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叶》桑遥

4、初见

　　多年前的五月傍晚，杜知叶离开学校，漫步散心的途中，无意间发现这里有个老旧的篮球场。
　　场上只有一个男孩，个头和杜知叶一边高，挺瘦，头发有点长，是那年大众审美下帅哥的标配发型，一身淡蓝色校服，杜知叶知道这是旁边附中的校服。
　　男孩一个人在场地中打着篮球，弹跳，投篮，有进球的，也有没进的，时不时还来个三步上篮。
　　认真的双眼炯炯有神，青春二字在这个少年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杜知叶喜欢男生这件事是从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清楚的自我认知的。
　　男孩长相很出众，所以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即便杜知叶此时心情跌到了谷底，也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
　　少年最后一个投篮偏了，篮球不受控制的弹向杜知叶。杜知叶说不上多爱打篮球，但跟着同学们也没少打过，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飞来的篮球。
　　“帅哥，麻烦把球扔过来一下。”
　　杜知叶闻言没有着急扔回篮球，而是带着篮球走进场地：“介意一起打一会儿不？”
　　“可以啊，1V1？”一个人也是打球，多个人也是打球，其实没差。
　　杜知叶不再多话，一个击地传球，把球传回少年手中，表示由对方先进攻。
　　比赛开始，小小的篮球在二人手中跳动着不规则的节奏，防守、拦截、投篮、得分，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夕阳西下，天边的红霞愈来愈暗淡，取而代之的夜幕的降临，光线开始不好，两个人体力也耗得所剩无几，没人计算彼此得分，杜知叶和少年都不在乎输赢，只觉得打的舒服便好。
　　少年最后用在三分线外的一个远投结束了今天的运动。
　　“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少年拾起篮球，背起书包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杜知叶。
　　“不用了，谢谢。”杜知叶礼貌的拒绝了这瓶水。
　　“一瓶水而已，运动完了要及时补水。”对方直接把水瓶塞进杜知叶手中，背起书包笑着说了声再见。
　　杜知叶回以微笑，萍水相逢，只是简单的打了场不错的篮球赛，不用留下彼此的姓名。
　　杜知叶一口气灌完了整瓶水，又在一旁休息了几分钟才起身离开。
　　篮球打得挺爽，水……也挺好喝的？至少杜知叶这会儿比刚才心情好多了。
　　那天傍晚过后，杜知叶也再没去过那个篮球场了。
　　直到周五的下午，杜知叶远在S市另外一头的两个发小回市区找他。
　　三人小初高都是同班同学，大学因为各自的梦想选择了不同学校。
　　赵鸣烨志向成为一名医生，目前就读于S市医科大学。
　　苏念这位女同学自小热衷于打抱不平，天使般的脸蛋下是一颗不怕事的热情之心，现在是S市政法大学一名准毕业生。
　　只是不同于过去三人的关系，赵鸣烨和苏念的学校离得近，青梅竹马这种关系，有时候距离爱情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大二那年两个人就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
　　杜知叶是发自内心的祝福，但当初还是酸酸的说了句“你们就这样抛弃了我。”
　　苏念听见这话时，笑着摸了摸杜知叶的头说：“小叶子乖乖，姐姐抛弃谁都不会抛弃你的。”
　　赵鸣烨更是开玩笑道：“你要想给我俩当儿子，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最终换来杜知叶的一顿毒打。
　　杜知叶性向的问题没有太多人知道，赵鸣烨和苏念却是知根知底的。
　　作为发小，他们俩也一同守护着杜知叶这个小秘密。
　　“小叶子，晚上想吃什么，姐带你去搓一顿。”苏念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搂上杜知叶的脖子，丝毫不在乎男朋友被冷落在一旁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随便吃什么都行。”杜知叶其实见到他们心情就好了很多了。
　　“你们B大附近有家自助餐不错，就在你们学校后门，来之前我专门在手机上查的。”赵鸣烨一向心细。
　　“那就冲啊！gogogo！”说罢苏念拉双手挽着杜知和赵鸣烨叶冲了起来。
　　不出十分钟的路，被苏念硬生生缩短到五分钟就到了。店是一家老店，烧烤、火锅、炒菜应有尽有，主要面向学生，价格也很亲民，周末人满为患。
　　好在他们来的不算晚，还有位置。
　　“走，去拿菜？”
　　“你俩去拿吧，看见啥好吃的帮我带点就好。”杜知叶实在不想动，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偶然间抬头，杜知叶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天一起打篮球的男生。
　　男生两手各端着三个盘子，手指间的缝隙把盘子夹得紧紧的，盘子上堆满了食物，表情凝重，小心翼翼地走向餐桌，盘子放稳的时候歪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仿佛在说自己可真牛啊。
　　男孩同桌的几个人都穿着校服，盘子刚放下，大伙一拥而上，疯作一团的抢了起来，不像是吃自助，更像是在打仗。
　　男孩也丝毫不退让，直接上手，完全没了那天篮球场上的帅气，不管抓到什么都往嘴巴里塞，腮帮鼓鼓囊囊的，像只松鼠，有些搞笑，也有些，可爱？
　　“你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赵鸣烨拿完菜从不远处回来时就看见杜知叶对着前面的几张桌子在傻笑。
　　“没什么，看见了只松鼠。”杜知叶收回视线。
　　苏念也回来了，凑巧听见：“松鼠？哪里有松鼠？”苏念还到处找了找。
　　“赶紧吃吧，我都快饿死了。”杜知叶岔开话题。
　　还没等他们吃两口，杜知叶余光中看见那个男孩又起来往取餐区走去，杜知叶居然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想要去观摩一下松鼠囤食的样子。
　　苏念问：“喂喂喂，干嘛去？”
　　“再去拿些菜。”
　　其实赵鸣烨和苏念已经拿了好多了。
　　这会儿杜知叶像极了一个变态跟踪狂，中间空了几个人的位置并排和男孩站在一起，佯装选菜，眼神却有的没的飘向一旁。
　　男孩不晓得有人在偷看他，抄起盘子直接铲了一盘子大虾。
　　等男孩全部拿完后，又是刚才那个高难度的姿势，同样严肃的表情，深呼吸了一大口气，缓缓走回就餐区。
　　杜知叶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就好像小朋友发现了好玩的小动物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小松鼠路过海鲜区的时候，脚底一滑，差点摔倒。杜知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扶住了男孩，避免了一次大型浪费粮食的灾难。
　　“谢谢。”男孩连忙道谢，转头看见杜知叶，回忆了一刻，认出了是那天一起打球的人：“你也在这吃饭啊。”
　　杜知叶看着男孩手指快抓不稳了，憋住笑夺过两个盘子：“我帮你送过去吧。”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男孩不想假客气，他是真的拿不住了。
　　杜知叶无奈一笑：“没什么，不过，你一个人也拿的太多了吧。”明明有同学一起来：“怎么没人帮你啊？”
　　“和几个同学一起来的，只不过那哥几个今天是来当大爷的，这星期我值日，他们一人帮了我一天，今天来奴役我的。”男孩说这些的时候像是习惯了。
　　“那你多跑两趟拿菜呗，不知道的以为你来搬家的呢。”杜知叶好奇的不止这一点：“干嘛逃值日啊，每天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问完杜知叶才觉得自己会不会管太多了。
　　“你不懂，就这么两个小时就餐时间，当然要争分夺秒了啊。”男孩似乎没觉得杜知叶问得多，更是义正言辞的回答：“值日就是用来逃的啊，不然每天打篮球的时间都不够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餐桌旁了，男孩又道了声谢，杜知叶就回到自己那桌去了。
　　“大哥，你拿的菜呢？”苏念见杜知叶回来时端了两个盘子，居然放在了别人桌子上，一脸不可理喻。
　　“那小孩差点摔倒，帮了他一把。”杜知叶朝前面抬了抬下巴示意。
　　赵鸣烨毫不留情的拆穿杜知叶：“你刚还盯着人那桌傻笑的呢。”
　　苏念也立刻起劲：“什么情况啊？吃个饭都能吃出艳遇？”
　　“胡思乱想什么呢？高中生哎，我能对一未成年有什么想法啊？亏你还是想当律师的人呢。”杜知叶朝苏念翻了个白眼：“就是和那小孩打过一次篮球，刚看他拿不住了，顺手帮了一把。”
　　“思想犯罪不构成犯罪的。”
　　杜知叶懒得搭理他们了，从锅里捞了一大筷子肉，送进嘴里的瞬间又看见了那只松鼠，还是一样被食物撑肿的脸颊，小松鼠和同学们欢快的抢着好吃的，饭桌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这次男孩对上了杜知叶的视线，快被撑爆的脸完全不影响他对杜知叶挤出一个笑容，有点点喜感。
　　杜知叶彻底被逗笑了，嘴里的牛肉怎么也咽不下去了，这是杜知叶少有的开怀大笑。
　　苏念和赵鸣烨被杜知叶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整得莫名其妙，顺着杜知叶的视线看了过去。
　　“鸣烨，小叶子刚说什么来着？对未成年没想法？”苏念咬着筷子，故作失忆。
　　“这货从小就口是心非的，你还没习惯吗？”
　　赵鸣烨和苏念作为杜知叶的发小，有时候比杜知叶自己都还了解自己，不说杜知叶喜欢对面的那个小男生吧，至少是有好感的。
　　“你俩没完了是吧？”
　　“二十多的人，你就是个神仙吧，偶尔动动凡心又不是什么大事。”苏念觉得杜知叶对别人产生好感是好事，也不是非要让杜知叶和人家小朋友发生点什么，但至少半年过去了，也该从失败的感情阴影中走出来了吧，比起现在这种偶尔才能笑出来一下的杜知叶，苏念更想念小时候那个一直傻乎乎乐呵呵的杜知叶。
　　“不过那小孩是挺可爱的。”苏念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很可爱。
　　思想犯罪不算犯罪吗？那就偶尔犯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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