芮没看到韩山身上遍布的因果链，只能感受到他身上如影随形的阴气。

　　“少扯了，你肯定有东西没告诉我，”林芮冲天翻了个白眼，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戏瘾大还喜欢吊人胃口，奉行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原则，林芮提问道，“我瞧那白三娘身上穿着的还是前朝的婚袍，韩老爷子虽然瞧着老些，估计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十多岁，要有冤仇也应该是祖上有吧？”

　　魏青時没有说话，林芮却来劲了，刚要接着发问，一个奇怪的念头冲入脑海，她突然一个激灵改口道：“你对这个事为什么这么上心？你对那个白三娘有兴趣？卧槽你要搞禁忌恋？！”

　　林芮上下打量着魏青時，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虽然魏青時说他自己不是人，可是以林芮的异于常人的体质感应来看，魏青時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人类，只是比一般人的死气重些。

　　“难道你跟白三娘生前就认识？在月下许过山盟海誓，你借尸还魂只为与她再续前缘，却不知她早已去世还化为厉鬼，悲痛万分下决定为她报仇……”

　　林芮边说边点头，讲的十分投入，就好像自己真是见证过一般，看着魏青時的眼睛中散发着怜爱的光芒。

　　呜呜好虐，嗑死了嗑死了。

　　林芮咂咂嘴，心说以后要对魏青時态度好一点。

　　魏青時被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抬手给她一个脑瓜崩，道：“想什么呢！”

　　林芮被弹的往后仰，她捂着脑袋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是个屁！”魏青時都气笑了，想掰开她脑子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东西。

　　他笑着，语气却不自觉严厉起来，骂道：“你师父教你的时候用得难道是鬼神轶事情爱版吗？可真敢想。”

　　林芮撇撇嘴有些不服，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小声抱怨：“不是就不是嘛……这么凶干什么……”

　　魏青時也感觉自己过于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对于自己跟一个小孩儿较真觉得好笑，声音柔和下来，跟林芮解释道：“万物修行靠天地灵气，阴物修行则多靠阴气。”

　　他看林芮缓过来了，便闭上了眼，随手弹了弹手腕上的珠子。

　　“小鬼怕大鬼，大鬼吃小鬼。”

　　“你可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鬼，怨气极大，却不可修鬼仙，亦难入轮回。”

　　“这种鬼被称为‘魇鬼’，他们不能捉替身，却可以影响人的梦境，甚至囚禁生魂在自己生前的记忆中。”魏青時好像回忆起什么，言辞含糊道，“处理他们十分麻烦。”

　　林芮听的云里雾里：“这跟白三娘有什么关系？”

　　魏青時没回答，反而转了个话头：“鬼能维持自身不散，除了怨气，还有他们作为鬼的本源。”

　　“本源可以理解为生物本身的生命力，通俗点来讲就是寿命。鬼的本源就是阴寿，你知晓的所谓恶鬼相，就是燃烧本源的一种表现。”

　　魏青時顿了顿，道：“本源是可以赠与的。”

　　“……你是说白三娘那天在茶楼是在赠送自己的本源？”林芮想到那乌泱泱一片鬼，倒抽了口气道，“她疯了？白把命送给人家？”

　　阴寿有两种解释，一是亡者的家人在人间为他做寿，二是指亡者死亡后魂魄能够存在于天地游走的时间。

　　魏青時这里指的就是第二种。

　　魂魄并非是不灭的，若不投胎，既定的阴寿耗尽便会消散于天地。

　　若是鬼有修鬼仙的意图，随着修为的增长，阴寿也会有所增长。

　　可白三娘竟然把自己的阴寿送给别的鬼？还这么多？？

　　林芮拍着自己的胸口，心道还好那日没跟白三娘当面对上。

　　“我没有亲眼目睹，不好判定，”魏青時淡淡道，“不过韩山身上的东西确与白三娘有关。”

　　无论因果链还是阴气，都跟白三娘脱不了干系。

　　林芮觉得头疼了，感觉自己下山这一趟就像是来找刺激的，她弱弱道：“可是，叔，你明不明白，咱们现在，大概，是被软禁了……”

　　方才进院时她瞥了一眼，隔壁少爷的护院分了一半过来，前后围守，生怕他们逃了似的。

　　要不是林芮再三声明不要下人伺候，估计现在他们连个清净说话的地儿都没了。

　　魏青時知道她的顾虑，摆摆手道：“不急，现在时机未到，贸然出手只会徒增因果。”

　　“自会有人来求咱们。”

　　魏青時解开手腕上的手链，念了句咒，琉璃珠裹挟的小木块陡然变大，白光一闪，二人便出现在下午吃粥的院子里。

　　“这几日就在陋居内休息，在韩家休整我总觉得不安全。”

　　魏青時解释道。

　　林芮也是困了，当即就打了个哈欠，只当魏青時是打通了韩家跟陋居的通道，也不多追问，毕竟她也没什么损失，跟魏青時挥了挥手道了句安，便去了昨日自己休息的房中。

　　魏青時判断的没错，这几日韩管家带着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是给魏青時看病，就是给魏青時拿药。

　　只字不提请他们来驱鬼的事，就算林芮他们问起来也是含糊其辞、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就这么耗到第四天，就在林芮觉得自己都要发毛了的时候，韩管家终于带着人来了——不是韩山，是他们隔壁院子拘着的疯癫韩小少爷。

　　韩小少爷名叫韩清，与第一次见面不同，这次见面小少爷穿的十足的人模狗样。要不是林芮记得他的气息，就这么搭眼儿瞧过去，都不敢认。

　　只是疯癫还是真的疯癫，再板正的衣裳也困不住一个躁动的灵魂。

　　韩清刚进来就踹翻了院子里的桌子，全武行似的上下舞着，直给带他过来的韩管家和一众家仆吓得退出了三尺之外。

　　最后还是林芮上去，三两下就把人制住，膝盖压人后腰上，直接把他摁在地上，手腕擒在身后，整个一标准的捆猪姿势。

　　让魏青時不得不怀疑林芮除了修道平时是不是还发展什么副业，比如屠户之类的。

　　韩清被压在地上喘不过气，脸红脖子粗的胡乱骂着，骂天骂地骂祖宗，到最后连自己娘老子都骂进去了，用词只恶毒花样之繁杂，让林芮都觉得自惭形秽。

　　骂了半天发现没人来救自己，韩清睁眼一瞧，发现韩管家他们都撤出去准备关门了，顿时怒上心头，连啐了好几口在地上，大骂道：“你个不得好死的老狗，只配葬在粪坑里的畜生！你……唔唔……”

　　林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在韩清骂到一半的时间让魏青時施了个禁言咒。

　　等门关完了，整个别院只剩他们仨之后立马嫌弃的从韩清身上起来，胡乱拍着自己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嫌弃的看着地上的唾沫，无语道：“恶不恶心啊你。”

　　韩清听出了她话中的嫌弃，当场就要发飙，结果身上像是压了石头似的不能动，他只能梗着脖子，嘴里呜呜咽咽的咒骂着。

　　林芮也不管他，只自顾自的施法给自己净手，漫不经心道：“这里有结界，怎么喊外头都是听不到的，喊破嗓子都不会有人搭理你。”

　　说完就让魏青時把禁言咒解了，韩清张口就骂，发现真的没人回应，声音便逐渐弱了下来，只用一双眼睛阴鸷的看着林芮。

　　“你们韩家人真是，不演戏不能活不是？”林芮笑嘻嘻的蹲下身，即使已经知道韩家人的尿性，还是觉得离谱，拍了拍韩清的脸蛋，流氓头子般，“摊牌吧，我们知道你没丢过魂，聊聊？”

　　韩清目眦欲裂，骂了一句：“聊个屁！”

　　林芮挑眉，和魏青時对视一眼，接着拍拍他的背：“行，聊个屁，你就趴着吧，我们聊，你放屁。”

　　她起身，接过魏青時递来的一杯热茶，那是用陋居院子里的井水煮的，茶具也是陋居里找的跟韩家差不多的拿出来用。

　　还记得这是他们实在闲的受不了，在陋居里翻箱倒柜、准备给傀儡们重新塑脸时翻出来的。

　　随之被翻到的还有个地下金库，里头满是奇珍异宝，房屋中间还有用黄金堆出的一座小山，黄橙橙金灿灿，愣是一点儿杂色都没有。

　　林芮被晃的眼睛都要瞎了，一回头看魏青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无数的话想问但最后都会成了一句我操，有钱人！

　　魏青時则没有林芮那么激动，皱着眉很为难的样子，她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弱弱道：“不是你的？”

　　魏青時还是皱眉，但这回说话了：“是。”

　　林芮无语：“那你在纠结什么？”

　　魏青時含糊道：“没想到就囤了这么多。”

　　言语里的不满和嫌弃都要溢出来了，气的林芮撸起袖子就追着他满院子跑。

　　淦，万恶的有钱人！

　　灌了一茶水，林芮的思绪回笼，看魏青時还是觉得有些牙痒痒，啧了一声道：“小崽子挺倔。”

　　魏青時不置可否，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林芮挑眉，问道：“怎么了？”

　　魏青時：“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挺适合当流氓的。”

　　林芮：“……”

　　她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魏青時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