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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恋爱型失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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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阴有晴。这个无时无刻都向外散发着光和热的小太阳,现在突然阴天了,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在亮着红灯的急救室里,见也见不着。
格瑞坐在急救室外的等候区,想抽根烟缓解一下情绪,一摸口袋才恍然惊醒一般记起来,嘉德罗斯讨厌烟味,每次去他那里逗猫都要嚷嚷呛死了,所以他无形之中给慢慢戒了。
当嘉德罗斯被左三层右三层裹着脑袋,脸上罩着氧气面罩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格瑞的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他怕极了医生会出来和他说出那些电视剧里的台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没有遇上太阳之前,他本可以忍受阴天,但习惯了光和热之后,就再难回到之前的阴郁。
当初冒冒失失撞进他的生活,就不该随随便便退场。
格瑞把这定义为友情,一个跨越年龄和代沟的奇怪挚友,虽然他们并没有差太多岁。
嘉德罗斯被送回了病房,格瑞麻木地跟着医生和护士去办理各种手续,心里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嘉德罗斯曾经为了付治疗橘猫的检查费给了他一张黑卡,他一直都没有用,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繁琐的手续过后是让人害怕的死寂,格瑞搬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边,夜色已深,没有开灯,他不想也不敢面对嘉德罗斯这样毫无生息的模样。嘉德罗斯讨厌其他人的打扰,他称之为渣渣们的嘈杂,格瑞就给他挑了间单人VIP病房。
医生的话历历在目,严肃的模样让格瑞心凉了半截。
“病人的状况不容乐观,虽然已经进行过手术,但还在危险期。”
“什么时候醒过来要靠病人的求生意识,有可能是几天,有可能是几周,几个月,几年,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后面再交代的东西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什么都可以,唯独无法醒来这一点,让格瑞无法接受。他突然觉得,嘉德罗斯吵吵嚷嚷的碎碎念和要打一架的叫嚣也不是那么惹人厌烦了。
格瑞摸黑站起了身,凑近嘉德罗斯的脸侧,压低声音祈祷。
“嘉德罗斯啊嘉德罗斯。”
“你快快醒来吧。”
现在面对嘉德罗斯的质问,格瑞有一瞬间简直想让嘉德罗斯晕回去才好,那不是努力付之东流的绝望,而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苦涩情绪。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嘉德罗斯。”格瑞话一出口,才发觉有些沙哑,他甚至想避开嘉德罗斯那双耀眼到灼人的金眸,那里面写的一定是茫然,而不是之前带着挑衅的笑意。
嘉德罗斯愣了一愣,似乎在努力想着有没有这号人物,然后打量着格瑞,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报上名来。”
“我是格瑞。出格的格,瑞光的瑞。”
格瑞生怕嘉德罗斯听不明白,他没有遇上过这种事,下意识地认为嘉德罗斯连基本常理知识也没有了,就要去拉他的手,在掌心写下来给他。
但是嘉德罗斯反握住格瑞略微冰凉的手,滚烫的手心再一次回归太阳的温暖,格瑞吃惊地抬起头,目光撞进那片得意的金色,然后他听见嘉德罗斯骄傲地炫耀道。
“我就说我怎么不记得我有朋友,你想骗我。”
“格瑞,你是我的恋人吧。”
格瑞脑袋里已经没有弦能再断了。
格瑞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否认,也不承认,借口要去找医生再来检查一下扭头就走了,之后也一直保持着默认的状态。
大概是为了照顾病人的情绪,等嘉德罗斯康复到与以往无二样了,再告诉他实情也不迟。
格瑞这样安慰自己。
嘉德罗斯可不是这么想的,他真真切切把格瑞当成了自己的恋人,会撒娇,也会和以往一样闹脾气,还有格瑞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模样。
甚至享受其中。
这个想法把格瑞自己都吓了一跳,手上还在削着的苹果一抖差点滚了出去,不平凡的动作也引起了嘉德罗斯的注意。
尚在康复期,不能接触电子产品。嘉德罗斯除了睡觉和发呆看风景就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看格瑞。
“怎么了格瑞?”嘉德罗斯看着格瑞奇怪的一怔,提问道。
“没事。苹果太凉了,不能直接吃,我帮你在热水里温一会儿,别太急。”格瑞一句食物相关就岔开了话题,引开了嘉德罗斯的注意,但嘉德罗斯脸上还写着些不满。
“格瑞,我想吃汉堡……”
这是在嘉德罗斯醒来之后,格瑞听到的不知道第多少次提议了,他每一次都耐心地解释:“嘉德罗斯,你身体还在康复,不能吃垃圾食品,以后也是。”
嘉德罗斯没有再反驳,他知道每一次都会换来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坚持不懈地软磨硬泡,目光重新回到窗外。
VIP的单间病房在医院较为僻静且风景好的一角,窗外就是简易的花园,供病人散心用,天气转凉之后,去散步的人也少了,只有挺拔的树从青葱到枯叶渐落。
一个新想法马上就从嘉德罗斯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捉弄格瑞的鬼点子,他总是能乐此不疲地翻新。
“格瑞——”嘉德罗斯腻着尾音喊出了自家恋人的名字,把还在桌边倒开水的格瑞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多亏了他极好的心理素质,才没有把水瓶扔出去。
一般情况下,嘉德罗斯这样叫他,总没好事。
“怎么了?”格瑞一边用勺子压着不断浮上水面的苹果块儿,一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天气这么冷,你教我织围巾吧?”
格瑞回头的时候,嘉德罗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那是他少有的兴奋,格瑞看骄傲自大的嘉德罗斯看习惯了,很少看他会有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心房一颤,嘴比脑子更快,立刻答应道:“好。”
完了,格瑞心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嘉德罗斯确实是在折腾格瑞,他没有耐心,也没有这个手艺。两根木质织针在他手里怎么都不听话,一根毛线也能很快地就打起架来,格瑞前一秒忙着给嘉德罗斯准备水果和食物,下一秒还要去帮嘉德罗斯解开缠在手上的毛线。
“嘉德罗斯,你是不是没有听我教你的?”一下午重复第一百零一次这样的解围之后,格瑞终于忍无可忍,出声问道。
“是这个垃圾手艺太复杂了!”嘉德罗斯理直气壮地把手里惨不忍睹的成果一丢,和格瑞叫板。
病人也是上帝,病人也是上帝。
格瑞默念几句打小孩伤自尊,搬了张凳子坐到嘉德罗斯旁边,把一团乱糟糟的毛线从他手里接过,将每一步动作都放的无比缓慢,一点一点做给嘉德罗斯看:“你这里的步骤全都是错的,这根线要一直勾出来,不要漏针……”
病房里的暖气很足,嘉德罗斯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微凉还是刚刚好。但是格瑞坐在阳光的旁边,让嘉德罗斯觉得更热了些,位置刚刚好,帮他遮住了一部分刺眼的光线,放低的声音比平时听着更有磁性。
格瑞是一种很内敛的俊逸,面部表情不多而埋没了他的出色,嘉德罗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研究过格瑞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冷冰山的感觉,但也不排斥。
格瑞做完示范,抬起头打算把整整齐齐的半成品递还给嘉德罗斯,目光却只能融在那片金色瞳色里,怎么都移不开。
“嘉德罗斯,你是不是又没听。”明明是个问句,格瑞却用了肯定的语气,避开嘉德罗斯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说道。
“啊……太难了,这种女人才会做的事当然不能让我来做。”嘉德罗斯也气势汹汹地撇开目光,为自己的发呆找理由。
应该不是格瑞的错觉,他总觉得嘉德罗斯这是在话里有话地讽刺他。格瑞起身挪开板凳,一屁股坐上病床边,将嘉德罗斯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两只手握上那暖烘烘肉乎乎的手,手把手地交着他如何将那两根不听话的织针上下交错,织出纹理清晰的围巾。
嘉德罗斯梗着脖子,缩在格瑞怀里,动也不敢动,头上还缠着一圈绷带,将碎发全都拢起来,挠过格瑞的下巴,有些发痒。
“格瑞。”
“闭嘴,好好看步骤。”
“……格瑞。”嘉德罗斯喋喋不休地接着喊道。
格瑞决定以沉默来表示拒绝应答,手指摁压,带着嘉德罗斯的手也不住劳作。
面对格瑞的无声拒绝,嘉德罗斯习以为常,他往格瑞敞开的外套里钻了钻,满意地小声宣布道:“你衣服里很暖和,以后让给我睡午觉。”
格瑞的心脏噗通一下,手上的围巾也漏了一针。
继大脑之后,他可能又要报废一个器官。
出院的那天,嘉德罗斯蹦蹦跳跳地走在医院的路上,像只活泼的小鹿,连脖子上的围巾下摆都跟着乱跳,冬天已经完全到来,那条围巾最后还是格瑞自己一个人完成,毕竟靠嘉德罗斯堪比捣乱的“辛勤耕耘”,围巾可能到明年冬天也织不好。
格瑞提着嘉德罗斯的一些生活用品,走在他身后,看着嘉德罗斯如同出笼的金丝雀,开心地像个真正的高中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轻微的唇角上扬,被跳跃转身的嘉德罗斯逮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