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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明日?明日隔山岳 ...

  •   阮意在客厅坐了许久,大理石的桌面倒映蜡烛的光,蜡烛的火苗跳动,那倒影也跟着跳动,总是一前一后的。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蜡烛的两只火苗也随着急切的晃动,忘记关窗户,风吹起窗帘,忽起忽落,直到一阵疾风扑灭微弱的烛火。
      阮意拿起手机,“阮小姐……”声音清冽沉厚。
      “我是楚行琛,我叔叔现在在昏迷中,情况不明,我希望你能来一趟医院。我已经派人在你家楼下接你。”
      长时间的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手机传输的微弱电流声,楚行琛耐心等待她的决定,但是面对这样的人,即使隔着手机,你也能感受到他的态度。
      阮意出单元门的时候,外面正好起了狂风,抬头仰视天空,乌云笼罩了整个城市,暗沉沉的的从西边欺压过来。
      一路沉寂。
      车子到达v市的私人医院,早有人等候在医院大门,一路引她到楚绎的病房。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呼吸平静到没有起伏,唯独嘴唇的颜色像是将开未开的桃花花苞的颜色。
      阮意有些颤抖的碰了碰他的手,还好,是温的。
      来查房的护士看穿阮意幼稚的想法,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随后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捂上嘴。
      “放心吧,只是劳累过度,陷入昏睡,其他的没查出什么病因。”
      阮意倏的把手收回来,清秀的脸庞有红晕蔓延开来。她回忆楚行琛电话里跟她讲的内容,滴水不漏。又或者是她关心则乱。
      护士做完各项身体检查便退出房间,临走前还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哦,他再过大约三四个小时就会醒。”她笑的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好的,谢谢你。”
      阮意挪过床边的凳子,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病床旁边的小桌上整齐的摆放各类水果,她拿起一个苹果想要削好等他醒来吃,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水果刀。只因早上的时候自己用刀威胁门口的那些人,他的家人,到底有多谨慎?
      最后无奈只好拿起橙子,把皮剥开,再把肉分瓣掰开,细细的除了白色的筋络,依次在床边的小桌上排开,却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们从相恋到她成为他的未婚妻,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她甚至连他的喜好,他的家庭都还不清楚。而他知道她的一切,还愿意接纳她,也只有他,能看清她所做的一切,承认她那万分之一的好。
      何其有幸。
      她把头伏在他的手上,低头间泪水已磅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放开你?我要怎么做才能还请这一身的罪孽?
      谁又能赔付我十四年的孤妄青春?
      阮意猛然从他手上把头抬起,起身冲出病房,心里像是沾了粘稠肮脏的秽物恐慌无措。
      空旷的天桥连接医院门诊楼与住院楼,与贯穿v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隔江相望,是v市私人医院的标志性建筑。此刻因为风暴来临,一个人也没有。
      阮意站在风口,直到从青澜江吹来咸湿的冷风吹进骨头里,“满身罪孽,内心从敏感多疑到在黑暗罅隙中苟存,到最后恶臭满盈,蛆虫横生,连你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
      阮意抱头对着江面吼出,“啊!”何崇的身影如附骨之蛆在她脑子里徘徊不去,她每做一件事都会觉得恐惧,恐惧变成跟他一样,变得自己也觉得自己恶心。
      “死,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很清醒的知道阮意跟何崇不是一类人,但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一步步迈向深渊。
      她轻声呢喃:“何崇,我们一起去死吧。”
      “阮意。”一道清润的声音唤她,如山间清风,如暮夜星空,不同于楚行琛的清冽,何崇的阴诡,楚绎的声音。
      阮意回头,他浅褐色的眼睛里有泪光隐现,无奈,恐惧,心疼,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表达出如此多的情绪。
      阮意哽咽,“护士说你三四个小时才会醒。”
      “我怕你做傻事。”
      已经倒流回去的泪水再次涌出,阮意向前伸出手臂,“楚绎,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比青澜江刺骨的冷风更能洗涤心灵的是他的怀抱,干燥,温暖,午后被太阳晒暖的柑橘,掺杂着桃花的悠远暗香。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驱车穿过大半个v市深入森林腹地,车子走过一个峰回路转的地方,公路突然下泄,眼前是泼墨似的天空,大片乌云聚集在此处,从这里能看到不远处连绵的青山,被飘渺的白色轻雾覆盖。
      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他做什么总有他的道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住在这里的感觉,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像是生活在大山里的老树精吗,那时候我便在想你住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仙气。”
      阮意在笑,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感觉自己周身被一种阴郁的气氛包裹,尤其是身处这样的丛林,她恨不得爬上远处那座最陡峭的山,从上面一跃而下来获取永恒的宁静。
      楚绎没有回应,阮意不敢回头看他,怕被他识破。
      然而他是何等睿智的人,“阮意……”他从身后拥住她,把她压在怀里,“我说过,把一切交给我,我可以接受你的任性、不开心、眼泪甚至你的过去。”
      阮意控制不住的低头痛哭,怎么办?她不想哭,可眼泪决堤似的止不住,似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充斥在她的内心,可这样的眼泪多么招人厌烦,身边的人凭什么成为你的情绪垃圾桶,他们已经对你那么好了。
      但是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的在抑制了。
      为什么还是无济于事?
      怎么办?
      “阮意,你看着我。”他搬过她削瘦的双肩,轻声唤她,试图缓解她紧绷的情绪,“我知道你很痛苦,可眼下的痛苦都是暂时的,你已经跋涉过冗长的夜,黎明前的黑暗只是暂时的。”
      等阮意平整情绪,他牵起她的手走进蜿蜒山林小道,山路陡峭崎岖,两人都出了薄汗,寂静山林,除了鸟儿时而的鸣叫,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喘息声。
      他一直不曾放开牵着她的手,用空着的那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绢,探身过去给阮意擦汗,清丽的面容上不知被哪处的树枝划出一道红痕,被汗水浸着闷闷的疼,他一碰阮意便下意识的往后躲,后知后觉这是向上的山路,身子后仰,脚下又是湿滑的青苔,一个不稳,身子便向后栽去。
      幸而楚绎一直关注她的举动,及时拖住了她的后背往他身前带了一把,才没让阮意摔个底朝天。
      他温润的眉眼隐隐带笑,“你看,一切有我。”
      阮意定定的看他,他话不多,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阮意更依赖他一点。
      这个男人身上总有种神奇的魔力。
      他们继续向山顶出发,楚绎把来时穿的黑色冲锋衣脱给阮意,阮意本想拒绝,但楚绎不肯。
      她穿上好像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因为出汗随之而来的凉意也恢复很多。
      他似乎总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只有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才能做到的面面俱到。
      他这样在意自己吗?阮意虽觉得甜蜜,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只有从不被善待的人才最能识得别人的善良,而这样的人在得到的时候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快乐,而是害怕再次失去。在得到与失去的齿轮里被挤压,变得异常紧张敏感。
      这并不是一种享受。
      “楚绎,我们快到了对吗?”
      他抬头望了上面,“最多五分钟的路程,累了吗?”
      阮意摇头,之前为了学业,她坚持早晨起床跑步,体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我至少可以爬两座这样的山。”
      他回过头看她一眼,纯黑色的棉质衬衫,点睛之笔是领口别致的金属饰物。“记得你说过的话,一会自己下山。”
      他让她自己下山,但自己如果真的累了的话,他绝不会袖手旁观。这样的楚绎让她觉得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着的,不是她痴心妄想捏造出来的。
      山顶的平台是一块光秃秃的岩石,有人工修凿过的痕迹,这里以前大概是一处旅游景点,后来因为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便废弃了。这点从他们上山时杂草丛生的小径就能看出来。
      阮意渐渐注意到远处山与山之间,空中本来浓聚的乌云在他们上来的那一刻逐渐消散,一道白色的天光从云层中直射下来,像是在无人的隐密处开启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没用多长时间,周围的乌云也渐渐消散。
      雨后新霁,云在空中游移,雨水在大地百川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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