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叶》桑遥

3、想你

　　杜知叶回到公司处理完手头的活时已经快九点了。
　　今天的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杜知叶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半下午的那顿饭，只是一些简单的寒暄，最终因为杜知叶的工作电话草草结束了，一起回到X院停车场之后，杜知叶只记住了自己临走前谢煜问他：“叶哥，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吗？”
　　杜知叶木然地点了点头。朋友？是还可以做朋友的吧。
　　“联系方式也有了，以后要是没事可以常联系啊。”谢煜说话时是笑着的，很温柔。
　　想到这里杜知叶合上了文件，努力甩了甩头，心口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散了开来。
　　S市很大，大到杜知叶曾几次想要找谢煜都毫无音讯；如今又觉着S市很小，小到原来他们离得并不远。
　　朋友，还能做朋友真好，可杜知叶开心不起来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从见到谢煜的那一刻，就不满足于朋友这层关系了。
　　只是错过太久了，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会有新的故事。杜知叶也不清楚谢煜如今是什么样的想法。
　　钢笔快被杜知叶转出花了，有些事现在想破头也是没用的，杜知叶不打算想了，在办公室里换了身运动装出门了。
　　谢煜这边也没比杜知叶好多少，回家路上完全听不进去谢成梁说的话，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
　　到家后少有的没有陪谢炎小朋友闹腾，许是吃饱了，也许是没什么胃口，谢煜完全忽略了一桌子美食，径直上了二楼回了卧室。
　　谢煜的母亲，于心女士是个川渝女子，做饭一直是一把好手，平时谢煜晚饭总能吃掉两碗米饭。
　　“诶，老大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于心一边盯着不好好吃饭的谢炎，一边问谢成梁：“晚饭都不吃了，你没问问？”
　　“谁知道呢？下午去我那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谢成梁吃了口饭：“不用管他，那么大的人了，一顿饭不吃也不会怎么样。”
　　“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不吃饭了啊？”谢炎小朋友实在是不爱吃饭，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感觉吃的不是饭，是毒药一般。
　　夫妻俩被小儿子惹得又气又好笑，谢成梁刮了刮谢炎的小鼻子：“你哥小时候可没有不爱吃饭。”
　　于心也应和道：“不吃饭你就长不大了。”
　　谢煜躺在床上，完全不晓得楼下发生着什么，自顾自地捣腾手机。
　　微信界面刷新了一边又一边，还是没收到杜知叶通过微信好友添加的通知，早知道吃饭的时候就应该加好友的，要什么电话号！
　　“操！”谢煜急了，想打个电话问问杜知叶到底在干嘛，犹豫了半天也没播出去，烦躁的把手机扔在了一边，起身去了阳台透气。
　　谢煜家住的是一栋不大的小户型别墅，是谢成梁自己设计的，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被包裹着，抬头便是四四方方的天，许多年以前，夜里是有星星的，如今只剩下漆黑一片。
　　谢煜很少抽烟，有时候只有在设计卡在瓶颈的时候才会抽几口，但这一会会儿的时间，谢煜已经灭了第三支烟了。
　　今天没顾上，其实谢煜有好多话想问杜知叶，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想问他当年为什么提分手，想问他如果可以，还能在一起吗。
　　只是杜知叶那个天杀的玩意儿，居然到现在都没通过好友申请，所以是不想再有什么交集了吗？那为什么还要留着那根钢笔？
　　五月的夜晚还有些微风，竟吹得谢煜有点冷。
　　谢煜有些不爽，回屋抱起篮球快步下楼，踩着鞋子就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干嘛去？”于心刚收拾好碗筷，见状连忙上前：“都快九点了还出门？”
　　“昂，打会篮球去。”
　　“大半夜的打篮球？”于女士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别管我了，谢炎该睡觉了。”谢煜示意老妈赶紧去哄小家伙入睡，说完头也没回就出门了。
　　谢煜家附近有挺多个篮球场的，可谢煜还是打了车去了离家十多公里外的B大附中旁的一个篮球场，一来是因为那里清静，二来是因为，那是他和杜知叶初遇的地方。
　　篮球场坐落在B大和B大附中的后面，两个学校里都有很多的篮球场地，相比学校的场地，这里就显得有些破落了，学生们自然是不爱来的。
　　六年来，谢煜基本没有来过这里了，今天也只是突然想来转转。
　　谢煜晃悠到这里，远远的居然发现还有个人在这里，那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正矫健的运球上篮。
　　谢煜越走越近，人影也逐渐清晰，这身影再熟悉不过了，不同于白日的西装革履，这样身着运动装的杜知叶是谢煜最熟悉的。
　　不知道杜知叶打了多久，胸口的一片已经被汗水浸湿，定型过的侧背发型也早已完全失了形状，一缕一缕的垂在额头。
　　场边有个简单的水泥看台，谢煜没有上去打扰杜知叶，坐在了看台一角，安静地看着杜知叶。看台没有光源，杜知叶也不知道有人在那。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杜知叶越打越失控，投篮逐渐变成了发泄式地砸篮板。
　　“杜知叶！”谢煜看出来杜知叶的状态不对，大声喝止，急忙翻下看台冲了过去。
　　篮球弹跳了几下，最终撞到了一边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杜知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又是谢煜，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在这？”
　　“怎么？这篮球场被杜总买下来了吗？我不能来这吗？”谢煜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调侃杜知叶，不由自主的上前帮杜知叶抹去了额角的汗珠。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知叶躲了一下，还是没有躲过那只温暖的手。
　　“我就是想打篮球了，好久没回这边打篮球了，就来了呗。”谢煜又伸手擦了擦杜知叶另一侧的汗：“不过没想到你也在这，看你打的入迷，就没叫你。”
　　“怎么想着来这打篮球？”杜知叶心里有个答案，可还是想听谢煜回答。
　　谢煜不做回答，反问杜知叶：“你呢？你又为什么来这？”
　　“习惯了，这些年没事就来这打篮球。”杜知叶顿了几秒，补充道：“人少，安静些。”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我送你的钢笔？”谢煜收起笑意，突然抱住杜知叶，很认真地问：“为什么没有新男朋友？”
　　接连两句提问，给杜知叶打了个措手不及，半天不知道作何回答。
　　空荡的场地，不时传来两声不远处的猫叫。
　　“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这个问题杜知叶可以回答，从回到公司就在忙，一直没有打开过微信。
　　杜知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回答：“我没顾上看手机呢。”
　　“那当初为什么要提分手？”谢煜的最后一个问题，终于压垮了杜知叶。
　　当初为什么提分手？杜知叶回答不上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哥，我好想你。”谢煜抱着杜知叶的双手紧了紧，语气却松软了下来：“每一天都好想你。”
　　“可你当初居然就那样说分手了，我知道那时我态度不好，可你告诉我啊，告诉我我就会改的。”
　　杜知叶眼红了，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
　　谢煜也在强忍着，忍着不让自己的哭腔被放大，可身体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在颤抖，“为什么还要换了电话号和微信号，我找不到你了，你告诉我，我去哪里找你？”
　　终于，杜知叶垂着的双手扶上了谢煜的背，轻轻地拍打着谢煜。
　　谢煜在杜知叶无声的安慰下，慢慢冷静了。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抱了好久好久。
　　“那只钢笔对我来说很重要。”杜知叶也冷静下来了，半天也组织好了语言：“因为那是你送给我的。”
　　“为什么没找男朋友？”杜知叶停顿了一下：“和你白天给我的理由一样。”
　　因为没有出现过比你好的人。
　　“至于当初分手，我一时半会给不了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只能说当时我们都还小，处理问题都有不足的地方。”
　　杜知叶有意跳过了换手机号换微信号的这个问题，最后肯定地说：“煜仔，我也想你，和你一样，每一天都好想你。”
　　一声煜仔于谢煜来说就足够了，什么回答都不需要了。
　　北岛先生写过，如果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么离别的意义是什么？你没有如期归来，这就是离别的意义。
　　所幸，你回来了。
　　“至于来这里打篮球，是因为这是我最开始认识你的地方啊，这么多年，我只要想你都会来这里。”
　　杜知叶烦躁时，工作不顺时，想谢煜的时候，都会来这里靠篮球发泄自己的情绪。
　　因为这里人少，这里安静，这里有你。
　　杜知叶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想念，任由心声变成语言：“煜仔，当初认识你真好，还能再遇见你真好。”
　　那年初识，也是五月天，所有的故事从这个篮球场开始。他们相遇相识，他们相知相爱。
　　他们分开，他们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